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13-2-2

姜彥明回來聽了李丹若話，一張臉一點點拉長，沉著臉半晌不說話，李丹若奇怪看著他道：“怎麼啦？有什麼不合適處？劉賢妃擔(dān)憂是，大皇子宮裡確實不安全，能到離宮避一避好，我?guī)鐑哼^去，兩個孩子一處有個玩伴，也不至於太寂寞。\[\]”

“那我怎麼辦？”姜彥明突然忿忿道，李丹若驚訝看著臉已經(jīng)拉得老長姜彥明，心裡涌起股好笑感覺來，這樣子、這話，怎麼象個孩子一樣!

“什麼叫怎麼辦？”李丹若好笑道，姜彥明一臉忿然：“你和默哥兒去離宮，就留我一個人家？我一個人家怎麼辦？”

李丹若看著姜彥明，一時不知道說什麼纔好，怔了片刻才笑道：“你這話奇怪，怎麼是你一個人家？太婆跟咱們就隔了道角門，你日常起居有姚黃打點，有什麼怎麼辦？前兒你說，那領(lǐng)了外差，多數(shù)是媳婦孩子留下侍候公婆，這一個人赴任和一個人留下，有什麼分別？你這留下好歹還是家裡呢，家總比出門好，你這話真是奇怪!”

“這哪能一樣？這不一樣!咱們從成親就沒分開過!”李丹若說是東邊，姜彥明卻答非所問往西邊一路跑，李丹若有些莫名看著姜彥明，姜彥明臉上忿忿然濃：“我說不是日常起居，你不家，我一個人怎麼辦？默哥兒也不家，要是默哥兒家，那我們爺倆可憐!你就留我一個人家？”

“那你說怎麼辦？”李丹若放下手裡針線，看著姜彥明反問道，姜彥明沒答李丹若話，自顧自接著道：“這還不是光搬到城外，我能天天過去看你，那是離宮!我又不能去看你，你又沒有休沐，別說半年、一年，就是一個月都難熬!我不想讓你去!”

李丹若被姜彥明後一句話叫心裡微微一軟，聲音也跟著溫柔下來：“你怎麼……象個孩子？這事，想不想去也由不得咱們，接了差使，我也煩心著呢，大皇子身子還不知道圍了多少人，我這麼插手進去管著，還不知道有多少煩難，還有默哥兒，平時你回來晚點，他就得跑到垂花門外等著去，這一去又不是一天兩天，默哥兒還不知道怎麼想你，可這事，不是沒法子麼？怎麼推脫？”

姜彥明一聲沒吭，李丹若停了停，無奈笑了笑接著道：“好……我覺得用不了一年，劉賢妃那意思說明白，她是要等範五娘子和德妃兩敗俱傷，宮裡消停下來，她就能接大皇子回來了，範五娘子和德妃稟性脾氣我也跟你說過，不是能耐得住性子做長遠打算人，德妃如今又懷了身子，這孩子……哪能讓她生下來？肯定用不了一年，也許半年就差不多了。”

“唉!”姜彥明直直看著李丹若，煩悶長嘆了口氣：“半年也是煎熬，你又辛苦，丹若，等姜家安穩(wěn)了，咱們就辭官回江寧去，咱們不住江寧城裡，就城外置些田地，好好修個宅院園子，咱們小隱於野。”

“好。”李丹若笑著垂下眼簾，溫和答應(yīng)道，姜彥明挪過來，從背後伸手摟住李丹若，下巴抵她肩上唉聲嘆氣道：“這官身有什麼好？我不自由不說，連你也要受牽連，你離宮勾心鬥角，我這裡悽悽涼涼，這官做有什麼意思？丹若，等熬過這一陣子我就辭官，多一天也不做，咱們辭官歸故里!”

李丹若擡手搭姜彥明手上，輕輕‘嗯’了一聲，乾脆換了話題：“吏部事什麼時候發(fā)動？”

“今天孫尚書已經(jīng)遞上摺子了，正巧官家召我看幾幅古畫，官家翻開摺子沒看幾眼，就吩咐趕緊請劉賢妃，命我退下。”姜彥明悶悶答道，李丹若‘噢’了一聲，大約就是她走前那個傳請了。

“這事只怕又是一場血雨腥風(fēng)。”李丹若心裡浮起層寒意低聲道。

“嗯，肯定要罷免不少人，血雨腥風(fēng)倒不至於，官家性子寬厚慈悲，吏部這個案子孫尚書跟我細說過，雖說涉案銀錢巨大，卻不涉人命，照我看，多也就是抄家籍沒，勒令賠出，不會大開殺戒，再說，”姜彥明嘴角往下扯了扯笑道：“兩位相公，一個女兒懷孕要修福積德，一個女兒嫁入皇家想求個喜慶吉祥兆頭，誰也不想大殺四方，劉貴人是個聰明人，不會做這個惡人，這一場大案，也許一個人也用不著殺。”

“嗯，這樣也好，這殺人事越少越好。”李丹若嘆了口氣道，說到殺人，姜彥明眼前彷彿又看到了三伯爺一家頭身分離、血光四濺場面，禁不住輕輕打了個寒噤，忙搖了搖頭道：“殺人……太慘了，若不是十惡不赦大惡之人，這殺頭事越少越好，畢竟人生不能復(fù)生。”

“嗯，對了，大伯父有沒有信來？姑母上回來信，把你我一通好罵，這會兒也不知道氣消了沒有。”李丹若感覺到姜彥明寒噤，猜想他必是想起了姜家三房諸人殺頭慘狀，忙岔開話題問道，姜彥明搖頭道：“大伯父一個月一封信，姑母也不是真生氣，不用擔(dān)心……”

“嗯，”……

兩人說著永州事，又說到姜家諸人，細細碎碎說了好大一會兒話，才收拾安歇下。

轉(zhuǎn)眼到了啓程日子，李丹若一早進宮接了大皇子，出了禁中，姜彥明騎著馬一路跟著，將李丹若一行送到離宮山門外，直到被侍衛(wèi)攔住，不能往裡進了，才勒住馬，眼巴巴看著李丹若等人車子沿著古樹參天甬路轉(zhuǎn)彎看不見了，才悵然若失撥馬回去城裡。

默哥兒趴車窗前，驚奇看著路兩邊一棵接一棵參天古樹，一會兒‘咦’一會兒‘呀’驚奇不已，李丹若從後面抱著他，有些心不焉回答著默哥兒各式各樣稀奇古怪問題。

車子連進了幾道門，一處粉牆紅柱、疏落有致院落裡停下，車簾掀起，李丹若下了車，回身抱下默哥兒，默哥兒車上困了這大半天，一下了車就用力推甩開想要拘住他朱衣，咯咯笑著，掂著腳尖沿著遊廊跑飛。

前面大皇子車邊，奶嬤嬤小心翼翼抱著大皇子走下踏步，大皇子身邊總管事嬤嬤姚氏雙臂下意識微微張開，緊盯著奶嬤嬤，唯恐她不夠小心謹慎，傷著了大皇子，李丹若緊走幾步過來，姚嬤嬤有意無意挪了挪，擋李丹若面前吩咐奶嬤嬤道：“趕緊抱哥兒進屋，彆著了風(fēng)。”

李丹若看著奶嬤嬤懷裡扭著頭，眼神緊隨著默哥兒大皇子笑道：“大哥兒坐了這半天車，也拘壞了，今天陽光好，這院子裡也沒風(fēng)，讓他下來走動走動對身子好，小孩子就是要跑跑跳跳才長結(jié)實。”

“還不抱進去，著了風(fēng)可不得了!”姚嬤嬤彷彿沒聽到李丹若話，只管厲聲吩咐奶嬤嬤，奶嬤嬤掃了李丹若一眼，低頭抱著大哥兒急步進了垂花門，沿著遊廊往正屋進去。姚嬤嬤轉(zhuǎn)身衝李丹若一絲不茍卻不帶半分恭敬曲了曲膝，甩著帕子，也跟進了垂花門。

李丹若輕輕嘆了口氣，慢騰騰走到垂花門下站住，微笑著看著又叫又笑，從院子裡跑到遊廊下，又從遊廊跳到院子裡默哥兒，只等默哥兒玩夠了，才牽了他手進了垂花門，往東廂進去。

朱衣和脂紅按住默哥兒淨(jìng)了手臉，換了衣服，又餵了半杯水，墨哥兒就坐不住了，朱衣忙帶著兩個小丫頭跟著他到後面園子裡玩去了。李丹若屋裡來回踱了幾圈，吩咐小丫頭叫了隨嬤嬤進來，屏退了衆(zhòng)人，李丹若看著隨嬤嬤喝了半杯茶，才笑問道：“嬤嬤可認得這位姚嬤嬤？”

隨嬤嬤明瞭看著李丹若笑道：“我認得她，她不認得我，姚嬤嬤不是我們這種自小入宮女使，她原是吳才人奶嬤嬤，做得一手好針線，擅雙面繡，說是一絕，吳才人雙面繡也繡得極好，是慶豐元年跟吳才人一起進宮，慶豐二年秋天，吳才人犯了事，貶到長樂宮清修，慶豐三年年初，劉貴人要給大哥兒做衣服，想起了姚嬤嬤針線，就讓人把她從長樂宮領(lǐng)出來，專一給大皇子做衣服，就這麼著，姚嬤嬤就跟了劉貴人身邊，她原來專管給大哥兒做衣服事，後來大約侍候好，劉貴人就讓她做了大哥兒身邊管事嬤嬤。”

李丹若心跳如擂鼓一般，劉賢妃從前說過，她不能生育，後來卻生了大皇子，她還以爲是後來遇到名醫(yī)調(diào)理好了，看來不是……大皇子生於慶豐三年四月初……慶豐二年秋天吳才人犯事，慶豐三年初，姚嬤嬤出來給大皇子做衣服，又做了大皇子身邊總管事嬤嬤，劉賢妃這麼信任她？把大皇子交到她手裡，是，她是吳才人奶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