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河灣的時候,楚青留了一步棋。
當時厲絕塵派去刺殺宋成道的那五個人,一定程度上被他給策反了。
他們當時就提供了一個有效的線索,便是十月初五,孽鏡臺會有一場集會。
到時候誅邪榜,生死簿判官筆,六道輪迴臺,包括現(xiàn)如今孽鏡臺的主事,都會前來參與。
楚青和孽鏡臺之間的恩怨由來已久。
回首過往,他不過就是孽鏡臺一個小小的刺客,代號叫劍鬼。
是一個最微不足道的小小螻蟻。
但也就是這個身份,讓他不得不謹小慎微,一路走來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引來了殺身之禍。
再後來,他其實並不擔心殺身之禍了,孽鏡臺不來就算了,來了反倒是送死。
可他還是擔憂家人的處境,生怕這幫人會拿他們做文章,故此還是不敢輕易暴露身份。
一直到他成爲了南域武林盟主,率領這幫人做了不少的事情,十絕窟和鬼帝一戰(zhàn),正面對上了這江湖最頂峰的高手,這才暴露出了他夜帝的身份。
有心人若是想要藉此爲跳板,可以輕易發(fā)現(xiàn),夜帝就是楚青。
所以自那之後他也沒有隱瞞過,直接就以楚青的名字示人。
當時引起了一定程度的議論……
畢竟以他當時的身份來看,天舞城也好,楚家也罷,縱然是他母親柳昭華那天音府大小姐的身份,在他面前都太過渺小。
區(qū)區(qū)的一個天舞城,微不足道的一個小小楚家,能夠出一個楚青這樣的角色。
說句不中聽的,那簡直就是雞窩裡生出了金鳳凰。
故此,難免會有人議論紛紛。
不過這些議論也很快平息……誰又敢一直去討論武林盟主的私事?
事實上,換個角度去考慮,若不是有了這樣的成就,楚青又豈敢輕易將自己的身份暴露出來?
正是因爲已經(jīng)站在了江湖之巔,有把握保護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所以他纔可以將孽鏡臺視若無物。
但……視若無物只是戰(zhàn)略上的蔑視,楚青從來都沒有打算過要輕易的放過孽鏡臺。
更別說他還有一個任務鏈,得著落在孽鏡臺上。
【委託:榜上無名!(盡誅誅邪榜上客!)】
【當前階段:終。】
【當前進展:零。】
【任務獎勵:血色寶箱三個。】
說實話,楚青都不知道這一個小小的孽鏡臺,憑什麼能給他三個血色寶箱。
畢竟這可是三皇五帝的價。
但不管理由是什麼吧,這三個血色寶箱他都不會放過。
所以十月初五這個關鍵的節(jié)點,他已經(jīng)等了很久。
主要等的就是當時在小河灣,留下的那五條性命!
他們的到來是在楚青的預料之中,但是來的卻不是五個人……這一點,在楚青的預料之外。
來的只有兩個人,是趁著夜色來的。
本來想要偷偷摸摸潛入,可如今楚青所在的是西域山海城。
山海城城主祁連天是西域歸順楚青的五大高手之一,此地本就是他的主場,楚青感覺這地方不錯,居於西域正中,無論朝著哪個方向,都能儘快趕到,所以就暫且留在這裡。
山海城守衛(wèi)森嚴,城主府更是重中之重。
所以他們的潛入進行到了一半就失敗了……最後險些被高手如雲(yún)的山海城直接拿下。
好在關鍵的時刻,他們喊出是想要來見盟主的。
這纔有了轉圜的餘地……
只是這倆人這會就算是在書房裡,也心有餘悸。
楚青看了他們一眼:
“好久不見了……想起來了?”
那兩位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再看楚青,更覺得對方深不可測。
那一日分別之後,山洞裡發(fā)生的事情,他們忘得一乾二淨……
此後折返,日子過的也是危機重重。
然後前不久,他們得到了孽鏡臺集會的通知,忽然便想起了楚青當夜跟他們說的話。
這纔有了今日之行。
楚青的目光又在他們身上轉了一圈:
“怎麼就剩下你們兩個人了?”
“他們死了……”
紅髮男子艱難開口,言語之中帶著些許不安的補充了一句:
“他們死的很不正常。”
“哦?”
楚青想到了厲絕塵,手指在桌面上輕輕點了一下:
“說來聽聽。”
紅髮男子不知道爲什麼楚青不先去關心孽鏡臺在何處集會,反倒是關心起了自己那三個同伴的死因。
但也沒有隱瞞,只是他的描述也讓人很迷茫。
因爲那三個人死的很莫名其妙,既不是因爲跟人爭鬥被人所殺,也不是被派去做什麼事情,不敵被殺。
他們就是沒有任何緣故的忽然消失了。
最後,三個人只找到了一具屍體。
“那具屍體是在一處亂葬崗裡發(fā)現(xiàn)的……
“本來應該是被埋了,只不過埋的人不太用心。
“被野狗給刨了出來。
“等我們發(fā)現(xiàn)的時候,屍體都被吃了一小半了。”
紅髮男子的眸子裡倒映著追憶之色:
“說實話,當時我都沒敢認……不是因爲屍體殘缺不全,而是因爲,他好像一夜之間老了二十多歲。
“要不是身上的盔甲,我就算是看到了屍體,也很難將他和老四聯(lián)繫起來……”
“老了二十幾歲?”
楚青擡眸看了紅髮男一眼。
他點了點頭:
“是的,皮膚蒼老,胳膊腿明顯都細了一圈,滿臉的滄桑皺紋,髮色灰白……
“就好像是,就好像是……”
他糾結開口,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還是他旁邊另外一人補充了一句:
“就好像是被妖精給吸乾了一樣。”
這比喻是否貼切自然是有待商榷,楚青卻在這一刻想到了一個人。
皇甫長空。
然後便想到了【偷天魔功】。
只是想到這裡的時候,楚青卻又覺得有些古怪。
【偷天魔功】應該是在萬寶樓大掌櫃的手裡,爲何厲絕塵的手下會被此功所害?
難道說……厲絕塵和這位大掌櫃聯(lián)手了?
【偷天魔功】可以說是非比尋常,相當了得……不僅僅可以偷取對方的武功絕學,甚至可以偷取對方的交手經(jīng)驗,完完全全將對方吃幹抹淨。
讓對方蒼老,汲取對方精氣神這一個特點,則是【偷天魔功】附帶的,倒是不值一提了。
但也算是一個標誌性的東西。
楚青之所以沒有去懷疑是大掌櫃下的手,那是因爲當年的竊天尊之所以慘死,主要原因是因爲【偷天魔功】的不兼容性。
他的這種不兼容,比楚青所知道的吸星大·法還要過分。
吸星大·法是因爲異種真氣,【偷天魔功】若是連武學經(jīng)驗這類東西都能偷取,那對施展這門武功之人來說,將會造成巨量的負荷。
不僅僅是真氣,內功,精神上的壓迫也足夠讓人瘋狂。
大掌櫃的要是去做這種不知死活的事情,只怕不用楚青出手,他就要自己把自己給玩死了。倒是厲絕塵……
他創(chuàng)出【五鬼天屍令】,手下所修煉的【寒屍錄】【木屍訣】【火屍章】【殘屍印】【鬼屍道】這幾門,跟他都是同出一源。
就算是被他以【偷天魔功】偷走了,也不會造成真氣方面的反噬。
至於說精神方面他是否能夠承受得住,那就不好說了。
但不管怎麼說,都比大掌櫃親自出手要好的多。
所以楚青下意識的懷疑,這兩個人之間是不是有些貓膩?
但轉念一想?yún)s又覺得就算是有貓膩,也是合情合理的……道帝玄鬆能夠姑息養(yǎng)奸,三皇五帝又有哪個是尋常之輩?
厲絕塵心中更有一大把的如意算盤。
說不定兩個人偷偷摸摸沆瀣一氣的事情,都不是從最近開始的,而是很早之前就有這樣的圖謀。
當然這一切只是猜測,具體情況是否如他所想,還得厲絕塵自己來解答。
這些念頭雖然駁雜,但在腦子裡轉了一下,也不過就是一瞬之間。
沒讓跟前這兩位等太久,楚青就直接問道:
“孽鏡臺的這一場集會,在什麼地方?”
“回答這個問題之前……能不能答應我們一件事情?”
紅髮男子看著楚青,用一種略顯忐忑的口氣問道。
楚青眉頭微蹙:
“你覺得……你有資格跟本座討價還價?”
紅髮男子連忙說道:
“絕無討價還價的意思,只是……只是有個不情之請。”
“說來聽聽。”
兩個人對視一眼,還是坦誠開口:
“……我們想要留在這裡,還請盟主賞一口飯吃。”
楚青聞言一樂:
“本座記得,當時你們曾經(jīng)說過,厲絕塵可以憑藉【五鬼天屍令】掌控你們的生死?
“如今不怕了?”
“盟主此次前往那集會,定然是要盡誅孽鏡臺。”
紅方男子立刻說道:
“我們懷疑厲絕塵應該也會參與此次集會……所以,他可能會死在十月初五。
“這個時候如果我們兩個也跟著一起去,他說不定會拉著我們陪葬,反倒是留在這裡,可能還會有一線生機。”
理由不僅僅是這個……
還有他那三個死的莫名其妙的同伴,也讓他們兩個人的心中產(chǎn)生了巨大的危機感。
哪怕十月初五倖免於難,也有可能如同他那三個同伴一樣,死的不明不白。
如今孽鏡臺那頭,和自己一樣的那批人,都是人人自危。
而他們兩個既然有這樣的機會,也有這樣的可能,爲什麼不賭一把?
當然,不求楚青留在這裡,就算是讓他們暫且留在西域,隨便找個地方藏一下,只要度過了十月初五,說不定就是另外一種人生。
可這樣的情況雖然看上去自由,卻也難說保障。
思來想去覺得留在楚青身邊,爲他做事……說不定是一條康莊大道。
這才斗膽於楚青面前提出來。
楚青沉吟了一下,微微一笑:
“這倒是並無不可,不過,爲了以防萬一,本座也需得在你們的身上,留下一點限制。
“並且,在本座從那孽鏡臺集會回來之前,得暫且將你們的武功禁錮住。
“你們能接受嗎?”
那兩個人對視一眼,同時點頭:
“可以!”
楚青也不多說,手掌一翻,雲(yún)氣化水,滴水成冰。
一甩手,兩道生死符落到了他們兩個人的身上。
知道他們身上各有新甲保護,楚青打的都是一些暴露在外面的穴道,免得平白做了無用功。
而隨著生死符入體,痛不欲生的感覺頓時導入心頭。
兩個人一時之間慘叫連連。
楚青又點出兩指,緩和了他們的痛苦:
“此法名爲生死符,這些許痛苦你們也領受過了,這痛苦一年發(fā)作一次,需得吞服本座調配的丹藥緩解。
“所以,你們得知道,倘若膽敢陽奉陰違,本座定叫你們二人生不如死!”
“屬下不敢。”
兩個人單膝跪地,同時抱拳開口。
楚青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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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可以說了嗎?”
紅髮男子連忙說道:
“孽鏡臺集會之所,就在東域。
“東域摘霞山,忘情崖!
“聽說那裡已經(jīng)建立了一處忘情山莊……便是此次‘陰曹大會’開幕之處。”
“陰曹大會……”
楚青嘴角勾了勾,然後點了點頭:
“好一個陰曹大會!
“行了,你們可以下去了。”
話落,他指尖曲點,兩指落下,那兩個人身軀微微一震,就發(fā)現(xiàn)體內的真氣已經(jīng)調轉不靈了。
極強的虛弱感瞬間籠罩全身,但是兩個人還是對楚青抱了抱拳:
“是,多謝盟主。”
楚青又叫了個人過來,給他們兩個安排了住處。
然後就坐在這書房之內,陷入了思忖之中。
一雙溫柔的手,自背後來到肩頭,輕輕揉捏起來,舞千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和孽鏡臺的恩恩怨怨,要結束了嗎?”
“是啊。”
楚青點了點頭:
“快要結束了。”
“這是好事。”
“嗯……”
“怎麼感覺,你好像還有點不高興?”
“不是不高興……”
楚青捉住了她的一隻手,拉到胸口:
“只是感覺,這陰曹大會上,恐怕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煩。”
“怎麼說?”
“暫且還弄不清楚,單純的就是有種預感。”
“那我……”
舞千歡張了張嘴,後面的話卻嚥了回去。
楚青幫她補全:
“你隨我同去可好?”
舞千歡輕輕抿了抿脣,嘴角泛起了一絲笑意: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