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菲慢慢變得很喜歡早晨，冬天的早晨添了許多涼意，卻還是喜歡，總是在晨光裡笑得很開心。
而那種開心很短暫，進了教室之後就漸漸被一種壓迫感取代。
初三真讓人壓抑，壓抑得快要瘋了。
瑟菲誇張地對依娜說，依娜不以爲然，笑她：“也沒看你多用功，怎麼就壓抑了，中考對你又算不上什麼威脅，你那讓人咋舌的英語成績足以彌補數學卷子的分數了?！?
好像也是那麼回事，從來沒爲中考擔心過，那爲什麼還感覺壓抑呢？
班裡有人提議平安夜去附近的教堂湊熱鬧，響應的人不多，老楊天天在那嘮叨著要惜時如金，誰還敢跳過老楊和家長的法眼去過平安夜啊。胡騰騰攛掇瑟菲一起去，這種熱鬧瑟菲向來都不會錯過。
瑟菲回頭看看依娜，依娜聳聳肩：“那天是週五啊，二南要給我和申優鉉輔導。”
下週就要去參加數學競賽了，想來申優鉉更不會去湊熱鬧，那個傢伙機器人一樣，除了籃球也沒見他有什麼愛好。
於是懨懨地對胡騰騰說：“再說吧，看我老媽能不能放行。”
週五那天秦怡君倒是沒辦法在家看著瑟菲，院裡收了個重癥患者，臨時請她去會診，連晚飯都沒有趕回來給瑟菲做。
李驍承打電話說有事，讓瑟菲放了學自己買點東西吃。
滿大街都是耀眼的聖誕樹，掛滿了閃爍的彩燈。胡騰騰穿得像一隻棕熊，見瑟菲從對街過來，急忙揮手。
“人呢？怎麼就我們兩個？”瑟菲看看四周，約好了去教堂的人都在步行街入口匯合。
“可能先走了吧？”胡騰騰慢吞吞地說，遞給瑟菲一個包裝得很漂亮的蘋果，“送你個平安果吧?！?
瑟菲接過來，看了一眼，又塞到他懷裡：“就是個蘋果而已，穿個塑料衣服就賣那麼貴，你自己留著吃吧?！?
“花了十塊錢給你買的，好歹這也是聖誕禮物?！焙v騰嘟囔著。
“好吧，好吧，一會兒餓了就啃掉它?！鄙菩χ眠^來，想想，又說，“你在哪買的，我也想去買兩個?！?
“一個不夠吃？”
“明天送給依娜和申優鉉，都忘了準備禮物了?！?
“我呢？”胡騰騰咆哮起來，“李瑟菲，你這人真冷血啊，你心裡就想著他們?。俊?
“嘿嘿，等會兒我把這個蘋果分你一半不就行了嗎？”
胡騰騰不再說話，兩個人向教堂的方向走了十幾米，他忽然停住腳：“李瑟菲，那麼多人，爲什麼偏偏喜歡申優鉉呢？我和申優鉉差什麼??？我不就是比他多幾顆青春痘嗎？”
沒頭沒腦的傢伙，一股腦說出那麼一長串話來，路過的行人都不免回頭看看他們。
瑟菲嚥了咽口水，費了好一會兒神才消化了胡騰騰的這段話。
臉色變得很難看，像在醞釀一場暴風雨，盯了胡騰騰幾秒，卻什麼也沒說，只是繼續向前走。
這樣安靜的李瑟菲真讓人發毛啊！胡騰騰別提多懊惱了，對著空氣做了三個深呼吸，拔腿跑過去，一把拽住了瑟菲的胳膊。
“幹什麼？”她氣洶洶地問。
“其實我就是想說，我喜歡你，真的?！焙v騰鼓足了勇氣。
她第一次發現，原來每個少年都有一雙燦若晨星的眼睛，那樣清澈，可以看見湖泊。但是，似乎只有在申優鉉的那片湖泊裡，能看見自己的倒影，是無憂無慮的。
少年彷彿又泄了氣，聲音弱弱地說：“你是喜歡申優鉉的，是吧？”
瑟菲默默地抽出胳膊，緊咬著嘴脣，遲鈍了片刻，終於開口說：“我不去教堂了，胡騰騰，我回家了?！?
沒有雪的平安夜，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羣，有緊緊依偎的情侶，擦著她的肩膀擠過去，撞得她生疼。對方卻渾然不覺，依舊卿卿我我地說笑著。
讓人陌生的戀人們的小世界。
其實很討厭這些，成人世界的感情模式。很討厭依娜說“那我就去喜歡他了”，很討厭胡騰騰說“我喜歡你”，很討厭他們都在問“你喜歡不喜歡申優鉉”。
很討厭很討厭很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