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八月,日光明媚。
做很多很多的夢。
不再跟著死胖子李曉磊去放風箏,轉(zhuǎn)而跟在申優(yōu)鉉身後晃盪。
因爲申優(yōu)鉉他們家那個小區(qū)裡有一個巨大的生態(tài)園,爲富人們種植的新鮮瓜果,絕無農(nóng)藥殘留。
跟著申優(yōu)鉉,她可以敞開肚皮吃,就像有一種仇富心理似的。
申優(yōu)鉉說他爸交了鉅額的物業(yè)費,不吃白不吃。
然後,在八月的最後一天,她夢裡那些陽光的碎片開始黯淡、粘連。膩乎乎的,帶著腥鹹的味道。整個人像是掉進了一個沼澤,伸出手握住都是滑膩的稀泥與水草。越是努力向上,越是下陷,漸漸被吞沒,只剩頭露在外面,仰著臉,艱難地呼吸。
“李瑟菲、李瑟菲?!?
一聲接一聲的呼喚,總算讓她從這個夢裡逃脫出來。
睜開眼,看見天花板上雪亮的陽光,心才落入肚子裡,開始大口呼吸。
她沒做過噩夢,這是第一次。
“李瑟菲,你還活著嗎?”
樓下的男生真是放肆啊,不過是約好一起去圖書館而已。
“申優(yōu)鉉,你這個腦殘?!鄙凄亓R了一句,坐起身,卻被眼前的情景唬住了。
哪裡來的血?牀單上,睡衣上,斑斑點點的新鮮血跡觸目驚心,再大的蚊子壓扁了也流不出這麼多血???瑟菲怔忪了片刻,眼裡的光漸漸變亮,臉上的神采漸至飛揚。
終於盼來了!
瑟菲立刻打開手機,按了兩個數(shù)字又停住,第一次遇見這種事還真是不好意思說出口。想了想,還是發(fā)短信比較好。
依娜呀,我的大姨媽終於跨越千山萬水抵達我身邊了,嘻嘻。
幾個字反反覆覆地敲了半天,終於按了發(fā)送鍵,收信人是楊依娜。
楊依娜是瑟菲的死黨。每個人一生中都會有那麼一兩個死黨,無話不說,就像《天氣預報》節(jié)目經(jīng)久不變的開篇語一樣:分擔風雨,共享彩虹。
楊依娜常覺幸運,她遇見了依娜。依娜與她幾乎是全然不同的一種人,溫柔、優(yōu)雅,骨子裡就有一種公主的氣質(zhì),比她見過的任何女生都更像女生。自然也不像她這樣,凡事都是毛毛躁躁,張開嘴就不顧及形象的說笑,更不會像她這樣,和胡騰騰他們那些混小子一樣稱兄道弟地打打鬧鬧。
很快,楊依娜的短信過來:瑟菲啊,你終於不用擔心自己不是女生了,問候你的大姨媽,哈哈。
瑟菲咧開嘴嘿嘿笑。全班的女生幾乎都月事來潮了,唯獨她,毫無動靜。楊依娜看看瑟菲,很是擔心地說:“瑟菲啊,你不會不是女生吧?我聽說有那樣的人……呃……大約就是中性人?!?
楊依娜雖然是開玩笑,瑟菲卻當了真,整整大半年一直提心吊膽地,又不好意思問秦怡君。
瑟菲撒腿就往衛(wèi)生間跑,跑了兩步急忙停下來,楊依娜說大姨媽來的時候不能劇烈運動,於是躡手躡腳地走起來。想到以後再上體育課,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和老師請假,瑟菲一陣陣興奮。
但是瑟菲卻沒有找到衛(wèi)生棉,她翻了好幾遍,確認秦怡君儲備的衛(wèi)生棉已經(jīng)用光了。
怎麼這麼慘!
門鈴卻響了,申優(yōu)鉉沒好氣地在門外喊瑟菲。
“李瑟菲,你想曬死我??!約好了去圖書館,你忘了嗎?你這頭懶豬,是不是還沒起牀??!”
“死腦殘,閉嘴,不許敲門,不許進來?!鄙苹艔埖匕雅P室裡染了血的牀單和內(nèi)衣塞進洗衣機,胡亂折了一疊衛(wèi)生紙放進嶄新的內(nèi)褲裡。
真是彆扭。
瑟菲把門打開一個小縫,對著申優(yōu)鉉訕笑。申優(yōu)鉉警惕地看著瑟菲,好歹他們也認識一個多月了,這女生狡猾得像個小精靈,眼睛一眨就是一個鬼主意。而她最近頗喜歡做的事情貌似就是捉弄他。
“優(yōu)鉉?!?
聲音有點甜,讓人不寒而慄。
“幫我買點東西唄!”
“買什麼?”
“你先說幫不幫?”
“那得看是什麼東西?!?
嘭——門一下子被瑟菲關(guān)上了。
真的很難說出口啊。
門外那小子又開始咆哮。瑟菲一副大義凜然慷慨就義的模樣,只得在手機上打出了“衛(wèi)生棉”三個字。
良久都沒有回信。她看看門外,樓梯間空無一人。
他必定又以爲她是在捉弄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