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寶馬飛快地從十字路口駛了過去。
依娜扭頭向車窗後面看了許久，看得脖子都僵了。
“看見熟人了嗎？”小杜叔叔看著後視鏡裡的喜歌。
“李瑟菲。”
“你的那個好朋友很活潑，依娜，你其實也可以活潑一點。”
“小杜叔叔，我很悶很無趣吧？”
“這個……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你很沉穩，依娜。”小杜謹慎地回答著，知道她敏感，也知道她的身世可憐，稍不注意，就會刺激到她吧。
“可是大家都會更喜歡活潑的類型。”
“也不一定。”
依娜不再說話。
她的心是一片海洋啊，表面是寬闊無際的藍，令人乏味的藍，內裡卻藏著多少綺麗變換的暗流。她不似李瑟菲，把所有的好都掛在臉上，她需要一雙懂得欣賞的眼睛，懂得聆聽的耳朵，懂得體貼的心。
可是，他們都太膚淺。她遇見的人，統統都那樣膚淺。不希望申優鉉也是他們中的一個。
她把上節課的單詞全部默讀了一遍，瑟菲和申優鉉才一前一後地進了教室。她聳聳肩，掏出課桌裡包裝精美的盒子，主動走到瑟菲的桌子邊。
“瑟菲，你完全好了嗎？因爲忙著競賽，所以也沒有去看你。喏，這是遲到的聖誕禮物。”依娜把盒子放到瑟菲面前，目光卻落在瑟菲還不及摘下的圍巾上。
“天，你們已經參加完競賽了？”
“嗯，前天的事兒了。”
“考得怎麼樣？”
“還行。”依娜雙手自然地接過瑟菲摘下來的圍巾，替她摺好，兩眼卻不落痕跡地掃過圍巾上手繡的LOGO，心裡有個地方鈍痛起來。
“哇塞！依娜！你太好了吧！”瑟菲嚷嚷起來，惹得前桌的簡小荷不免回過頭來張望。
“楊依娜，大清早的，誰踩到你的尾巴了！”簡小荷的嘴裡照例塞滿了生煎包，隨後眼睛亮起來，肥嘟嘟的小手拎起盒子裡的胸衣，“嘖嘖，這個牌子好貴啊！”
鏤刻著小朵玫瑰的蕾絲，正中的蝴蝶結上還嵌著一顆晶瑩的珍珠，清淡的淺藍色。那樣一件精緻的少女胸衣，是依娜送給瑟菲的禮物。
瑟菲急忙從簡小荷手裡奪下那件珍貴的禮物：“簡小荷，你手上有沒有油啊？”
“小氣，讓我看一眼嘛，哎呀，李瑟菲，你貌似沒發育到需要穿胸衣的程度吧。”簡小荷咯咯地笑起來。
多難爲情。
兩個人打打鬧鬧的，瑟菲一擡頭，看見胡騰騰斜揹著書包走進教室，霎時安靜下來，迅速地抄起一本書埋頭看起來。
而依娜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掏出書包裡的手機，那隻小熊被她小心地系在了手機上。想要認真地做一個鑑定，卻又沒有足夠的勇氣。把玩了小熊良久，終於翻過小熊的身體，找到它身上隱藏的LOGO。果然，和瑟菲那條圍巾一模一樣的牌子。
那天晚上，申優鉉手裡拎著的袋子，其實是買給李瑟菲的禮物。這隻小熊，其實是那條圍巾的贈品。
她得到的只是因爲李瑟菲而存在的一件贈品。
真諷刺。
耳邊又開始有人絮絮叨叨地吵起來：“楊依娜，你只是一件多餘的贈品。是多餘的。是多餘的。沒有人在意你。”
要忍受不住了。那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龐大，就像是走在荒涼的森林裡，但是卻發現每棵樹的後面都有一隻古怪的精靈在嘲笑你。
依娜猛地捂上自己的耳朵，用力地搖擺著頭，想把那些聲音敢走。
“楊依娜，你怎麼了？”身後的同學推推楊依娜的椅子。
她這才清醒過來，平靜了一下，回過頭，依然是恬淡可人的微笑，只是眼角帶著一點傷感：“唔，有點兒頭疼。”
“我帶了熱牛奶，分你一杯吧？”身後的女生掏出保溫水壺。
“真好，謝謝你。”
“你的物理筆記能借我一下嗎？”
“當然可以。”
一直是這樣，人緣超級的好，即便是在同性當中，亦不會被任何一個小圈子排斥。連自己都覺得，這是一個反常的現象。
通常長得漂亮學習又好的女生，更容易被矯情的女生小分隊們孤立，但楊依娜卻是個不同，也許是爲人低調又大方，不似瑟菲那麼熱情尖銳，看著永遠都是張揚的樣子，所以，更討人喜歡。
回身接過熱牛奶的時候，依娜看了一眼申優鉉。他擡著頭，出神地看著窗外，嘴角有若有若無地笑。
依娜心裡有小小的漣漪盪漾開，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男生，只是遠遠地看一眼，就覺得他光芒萬丈。卻不知，生命最初的愛情，本就是一道光，是你純純的愛，讓那個人看起來光芒萬丈。
她順著他的眼神望過去，眼裡的光亮卻瞬間熄滅。
臨窗的位置，是瑟菲低頭看書的背影。冬日的暖陽隔著窗落在她身上，頭髮上的細小絨毛被渲染成一個柔和的光圈。
早課的鈴聲響了，喜歌仍舊坐在那裡發呆，只是不知不覺加重了手勁，緊緊握住小熊的脖子。
彷彿可以聽見小熊的呼救：“我快要死了，我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