乾定四年閏五月,蒙古鐵蹄東西兩路大軍圍攻中興府已達數月之久。西夏國主李晛及大將嵬名令公,死死守城已是堅壁半載。城內百姓餓殍遍野,士兵彈盡糧絕,又遭蝗蟲天災,可謂一片孤零凋落之景象,全無任何生機也。
李晛站於中軍大營的窗戶前,向遠處望去,心中的痛楚不禁涌上心來。
想我西夏大國,自開國先帝元昊至今,已歷一百八十九載,難不成到如今卻要毀在我李晛的手中?毀在那可惡的蒙古蠻子孛兒只斤鐵木真的手中嗎?
李晛心裡從不服輸!
可以眼前的軍情來看,想要突破重圍,起死回生,挽救國難已是絕無可能。
李晛心中焦急如焚,但皺容卻泛起了一絲笑容。
這笑容乾澀、冷清、悽慘!
他,在靜靜的等待一個人,也許只有她,纔可以力挽狂瀾,纔可以拯救西夏王國於傾覆之邊緣,或許可能給西夏百姓帶來一線生機。
“嵬名令公將軍何在?”
“回稟大王,將軍正在城牆之上視察軍情!”
“快快請回將軍,孤有要事與將軍商議!”
一個侍衛急忙應答,匆匆奪門而去。
靜待了片刻,一位七旬將軍,腰間斜挎一柄寶刀,急匆匆的向中軍大帳敢來。剛到門口,就被侍衛伸手攔住。
“將軍且慢,攜兵器者不得入內!”
七旬將軍慌忙摘下寶刀,遞給侍衛,這才進的中軍大帳之內。
李晛見令公將軍到來,愁眉緊皺的額頭稍稍舒展了一下。
“令公將軍日夜值守城牆,實乃勞苦功高,真是西夏百姓之福,是孤之福!”
令公將軍聽聞,慌忙俯首下跪。
“臣身爲國臣,不能消除禍亂,使敵寇深入至此,已是難辭其咎,今如若不倍加勤事,有辱大**賴之恩矣!”
“令公快快請起,今日喚汝前來,是想汝帶孤視察全城百姓和守城士兵,以此穩定人心,爲我西夏國運再撐些時日,孤另有計策……”李晛嘆道。
“如此小事,豈勞大王費心,末將前去即可!”
“此等危急時刻,本王該與衆士兵一起抵禦外敵,休要再議,將軍頭前領路,咱君臣二人即刻趕往前線!”李晛嚴肅道。
“是,一切聽從大王安排!”
令公起身,隨即對外喊道:“大王起駕,大王起駕!”
霎時,三個貼身近衛跟隨著李晛和嵬名令公出了中軍大帳,向城內街坊走去。
移出大殿沒走幾步,就看見一個骨瘦如柴的老嫗爬在地上啃著黃土,李晛慌忙上前扶起那個老嫗。
“爾等休要再吃下去了,如此吃法,於死何異,於死何異???”
這位老嫗滿眼淚光,看著李晛,嘴巴費力的一張一張,想要叫出“大王”二字,卻都十分困難。掙扎了片刻之後,兩隻雙手戛然垂了下去,眼睛卻久久盯著李晛,始終未能瞑目。
李晛見此情形,震驚的雙手已經開始抽搐,嘴卻顫抖的說不出一句話來。片刻,李晛輕輕的用手合上了這位老嫗的雙眼。
“李將軍,務必挑個好地方埋之,千萬不要棄屍於烈日之下!孤愧對全城百姓,孤愧對全城百姓矣!”
李晛站起來,對衛士長吩咐完畢後,不斷的自責著。
這時,一位衛士長拖著那老嫗的屍身徑直向遠處走去,沒走幾步,卻被另一位老翁叫住。
老翁無力的掀開一面席子之後,那侍衛驚呆在原地。
席子之下竟躺著的上百具的屍首,已是腐臭不堪,蒼蠅蝗蟲滿天飛舞。
士兵看了一眼之後,心裡一陣發麻,一隻手就將那死去的老嫗扔到屍體堆裡。
這位尚且還有一口氣的老翁,又一次慢慢的蓋上了草蓆,眼裡已是無任何表情。
此時的李晛已經在令公將軍的陪伴下,走了將近幾百步。可這短短的些許距離,看到的、見到的全是老弱病殘和奄奄一息之人。李晛看的是心如絞痛,眼淚止不住的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沒想到,他一代堂堂君主,卻讓百姓過著這般生不如死的生活。
李晛所到之處,都會爲這些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之人,整整衣衫,梳理一下發髻,地上的百姓無不痛哭流涕,紛紛跪地謝過大王眷顧之恩。
李晛就這樣走了幾個市集,皆是如此景象。他已經沒有一點勇氣再這麼走下去了!
如今的李晛,已是心力憔悴,萬念俱灰,可他心裡卻還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一定要堅持下去,就算城破家亡,也要給那蠻子鐵木真重重一擊。
令公將軍看大王如此,也是暗暗老淚縱橫。
“大王,咱們還是回去吧,城中之事就交由中興府的官吏去做吧!”
“不,上城牆,我要去看看士兵們!”李晛擺擺手說道。
“這……”
令公將軍顯得非常爲難。
“將軍有何爲難之處?”李晛問道。
“末將不敢,只是那城牆之上比之城下百姓更是慘不忍睹,恐大王見狀會夜不能寐!”令公答曰。
李晛仰天長嘯,微微一笑!
“如今這般情景,孤還有什麼可畏懼的,不必顧慮,前面帶路!”
“是!大王,這邊請!”令公答道。
令公將軍帶著李晛一步步的踏上了已經殘破不堪的城牆。
李晛剛一登上城牆,只見城牆之外,幾乎全是清一色的蒙古大包。
蒙古軍列隊整整齊齊,碩大的旗幟在風中呼呼作響,一批批黑黝黝的駿馬顯得精神飽滿,城外早已被黑壓壓的蒙古鐵蹄圍的水泄不通。
對比著雙方力量的懸殊,李晛的心又再一次的沉到谷底!
李晛此刻已被蒙古大軍的霸氣驚的木訥在城牆之上。片刻,令公將軍上前,輕輕在耳邊說道:“大王,這邊請……”
李晛從木訥中回過神來,慌忙向著令公將軍所指的方向走去。
只見城牆之上,一個個西夏士兵東倒西歪,垂頭喪氣,完全猶如敗軍之兵一般。
此刻,一位西夏士兵掙扎著通過觀望口看著遠處的敵情,顯得非常奮力。
李晛奇怪的走過城牆上堆積如山的滾石,驚訝的發現,原來這位士兵已是少了一條大腿,手中的弓箭隨時搭在箭玄之上,時刻準備著突如其來的守城戰鬥。
李晛淚水已是眼中打圈,急忙上前扶起這位士兵。
“汝已重傷如此,去爲何還在此堅守?”
“守吾家園,不死皆戰!”
士兵看著大王,先是有些驚慌,而後非常鎮定的說道。
李晛聽得是熱血沸騰,沒想到我西夏兒女竟然如此的錚錚鐵骨,不畏強敵。
李晛的心裡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動涌上心來,雙手緊緊的握著士兵的雙手,兩雙手此刻已是無任何間隔,這是君主與士兵之間發自內心的真誠相握。
“此刻暫且休息,我西夏國還需要爾等!”李晛把這位士兵扶下來說道。
說完,李晛就徑直的向前方走去。
這位士兵看著李晛那略顯駝背的身影,心裡的熱血一下子沸騰起來,心中一股誓與西夏共存亡的勇氣直衝頭腦!
李晛還沒走幾步,只見一條斷了手臂的士兵,一隻手費力的拿著滾木,不時的監視著蒙古鐵蹄的進攻的信號。
李晛慌忙上前摸了一下那個空蕩蕩的袖子,表情痛苦萬分。
這位斷手的士兵,反而笑了笑對著李晛道:“請大王原諒,恕我如今不能參拜大王,我要把我所有的精力都用到對抗蒙古人的身上。
“好樣的,好樣的,我不是什麼大王,我和你一樣,永遠守衛屬於西夏的的國土!”
李晛拍拍士兵的肩膀讚許的說道。
如此一段幾百米的城牆,李晛所看到的不是殘臂斷腿,就是身上傷痕累累的殘兵傷將??墒?,這些人身體雖然殘了,但是意志依然堅強,保衛我西夏熱土的那份勇氣和忠心卻絲毫沒有任何被蠶食。
“蒙古兵進攻了,蒙古兵進攻了……”
突然,一個士兵高聲喊道,剛纔還萎靡不振的士兵竟然一下子精神抖擻,紛紛歸位,迎接戰鬥,看來李晛的這次視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大王,此處已不安全,還請大王速速退回中軍大帳!”
“今日,孤要與全城士兵共同禦敵!”李晛喊道。
說罷,就脫去披風,準備拿起弓箭戰鬥。
令公將軍嚇的趕緊下跪,攔在大王身前。
“大王之勇天地可鑑,大王之城日月爲證,可大王乃西夏一國之主,如若有半點閃失,我們這些人將會是羣龍無首,還望大王三思,還望大王三思!”
令公之話句句肺腑,李晛聽著卻也是感同身受!
無奈,李晛拿起弓箭對著前方的蒙古大軍射了一箭,大聲喊道:“我西夏將士,同仇敵愾,誓死衛國!”
瞬間,只見所有的士兵已是精神煥發,李晛這纔在侍衛的陪同下速速離開了城牆。
李晛剛回到中軍大帳,一個士兵神神秘秘的在李晛的耳旁低語了幾句。
李晛聽聞,心中大喜。
“王妃來了,這真是久旱逢甘霖!”
李晛匆匆走進中軍大帳的側房之中,只見一位年輕貌美的王妃,正端坐在銅鏡之前,用一把木梳不斷的梳理著自己長長的黑髮。
李晛輕輕的走了過去,然後把手放在這位王妃的肩上。
王妃倜然心驚,扭頭一看,正是李晛大王,於是趕忙下跪道歉:“大王,妾身失禮,還望大王原諒!”
李晛扶起這位美麗的王妃仔細的端詳著。
“古爾伯勒津郭斡哈屯,從你進宮入選妃子以來,本王從未臨幸過你,你可曾恨孤?”李晛嘴裡喃喃的念道:
“妾身不敢,妾身自入得宮來,生爲大王人,死爲大王鬼!”王妃慌忙下跪言道。
“沒想到孤平日裡竟然冷落了如此一位的天生麗質的絕世美人!”
李晛慢慢的扶起王妃,而王妃的臉頰之上卻泛起了一抹桃紅。
李晛轉過頭去看著窗外,喃喃說道:“愛妃,你可知本王今日把你喚來所爲何事嗎?”
“大王今日命人喚妾身前來,想必是連日督軍作戰累了,讓妾身過來伺候大王呢!”王妃激動的說道。
說罷,王妃已經速速將衣服褪去,李晛轉過身,卻驚訝的看著這位一塵不染的王妃,心中一股男人的熱血瞬間涌上心來。
“愛妃暫且先把衣服穿上,本王有事要與你商議!”李晛冷靜了片刻之後說道。
王妃疑惑的把衣服速速穿好,然後扶著大王到寶座坐下,然後依偎在李晛身旁。
“大王,今日喚妾身前來到底所爲何事?”
“愛妃可願爲我西夏國做一點事情?”李晛沉思了片刻說道。
王妃更加疑惑,嬌滴滴的說道:“妾身是想,可身爲女兒之身,卻不能爲大王排憂解難,實在是不知如何報答!”
“愛妃可願去侍奉那蒙古國主鐵木真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