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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二天午餐的時候,威廉有點咳嗽,微微泛紅的鼻尖一抽一吸著。出於醫(yī)生的本職,約瑟夫詢問道:「怎麼搞的?看樣子像是著涼了,有沒有發(fā)燒?過來我檢查一下?」

「咳咳……可能是晚上睡覺的時候涼著了。沒發(fā)燒,也不是很嚴(yán)重,還用不著看醫(yī)生啦,多喝點熱水很快就會好了。」

「嗯,總之你自己多留神,要是感覺狀況有惡化就趕快告訴我,別耽誤了病情。」

「別客氣。畢竟你要是病倒了,有人會很心疼的。」約瑟夫微笑著說,其實話裡頭的這個「有人」,並不特指哪一個人。

在這座莊園裡,相貌端正伶俐、個性開朗隨和、煲湯又一級好喝的威廉,是屬於「大衆(zhòng)情人」類型的角色,無論男的女的都挺喜歡他。

「呵,那我就更不會病倒了,害別人心疼這麼缺德的事可不能做。」

說完,兩個人相視而笑。也許是性格中的柔軟面有些相像的緣故,他們倆從一開始就滿合得來。

塞繆爾忽然哼了一聲,「睡覺能睡著涼,也是本事。」

聽到這不陰不陽的口氣,威廉先是一愣,繼而就不高興起來,回了一句,「睡覺能把被褥睡到地上,更是本事。」

這次塞繆爾也愣了,回想了一下:「你說我?」

「不然難道是我?」

威廉叉起一顆豌豆扔進嘴裡,泄憤似的狠狠嚼了幾口。再看對方一臉茫然的表情,他又無奈地笑起來。

「其實我也是挺佩服你。我睡著睡著被凍醒,發(fā)現(xiàn)被褥掉地上了——當(dāng)然是你那邊的地上,而你還睡得什麼都不知道。我把被褥撿起來幫你重新蓋好,不到一會兒就被你又踢了下去。唉,我之所以會著涼,說到底似乎不是我一個人的本事哦。」

記得上次來這兒的時候天還很熱,中間他回去呆了兩天,再過來時這裡已經(jīng)秋天。秋天的夜晚很涼,不蓋被褥睡一晚不著涼纔怪。當(dāng)然,本身體質(zhì)優(yōu)異的塞繆爾是個例外。

塞繆爾不講話,心裡很納悶自己的睡相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勁。以前他常常是一覺醒來,仍維持著入睡前的姿態(tài)絲毫沒動過。

當(dāng)塞繆爾陷入沉默,另外有個人就沉默不下去了。

「等等,我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老夫人這樣問著,一隻手括在耳朵後面,做出側(cè)耳傾聽的樣子,「你們剛剛說的什麼?能不能給老太婆說清楚一點,啊?你們……昨晚睡一塊兒了?在誰的房間?」

不知道老夫人爲(wèi)什麼在意這個,兩個當(dāng)事人對看了一眼,由威廉說:「是睡一塊兒的,在他房間。怎麼了?」

「倒是沒怎麼……咳哼,總之等會兒吃完飯,威廉你跟我出去聊聊。」

「嗯?……哦。」

午餐結(jié)束,威廉就和老夫人一道去了常去的花圃,此外約瑟夫也跟了過去。顯然他對那兩個人同牀共枕一夜的事也相當(dāng)好奇。

在蕩椅裡坐下來後,老夫人就迫不及待地發(fā)問:「你真的在薩米牀上睡了一整晚?」

「是啊。」威廉坦率承認(rèn)。

「怎麼回事?他怎麼會讓你在他牀上睡呢?」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是不是不應(yīng)該這樣?」

「那倒不是,只不過以前他從不會允許別人在他牀上過夜,昨天卻讓你睡了,我很難不覺得奇怪吧。」

「嗯……其實我也覺得奇怪,他又不說爲(wèi)什麼……所以我是沒辦法告訴您什麼啦。」

「啊,也沒關(guān)係,反正他自個兒願意就行了,至於爲(wèi)什麼願意,這並不重要。」

嘆息似的說著,老夫人慢慢牽起威廉的手,溫柔親切地凝視著他。

「不管怎麼樣,這對他來說是非常大的進步,我認(rèn)爲(wèi)這是好事。所以威廉,我真的不能不佩服你,我就知道你做得到的,謝謝你,威廉,謝謝……」

不習(xí)慣煽情的威廉被弄得不好意思起來,撓著頭咕噥著,「別這麼客氣,嗯,我也沒做什麼,真沒什麼……」

老夫人看著這樣的他,越發(fā)地喜愛他了,差一點就想開口挽留他在這裡長久地居住下來。然而想起他曾經(jīng)說過,他每一次的來和走全都不由自己做主……還是把話咽回了肚子裡。

過了一會兒,老夫人的腦筋再次轉(zhuǎn)動起來,「對了,你跟薩米睡在一塊兒,就只是睡覺,沒做些其他什麼事嗎?」她問,臉上是掩不住的好奇。

「呃?其他的……」威廉被問住了。

他們的確是做了些其他事,在睡覺之前。比如看相片,聊天,以及……問題是總不能這麼跟她講吧。老人家可受不起刺激。這個時代還保守著呢。

「沒,沒做什麼。」威廉只能含糊其辭,「該睡覺的時候就睡覺了,哪還能做什麼吶,哈哈哈……」

「話也不是這麼講……」

老夫人思忖著,其實她也沒概念關(guān)於兩個男人躺在一起不睡覺能做些什麼,只不過——

「你看吧,你們倆說陌生不陌生,說熟又不是特別熟,突然就睡一塊兒了,難道事前沒必要先溝通一番?要我想象兩個人躺在牀上各睡各的,什麼都不說不做,總覺得怪異。」

「哦,溝通是有的,有的。」

「是吧?那溝通得怎麼樣?」

「不錯,不錯……」舌頭都伸到對方嘴裡去了,當(dāng)然不錯。

「也對。要是溝通不好,也就不可能一起睡一晚上了。那之後呢,就睡覺了?一直睡到今天早晨,別的什麼都沒幹?」

腦子裡忽然一動,威廉想起了一件剛纔不小心忘了的事,「哦不,不是一直睡到今早,半夜我們起來了一趟。」

「嗯,起來幹什麼?……不是起夜吧?」

「不是啦。是喝湯。」

「喝……喝湯?」活了這麼大把歲數(shù),老夫人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半夜爬起來幹這種事。

威廉點點頭:「其實昨晚我本來是端湯過去給他喝,但一開始他不肯喝,後來……嗯,就睡覺了。睡到半夜我被他搖醒,說是肚子餓了,我就叫他把那碗湯喝掉。湯很多,他一個人喝不下,所以我們就共著喝了。」

「哦——」老夫人對威廉翹了翹拇指,「不錯,還是你有遠(yuǎn)見。像他晚上都沒吃東西,半夜不餓醒纔怪。」

威廉笑笑,正要回話,一直保持沉默的約瑟夫忽然插話進來,「那湯喝完之後呢?接著睡覺了?」

「嗯……是啊。」雖然睡覺前又重複了一輪跟先前相似的行爲(wèi),不過最終的結(jié)果仍然是睡覺,因此這樣不算撒謊吧。

約瑟夫用深邃的眼神望著始終沒有對他回以直視的威廉。話說人補充了體力之後就有勁能幹些什麼了,卻什麼都不幹還直接睡覺,難道就不嫌撐得慌?

思索著這些,最後約瑟夫意味深長地說了句,「這樣,我也不能不佩服你啦。」

能喚起一個人固然很不簡單,而如果在喚起之後,還能讓那個人不**,自覺地穩(wěn)住那顆被猛然喚起的心,這就真的太值得佩服了。

當(dāng)天晚上,威廉正在房裡呆著,忽然有人來敲門。過去把門打開,門外站著的,是莊園裡的兩個下人,他們告訴威廉,下午女僕清掃房間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間房裡的牀腳養(yǎng)了白蟻,再睡下去恐怕不安全,所以他們過來準(zhǔn)備把牀鋸了搬出去。

聞言威廉讓開位置給他們進來,又苦惱地抓抓頭:「牀沒有了,晚上我不是要打地鋪?不是吧,晚上很涼的。」

「你可以睡我房間。」一個聲音冷冷地說。

威廉轉(zhuǎn)頭一看,只見塞繆爾不知道是從哪個角落冒出來,佇在了房門口。

「睡你那兒?」威廉有些猶豫,「不會打擾到你嗎?」

「怕打擾就算了。」說完轉(zhuǎn)身就走,性格得很。

威廉想了想,還是快步跟了上去,對塞繆爾咧嘴笑笑,「那我就不客氣啦。不過先講好,如果我真的打擾到你了你就直說,別莫名其妙的發(fā)脾氣,行不行?」

塞繆爾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很快來到他臥室門前,威廉站在他身後看著他把門打開,腦子裡忽然一動,忍不住問了出來,「誒,你剛纔出現(xiàn)的時機也太巧了。該不會那兩個人其實是你安排的吧?」

聽到這句話,塞繆爾緩慢回過頭去,表情不善地瞪了威廉一眼,然後跨進門裡,反手把門重重地摔上了。

威廉吃了個閉門羹,摸著鼻樑在外頭躊躇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厚著臉皮把門敲開。

進了房間,兩個人先是不交談,塞繆爾只管看他的書。直到威廉耐不住,湊過去讓他帶自己一塊兒看。

於是,兩個人並肩坐在牀頭,閱讀著同一本書——那本克萊爾伯爵的自傳。不時威廉會針對書裡的描寫向塞繆爾問一些問題,畢竟兩個時代相隔了幾千年,文化差異相當(dāng)之大。塞繆爾倒也一反常態(tài)地耐心十足,把他的問題都一一做了詳細(xì)解釋。

當(dāng)夜色漸深,人的眼睛也看累了,直接躺下就能睡。當(dāng)然睡前有些事要做一下,當(dāng)然也就只是一下而已。

儘管從這「一下」的維持時間以及發(fā)展走向來看,威廉已經(jīng)很難再把它只當(dāng)作一個晚安吻,但他又更難去拒絕或是討厭。

曾經(jīng)有過的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也在多來幾次之後有所習(xí)慣了。

憑心而論,那感覺其實並不壞,甚至事後還讓人挺回味的。不止回味,還隱約有點期待著什麼……,可惜他講不出來那究竟是什麼。也或許他只是暫時不願去正視。

總之現(xiàn)在這樣也不錯,他找不出什麼可抱怨的,乾脆就用一貫的樂觀心態(tài)來接受了。

不過在當(dāng)晚塞繆爾說了一句話,讓威廉印象非常深刻,同時更加堅定了安然接受現(xiàn)況的決心。

當(dāng)時兩個人都睡得有些迷迷糊糊了,威廉忽然聽見身邊的人用睏意極濃的聲音咕噥了一句,「真是有趣……只要躺你在旁邊就覺得特別好睡,你身上是不是養(yǎng)了瞌睡蟲……」

威廉頓時清醒了大半,錯愕地看向?qū)Ψ健?

燭火早已熄了,微弱的月光從窗外照射進來,給那張無可挑剔的面容鍍上了一層朦朧的白暈,令原本很分明的棱角相應(yīng)地柔和了,看上去十分沈靜而安詳,甚至恍惚有一種幸福般的錯覺……是不是錯覺?

總之,威廉從來沒有像當(dāng)時那樣深刻的覺得,對於這個男人而言,什麼物質(zhì)什麼爵位其實都是無足輕重的。他需要的,僅僅是一個能夠讓心靈得到解脫的場所。

雖然他的外表是成熟的,心卻一直被困在狹小的籠子裡。隨著人漸漸長大,心也在長大,但是被堅硬的籠子勒得瘡疤累累,重創(chuàng)了扭曲了,無法正常生長。

所以有的時候他還是很孩子氣。他的殘忍不是出於心狠,他的冷酷也不是出於心淡。說到底,他就是太不善於表達(dá)情感,就像頑劣的孩子一次次傷害大人的心,其實並不能說明這個孩子很壞,——一切都只因爲(wèi)他還是個孩子。

但塞繆爾畢竟不是真的孩子,他身上存在的問題也不能用通常對待孩子的方式來解決。

孩子想要的多是玩具,而他想要的只是自由。如果自由已經(jīng)是他註定得不到的東西,那麼最好的對待方式,就是讓他不要再一次次的把心往籠子上撞,把他安撫下來。

威廉開始相信老夫人的話,相信自己是可以做到的了。確切地說,他已經(jīng)做到了,雖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的。至少,一個讓塞繆爾能夠不再失眠地安穩(wěn)睡上一覺的空間,他已經(jīng)給他了。

之後幾天的同牀共眠,過程和結(jié)果都跟之前差不多,就連早晨醒來的情景都是相似的……有趣。

要說起來也奇怪,從前的塞繆爾是失眠嚴(yán)重,但睡相絕對沒有問題。而威廉由於常年從事戶外工作,也早就培養(yǎng)出了規(guī)矩的睡眠習(xí)慣。

然而這幾天早上醒來,兩個人發(fā)現(xiàn)彼此的睡姿……幾乎是全無睡姿可言。比如說,威廉趴在牀的邊緣,一隻手吊在牀下,而塞繆爾則趴在他背上,兩個人迭羅漢似的迭起來;或是塞繆爾睡得歪歪斜斜,兩隻腳還架著威廉的大腿。

更誇張的是,有一次威廉在一陣陣的不適當(dāng)中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橫躺在對方腰上,頭和腳的位置都比較低,只有腰部被頂起來,難怪睡得那麼不舒服。

而每當(dāng)這時候,兩個人對彼此的想法就是——這樣還能睡得著,真是個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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