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天擊地……”
楚青眸光微微變化,心中卻是大大的鬆了口氣。
雖然選擇了分類,但他生怕開出來的會是九陰真經(jīng)裡的攝心術(shù),移魂大法一類的手段。
這一類功夫雖然也不錯,可對他來說基本上毫無意義。
它們只能拿來用,而不能拿來練,蓄養(yǎng)精神方面不能說毫無建樹,但也成效有限。
可是這變天擊地大·法不同。
這門手段是密宗絕學(xué),善養(yǎng)精神不說,一經(jīng)施展更能窺破對方心中隱秘,迷惑對方思想,甚至讓對方吐露出內(nèi)心深處的秘密。
借對方心境之中的破綻,更是能夠?qū)Ψ酵先霟o窮幻境之中。
心中念頭滾動之間,秘籍的口訣便已經(jīng)流轉(zhuǎn)於心。
楚青盤膝而坐,背後三元光輪浮現(xiàn),泥丸如水似從百會來,剎那間,原本平靜的一汪清泉,以極快的速度朝著四方擴張。
清涼之意遍佈通體,楚青只覺得精神好似瞬間來到了廣闊天地。
擡眸去看,卻見周遭景色極其眼熟,卻又似是而非。
“天舞城!?”
楚青瞬間明悟,這裡是天舞城?
只是看起來有些不太一樣……
嬰孩的啼哭聲於此時響起。
他的精神剎那間好似被一隻巨手攥住,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之後,畫面再次清晰,卻是見到了一張蒼白的臉。
是柳昭華。
青絲如瀑,額頭見汗,看上去頗爲虛弱。
是年輕時候的柳昭華?
她看著自己的眼神,滿是不捨之意。
啼哭聲不見,楚青聽到的卻是另外一個聲音:
“這是哪裡?這個是誰?我重生了?還變成了一個嬰兒!?”
這聲音響起的那一刻,楚青的心頭悚然一震。
這是自己的聲音!
自己……不是魂穿,是胎穿?
那現(xiàn)如今的景象是怎麼回事?
是記憶?
是精神通達,貫穿始終之後,想起的前塵往事?
還是另有玄機?
心中疑問雖多,但不知道是因爲精神越發(fā)強盛,還是因爲入神坐照之境的心境通明。
讓這疑問雖多,可心態(tài)始終平靜。
一個個念頭梳理清晰,於眼前羅列,只需要一件件解決。
而隨著眼前畫面不住流轉(zhuǎn),他親眼看著柳昭華萬般不捨的將自己交給了楚雲(yún)飛,和那時候尚且年輕的柳昭年離開了楚家。
這是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這確實是記憶!
一個疑問得到了解答。
可既然是過去的記憶,而從最初的時候開始,自己就已經(jīng)到來……爲何自己卻不記得這些事情?
未經(jīng)胎中之迷,怎麼會忘?
然後他就發(fā)現(xiàn),隨著時間的流逝,尚且還在襁褓之中的自己,越發(fā)萎靡。
楚雲(yún)飛爲此日夜憂心,尋來了一個又一個大夫。
卻始終找不到衰弱的原因。
楚青冷眼旁觀至此,卻已經(jīng)有所瞭然。
一個嬰兒的身體裡,藏著一個成年人的靈魂。
這事情在穿越小說之中常見,可實際上,一個嬰孩又如何能夠承受得住?
他的身體大腦都未發(fā)育完全,超越了身體極限的思維能力,帶給這小小身體的傷害是難以想象的。
而此時此刻,當年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楚青也發(fā)現(xiàn)了。
他當時的意識雖然不如現(xiàn)如今的楚青清晰,卻明白問題的關(guān)鍵。
然後他開始嘗試不去思考,嘗試忘卻……餓了就哭,醒了就鬧,該拉就拉,該尿就尿……
開始的時候收效見微,但慢慢的,或許是因爲身體本身的原因,他竟然真的慢慢的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身在何處。
可龐大的精神意志仍舊在摧殘嬰兒幼小的身體,朦朧的意識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之後,就不住的收斂,最終捲縮成一團……陷入了沉眠。
只不過並非完全沉睡,有一部分散溢的精神意志仍舊在外,如同一個真正的孩子一樣,隨著時間推移,一點點的長大。
這並非是分離出來的獨立人格,而是楚青作爲穿越者,散溢出來的一部分……
也可能因爲只是一部分,所以,少時的楚青固然有大願,卻沒有足夠的聰明智慧。
他實在算不上聰明,資質(zhì)悟性更是平庸至極。
所以他會輕易被孽鏡臺所欺騙,不住的苦修武功,卻收穫平平。
這個過程之中,楚青一直可以看到,在這個倔強少年的身體裡,絕大部分意志都在沉睡。
一直到那一夜……小樹林中,以傷換傷,以血還血。
借家傳【若虛經(jīng)】那綿綿的後勁,用盡一切辦法和對方同歸於盡!
意志幾乎崩碎,身體也承受了難以挽回的傷勢。
也就是在這一刻,一直在身體裡沉睡的大部分意志開始甦醒。
穿越者或許自身確實是帶著一定的特殊性?
又或者是從一開始,系統(tǒng)就已經(jīng)在潛移默化的對自己進行了幫助?
總之在主要意志覺醒的那一刻,原本致命的傷勢得到了大大的緩解,而殘存的意志也輕易的融入了主要意識之中。
彼此之間圓融,沒有半點排斥……
因爲,他們本爲一體。
只不過,或許是穿越之初的損傷,也可能是太久的沉睡,讓楚青忘記了最初,只以爲這個樹林就是他的起點。
“原來是這樣。”
楚青喃喃開口:
“會不會覺得不甘心?”
樹林落雨,卻不見了當日的殺手,也不見了樹上的屍體。
只有依靠著樹幹跌坐,滿身是血的楚青緩緩開口:
“這問題不對,我本不存在,何來不甘?”
人影呈現(xiàn),那負手而立,已經(jīng)身爲嶺北江湖武林盟主的楚青,悄然站在了跌坐在樹下的楚青跟前:
“你若不存在,誰在回答我的問題?”
兩個楚青相視,沉默,最終同時開口:
“是我!”
話落,微微一頓,又同時開口:
“是你!”
這兩個字落下之後,兩個人忽然同時笑了起來,再次同聲道: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雨停了,風(fēng)散了,樹林不見了,天空消失了,精神世界千奇百變。
宛如一隻大手,輕而易舉的將這一切的存在,全都抹去了。
精神如流光,剎那奔走,周遭五光十色,萬物皆在流轉(zhuǎn)。
似乎在漫遊,似乎在探尋……
最終停頓的那一刻,是在一個白色的房間裡。
是一間病房。
楚青默然站在牀前,看著躺在牀上的老人。
蒼白的發(fā),滿是褶皺的臉,鬆弛的皮膚已經(jīng)看不出年輕時候的模樣。
但隱隱間,仍舊能夠找到些許相似之處。
而在病牀的另外一側(cè),坐著一箇中年人,他看上去有些憔悴疲憊。
身體也有些發(fā)福,頭髮略顯稀疏。
牀頭上的心率檢測儀忽然發(fā)出警報,將那中年人驚醒。他臉色一變,連忙按向了牀頭的按鈕:
“護士,護士……心率檢測儀響了!”
沒多久,一羣護士和大夫衝進了病房裡,中年人被趕了出來。
楚青默然站在那中年人跟前,伸出手來,想要去觸碰一下他的頭……
可手指卻只是穿過了對方的身體。
一時啞然。
等待的時間不長,醫(yī)生走出病房,嘆息著開口:
“楚先生,節(jié)哀。”
畫面定格在了中年人那張悵然若失的臉上……因爲從這一刻,他再也沒有了父親。
一切的回溯到此爲止,因爲楚青已經(jīng)想起了所有的一切。
楚青,就算是在現(xiàn)代社會,自己也是叫的這個名字。
平平無奇的一個人,和所有人一樣,讀書,工作,結(jié)婚。
婚後算是幸福,因爲日子過的很平淡。
有一個兒子,小時頑皮,少時叛逆,好在叛逆不久,便重歸正途。
他的成就比自己這個父親要好,最終畢業(yè)於高級院校,成爲了某公司高管。
只不過常年喝酒應(yīng)酬,讓他身材變形,熬夜工作也不免英年早禿。
妻子走在他前頭,而沒兩年的功夫,他也步了後塵。
這一生算不上多麼驚才絕豔,可成年人該有的智慧他有……許多事情都能夠看的通透。
可惜,這些他也忘了。
他唯一記得的,就是那一年剛剛參加工作不久,在外面租住了一間相當不錯的出租屋。
他本以爲自己可能是猝死了,結(jié)果……搞了半天是記憶出現(xiàn)了斷層。
他記憶之中的那一夜很平靜,第二天他的人生也在繼續(xù)。
只是,穿越之處他的記憶就是殘缺的,他不記得他後面的人生,上輩子的記憶只到了出租屋那一刻就停了下來。
若非是獲得了這變天擊地大·法,只怕他一生都不會想起這些事情。
“這就是我的兩世爲人啊……怪不得,總感覺有些不和諧的地方。
“明明是一個剛剛畢業(yè)參加工作沒多久的大學(xué)生,憑什麼有這麼深的心機和縝密的心思?
“記憶雖然會丟失,可是刻在骨子裡的東西不會忘……
“畢竟是活了一輩子,有點子智慧在身上,也是合情合理的。”
睜開雙眼,周遭一切都不見。
仍舊是仙雲(yún)莊,仍舊是那張牀。
腦海之中,原本只有兩手一捧那般大的一汪清泉,這一刻則化爲了一個碩大的水潭。
遠非先前可比!
楚青琢磨著,估計換個人來修煉這變天擊地大·法,也不可能看到這般具現(xiàn)化的景象。
這是黑天書帶來的變化,是自己這一身雜亂所學(xué),又被強行梳理到了一處所得到的體現(xiàn)。
絕無複製的可能。
三元光輪消散,周身氣機流轉(zhuǎn)。
楚青感受了一下身體上的變化,內(nèi)功並未長進什麼,但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輕鬆自在之感。
而回憶起來的前世記憶,並未對他造成什麼影響。
前世的經(jīng)歷留下來的是智慧的沉澱,畢竟是歲月職教,光陰爲鞭,再怎麼愚魯之人,也得學(xué)會一點東西了。
變天擊地大·法帶動精神自然運轉(zhuǎn),心念一動,水潭之中波瀾陣陣,如絲如霧的精神力,便升騰而出。
楚青感覺這門武功對自己的作用是巨大的,精神強大,坐神入照便更加透徹。
梳理自身,修繕自身所學(xué),也就更加直觀徹底。
不過這些事情可以留待日後慢慢處理,今天晚上他還有另外一件事情得去做。
換上了一套黑衣,帶上青夜劍。
楚青一步跨出房間,他得去給那些請夜帝出手的人提個醒。
雖然夜帝最終都沒有出手,可有言在先,該給的錢得給……
……
……
這一夜有人歡喜有人愁,然無論心境如何,這一夜終將過去。
次日清晨,仙雲(yún)山腳下,天音府,燎原府,瑤臺宗三家各出了百餘人於此聚集。
天音府領(lǐng)頭的是柳輕煙,楚青看到她就發(fā)愁。
這女人仗著自己是姐姐,老想捏自己的臉……
燎原府來的則是歐陽天峰,他手裡正碰著一本書,埋頭苦讀。
看的出來,他真的是在苦讀。
因爲他的表情和雙眼都很痛苦。
雙手青筋凸起,恨不能將那本書給撕碎,雙眼死死瞪著,彷彿與書中所載有什麼深仇大恨!?
瑤臺宗爲首的是一箇中年女子。
三個人裡,也就她恭恭敬敬的給楚青行了一禮:
“參見盟主。”
歐陽天峰聽到這話,才驚覺楚青到來,連忙擡頭,雙手又要抱拳,又要作揖,似乎有些凌亂,最後拳頭頂著指尖,行了一個看上去不倫不類的禮:
“小生……啊不對,屬下參見盟主。”
“……”
楚青輕輕捏了捏眉心,早就聽說這歐陽天峰性喜讀書,常常挑燈夜讀,可偏生不是讀書的料,怎麼讀都讀不明白,還偏生樂此不疲。
過去只覺得是誇大其實……現(xiàn)如今看來,倒好像是真的。
他微微點了點頭,迴應(yīng)了二人。
最後看向了柳輕煙:
“怎麼是你?”
柳輕煙頓時柳眉倒豎,兇巴巴的反問道:
“爲什麼不能是我?盟主莫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
歐陽天峰和瑤臺宗那位忍不住一起看向這位勇者,這可是一戰(zhàn)打的天崩地裂,就連兵主都被他活活打死的絕世高手。
而且今日再見,發(fā)現(xiàn)這盟主似乎越發(fā)的高深莫測。
他站在這裡,便有一種獨特的氣質(zhì),深邃的雙眸凝望著自己的時候,彷彿能夠看到藏在自己內(nèi)心深處最深沉的秘密!
好可怕!
這柳輕煙是不想活了嗎?敢這麼跟盟主說話?
楚青橫了她一眼:
“有意見,你待如何?”
“……那就有唄。”
柳輕煙的怒氣剎那消散,笑嘻嘻的說道:
“我爹被你打發(fā)回了天音府主持大局,柳驚寒去幫你辦差事了,最後跟著你的只能是我……你要是看我不順眼的話,把我趕走就是了。
“反正我一個弱女子,還能拗得過盟主的大腿不成?”
楚青看她惺惺作態(tài),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柳府主就該早點把你給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