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域百川穀有一處險地,名曰弒人林。
當?shù)貍髡f,這林子裡寄宿厲鬼冤魂,尋常人一旦踏入其中,便會惡念叢生,慾念四起。
讓人做出種種匪夷所思之事。
故此被當?shù)厝肆袪懸惶幗^地,不可踏足其中。
因此這地界百餘年不曾有人踏足,環(huán)境清幽,安靜至極。
只是今日這往日裡只有蟲鳴鳥叫之聲偶爾響起的弒人林,卻忽然傳出一聲巨響。
就見數(shù)道身影自地面破土而出,泥沙四散崩飛,打的周遭樹木坑坑點點,滿地殘垣。
待等身影落下,方纔看清,那是一行五人。
一男四女。
正是楚青一行。
自那小城小院離開之後,他們一行五人就按照原定計劃行事。
按圖索驥,來到了這弒人林。
尋當?shù)厝舜蚵犃艘幌拢芸炀团宄诉@弒人林的情況,而踏入其中,也確實感覺到似乎有一種東西,在撩撥他們心底的念頭。
被壓抑在內(nèi)心深處的想法,總是不經(jīng)意的想要往外流淌。
好在他們都不是尋常人物,楚青自不必多說,舞千歡和江離也都是內(nèi)功通玄。
溫柔七情淡漠,如今有了【不易天書】在手這纔有所好轉(zhuǎn),這撩撥心念的東西,對她奏效,卻形不成傷害,反倒是一種助力。
唯有牧童兒一會想要和楚青生孩子,一會嚎啕大哭的說要去偷她孃親珍藏的美酒送給楚青。
楚青也不知道說起這個事情的時候,她爲什麼要嚎啕大哭。
不過這可憐姑娘最大的惡念,竟然就是去偷她孃親珍藏的美酒……也不知道該說她什麼纔好。
楚青借變天擊地大·法,幫她稍微壓制了一下之後,她就開始發(fā)揮自己的本事。
尋龍分金定穴……種種手法施展了一番之後,很快就找到了關(guān)鍵所在。
楚青也沒有耽擱功夫,直接以暴力手段強行將地面轟開。
一路深入其中,破解機關(guān),拆分陷阱,找到了那件天地九珍。
如今這東西就在楚青手裡,楚青將其提起查看,半晌輕輕搖頭:
“誰能想到,弒人林裡寄宿的不是什麼厲鬼冤魂,卻是一盞燈?”
他手中這盞燈很古怪。
整體造型好似是一個八寶玲瓏塔,但沒有那麼高,大概只有三寸來長。
具體材料是什麼說不清楚,內(nèi)部灼灼光華。
透過縫隙可以看到一縷若有似無的火苗,好似風一吹就會滅掉……但楚青嘗試以掌風滅火,那火苗於風中搖曳不休,硬是屁事沒有。
上方的蓋子,就好像是寶塔的屋頂,區(qū)別在於屋檐處各自嵌著一張臉。
有的哭,有的笑,有的怒,有的悲……一共有八種情緒,對視的久了,彷彿會被那臉上的情緒所感染。
常看怒,則心生怒意。
常看笑,則心中歡喜。
種種情緒皆可以感染人心,可謂古怪至極。
一根黑色的鎖鏈,牽引整個燈身,將其連接在了一根橫桿之上。
這橫桿也是通體漆黑,握手處似乎有些磨損,現(xiàn)出了內(nèi)中隱隱的白。
讓人不免懷疑,這東西可能是某種生物的骨頭?
此物堅硬至極,提起來雖然是一盞燈,但跟人交手的時候,既可以當做一把劍,也可以當做流星錘,再加上那燈芯的火光,可以引動人心深處情緒……真正交手運用的話,想來會有奇效。
牧童兒撇了撇嘴:
“這東西要是沒記錯的話,應該叫‘心燈’。
“不過【奇珍錄】上對於此物的記載並不多……估摸著應該挺兇險的,你還是謹慎些,免得從一個人人敬仰的武林盟主,變成一個人人喊打的絕世大魔頭,大淫賊!”
楚青瞇著眼睛瞥了牧童兒一眼,先前剛來的時候,這丫頭出了不少的洋相。
對這盞心燈,怕是真的有所忌憚。
想了一下,楚青看了溫柔一眼:
“你來拿拿看。”
溫柔想了一下,就明白了楚青的意思,伸手將心燈接過來。
下一刻,一股古怪之感,頓時從燈芯之中擴散而出,牧童兒原本清澈的雙眼,一瞬間就被慾念填充,她下意識的來到楚青身邊,正要動手,就被楚青一根指頭點在了眉心之上。
楚青輕聲對溫柔說道:
“你嘗試運轉(zhuǎn)【不易天書】,以內(nèi)力和這盞燈互相串聯(lián),看看能不能收其爲你所用。”
先前楚青便是如此嘗試,以【天極無相神通】來掌握這盞燈,這盞燈在楚青的內(nèi)息之下,全然沒有反抗之力,輕易被他納入掌中。
溫柔依法而行,就見燈火搖曳,似乎不甘心束手就擒。
但很快,火苗就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
那股古怪的感覺,也隨之消散,牧童兒雙眼恢復清明,一時之間咬牙切齒的看了楚青一眼:
“你擋什麼擋?”
楚青一陣無語,你不去怪心燈讓你出醜,反倒是怪我攔著你對我下手?
和女人素來沒有什麼道理好講,楚青也沒打算跟她講道理。
看溫柔手持心燈,狀態(tài)還算不錯。
便拉過了她的手,爲她檢查了一番,結(jié)果差點被米糊給咬了。
這小倉鼠一樣的傢伙,似乎也受了心燈的干擾,奶兇奶兇的展示著自己兩個有些顯眼的大門牙,張牙舞爪的告訴所有人,它不是孬種。
衆(zhòng)人果然對其刮目相看,敢咬楚青這個天下第一。
它確實不是孬種。
溫柔則心念一動,又將心燈威力往下壓了壓,米糊這纔算是恢復正常。
然後呲溜一聲,鑽進了溫柔的袖子裡,大概是回想起了剛纔自己做的事情,這會正瑟瑟發(fā)抖。
“小東西勇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楚青啞然失笑,伸手按在溫柔的手腕上,探查了片刻之後,點了點頭:
“可以,問題不大。以後每過七日,我給你檢查一次。
“此物有惑心之能,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需得謹慎。
“但現(xiàn)如今來說,它對你只有好處。
“若有朝一日,我發(fā)現(xiàn)它對你會造成威脅的時候,你再將它還給我。”
溫柔點頭:
“好。”
天地九珍皆非凡品,楚青都是能夠體量當年將心燈隱藏起來之人的顧慮。
這東西在高手手裡還好,可以鎮(zhèn)壓的住。
若是換了個尋常人,只會淪爲燈奴。
被激發(fā)了心底的陰暗面,徹底解放慾念,隨之而來的悲劇和殺戮,也就不可避免了。
所以當年那人大費周折,將此物隱藏……也算得上是功德無量。
算算至今爲止,他所見過的,入手過的,聽說過的天地九珍,大概已經(jīng)有八件了。
梧桐神木、天魔衣、泣神鐵、天地四方樽、鎮(zhèn)元石、傳音鈴、地魂甲還有這件心燈。傳說中天地九珍有九件,卻不知道第九件叫什麼,又在誰的手裡?
不僅如此,天魔衣當時是被遊宗帶走了,泣神鐵暫且存在了萬寶樓,是否到了大掌櫃手裡,倒是不太好說。
鎮(zhèn)元石還在十絕窟,藏在第一武帝墓中。
剩下天地四方樽,傳音鈴,地魂甲,還有心燈,都在楚青的手裡。
目前楚青所知道的這些天地九珍之中,唯一不知下落的,就是梧桐神木了。
這是傳說之中的神物。
有很多人爲它是否真的存在,而爭論不休。
楚青搖了搖頭,不再多想:
“此間事了,咱們走吧。”
“好。”
話音落下,楚青衣袖一捲,五道身影便已經(jīng)直衝雲(yún)天,一步之間,就已經(jīng)在十里之外。
這騰於九天,縮地成寸的手段,便是楚青得了縱意登仙步之後,融合出來的手段。
他將自身所有輕功,全都揉在了一起,取長補短,創(chuàng)出了這門【仙風流雲(yún)】。
既借風勢,又得妙法,乘風一展,縮地成寸,來去千里之地,也用不了多長的時間。
這手段,若是被尋常百姓看到,估摸著都得跪在地上大禮參拜,以爲是見到了活神仙……
……
……
十月已經(jīng)過半。
這半個月對於東域來說,可以算得上是熱鬧。
先是忘情山莊一戰(zhàn),西南二域盟主楚青,連同中州第一道道主宋成道一起,大戰(zhàn)孽鏡臺掌鏡。
拳皇洛空明於此戰(zhàn)慘死,武帝厲絕塵被楚青一招驚蟄,打的當場隕落。
萬寶樓大掌櫃聯(lián)手天邪教主,一起對付楚青。
結(jié)果大敗虧輸而逃。
“要說這天邪教主,在楚盟主崛起之前,可謂是極其了得。
“三皇五帝聯(lián)手,也難以從他手中討得好處……反倒是接連失利!
“卻沒想到,楚盟主橫空崛起,西域嶽松山一戰(zhàn),將這天邪教主打的光著腚逃跑……摘霞山忘情山莊一戰(zhàn),更是讓他抱頭鼠竄。
“著實是大快人心!!”
官道旁,一處茶肆之內(nèi),一羣商客正在路邊休息閒談。
“要說這位楚盟主,真可謂是活菩薩啊。
“若非是他這半個月以來,奔走於東域各處,斬殺天邪教惡賊撥亂反正,震懾宵小,你我這幫人,豈敢走出家門做買賣?
“如今這一路走來,竟然連山匪都沒有遇到幾個,這全都仰仗楚盟主!”
“正是如此,依我看楚盟主如今的武功,早就不是三皇五帝可比。
“只等著有朝一日,他打殺了那天邪教主,收服三皇五帝……若是能夠得他老人家一統(tǒng)天下……
“豈不是咱們得福分?”
“這話倒也不敢亂說,可不能給楚盟主胡亂樹敵。”
“唉,也不知道楚盟主心中如何想法,這江湖高手一個個高來高去的,看上去威風凜凜。
“可我心中唯一佩服的,便是這位楚盟主了。”
“楚盟主確實武功通神,卻不知道和那鬼煞神比起來,又孰高孰低?”
“鬼煞神又是什麼東西,也敢和楚盟主相提並論?”
“這是你有所不知……這鬼煞神崛起江湖,也就是最近這十餘日。
“這人神秘的很,而且手段極其可怕,似乎喜食人肉,喝人血,而且行蹤飄忽不定,每過一處,都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可不是好招惹的存在。”
“哼,亂世出妖孽,這世道,什麼妖魔鬼怪都出來了。不過,相信楚盟主若是知道此事,定會去尋那鬼煞神的晦氣!
“斬妖除魔,還這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商客們隨口閒談,有的義憤填膺,有的滿面憧憬。
卻不知道在那茶肆一角,正有一男四女安靜喝茶。
只是當聽到了鬼煞神這三個字的時候,那男子神色微微一動,轉(zhuǎn)過身來詢問了兩句。
旁人只當他也是閒客,倒也不曾隱瞞。
說完了自己知道的事情之後,那男子道了謝,留下了茶錢之後,就帶著那四個女子啓程趕路。
這一行人不用多說,自然便是楚青一行。
走出了一段距離之後,舞千歡這纔開口:
“這鬼煞神的事情,咱們這一路走來,也聽說過幾次。
“看來不像是假的……”
“方纔那人說,鬼煞神最近出現(xiàn)的地方,就在北邊的大虹城。
“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牧童兒提議。
楚青點了點頭:
“這半個多月以來咱們轉(zhuǎn)戰(zhàn)東域各處,把天邪教的人清理的也差不多了。
“雖然還是沒找到七誅兵主,不過他應該是帶著餘下的那些人,趕往北域和天邪教其他人會和了。
“大虹城本就是咱們的必經(jīng)之路,是北域和東域之間的一處門戶所在,正好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這所謂的鬼煞神的線索。”
聽他這麼說,衆(zhòng)人自然沒有意見。
當即一行人徑直往北,有楚青的【仙風流雲(yún)】,趕路速度之快遠非尋常可比。
傍晚出發(fā),入夜時分就已經(jīng)到了大虹城。
藉著夜色掩護一行人進了城,楚青這邊剛剛帶著衆(zhòng)人落下,溫柔忽然提鼻子聞了聞:
“三哥……有血腥氣,是熟人。”
“誰?”
“東方驚鴻。”
這四個字一出口,楚青頓時一怔,繼而說道:
“帶路。”
溫柔也不多說,手中提著一盞心燈,當前引路,七拐八拐很快就來到了一處窄巷。
這地方惡臭骯髒,泥濘不堪。
楚青眉頭微蹙,一擡頭,就看到不遠處一人正躺在泥濘之中,身上各處都有鮮血流淌。
到得跟前,將其翻轉(zhuǎn)過來。
借夜色觀瞧,正是那東方驚鴻!
楚青伸手按住他的手腕,臉色微微變化:
“好重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