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心小築——
昏暗的燭臺投射在藍心蕙本就蒼白的臉上,顯得她更加的憔悴、黯然。微微動了動身子,藍心蕙空洞的望著窗外的那一輪圓月,嘴角牽起了一抹苦笑
太醫剛剛離開,藍心蕙終於又一次按照裴天諾的心願懷上了他的孩子,這段時間裡,只要太醫爲她號過脈,證實她沒有懷上孩子,那麼裴天諾就一定會出現,沒有半點的溫存、沒有絲毫的憐惜,他只是爲了報復、爲了羞辱自己而來!
萬泉山初始裴天諾的時候,雖然他英俊不凡、風流倜儻,但是因爲知道自己命中註定要進入宮闈,爲了可以攀上枝頭,藍心蕙並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初入宮闈,當知道萬泉山下迷倒了藍心寧、藍心倩兩姐妹的那個英俊少年就是當今的皇上,就是她命定的丈夫,她曾經惶恐過、興奮過、迷茫過、激動過···
只是因爲他冷漠的眼神,只是想要讓他的目光從藍心寧的身上轉移到自己身上,她機關算盡,終於掃清了一切障礙,但是···,卻沒有換來她想要的東西,甚至換不了裴天諾半點的關注!
枉做小人,害死了自己的親人,這就是我的報應嗎?藍心蕙一行清淚無聲的滾落下來,時至今日,她才發現自己如此的想家,想念那個她曾經無時無刻不想要離開的地方,想念萬泉山的一草一木,想念恬淡如玉的大表姐、溫柔似水的二表姐、熱情如火的三表姐、單純似白紙的小妹,可是她們現在都在那裡啊?
“姐姐,你想我了嗎?”黑暗的角落裡,傳來了藍心梅低沉的聲音
藍心蕙驚喜的坐了起來,喚道:“心梅,你沒有走,來,快來,到姐姐身邊來,姐姐好想你”
藍心梅並沒有走過來,蒼白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我就知道姐姐終有一天會想我的,所以我沒有離開,一直都在姐姐身邊,看著姐姐矛盾痛苦、看著姐姐黯然憔悴,姐姐,你終於知道自己錯了嗎?”
藍心蕙懺悔的低下了頭,低聲說道:“心梅,我知道你一定會怪我,現在想起我做的事情,真的是悔不當初,可是卻沒有機會重新來過!心梅,姐姐真的知道錯了”
黑暗中,藍心梅嘆了一口氣,“記得我害心寧姐姐小產的時候,我也曾經這麼說過,如果時光可以重新來過,我一定不會再錯,當時,裴大哥就曾經叱責過我,現在姐姐也是一樣,我們都沒有機會重來”
“心梅,我好想家,好像心雨姐姐、心寧姐姐、心倩姐姐和你”,藍心蕙哭泣著:“我時間不多了,真的不知道他日九泉之下見到心寧姐姐,我該怎麼面對她,她一定也不會原諒我的”
“她會的,她曾經答應過我”,藍心梅柔聲說道:“無論我們姐妹做錯什麼,她都不會怪我們,心寧姐姐不會負了我們的約定的”
“心梅,姐姐錯的太離譜,我不但逼心寧表姐喝下毒藥,還害她死無全屍,她怎麼可能原諒我呢?”藍心蕙苦笑道:“還是你對姐姐最好,姐姐以前總是罵你傻、罵你笨,到最後,我的身邊只剩下了你一個人,心梅,不要怪姐姐,下輩子如果我們還能做姐妹的話,我一定好好的疼你”
“心梅記下了”,藍心梅淺笑,又說:“只是我已經答應來生要和心寧姐姐做親姐妹,如果姐姐還要和心梅做姐妹的話,那麼就註定還是要和心寧姐姐在一起的,姐姐可願意?”
“我當然願意了”,藍心蕙急切的說道:“今生我欠心寧姐姐太多,如果來生可以做親姐妹的話,我一定會雙倍、百倍的償還,只是不知道心寧姐姐會不會原諒我?”
“她不會怪你的,相信我”,藍心梅的聲音始終都是那麼的溫柔、低沉,她淡淡的說道:“只要裴大哥可以原諒你就好,每次見他,都是劍眉緊皺、長吁短嘆的,看著他如此折磨自己,我真的很心疼,姐姐,你替我轉告裴大哥,他不欠我的,不要讓他再那麼內疚、自責了”
藍心蕙自牀上站了起來,她不解的問道:“皇上現在見到我就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他怎麼會聽我說呢?心梅,你爲什麼不自己去告訴他啊?”
“姐姐不要過來”,黑暗中,藍心梅的聲音有些變化,她驚慌的說道
“爲什麼?”,藍心蕙忙止住了腳步,詫異的望著那個角落,但是燭光太昏暗了,她始終無法看清楚那個模糊的身影
“裴大哥馬上就要到了”,藍心梅突然說道:“姐姐一定記得告訴裴大哥哦,而且你一定要轉告他,心梅今生所做的一切都無怨無悔,求他看在我對他一片癡情、無怨無悔的份上放過你,記住了嗎?”
就在這時,燭臺上的蠟燭爆響了蠟花,“啪”的一聲,藍心蕙打了一個冷戰,心中突然涌現出不安,她疾步向前:“心梅,你到底怎麼了?爲什麼不讓我靠近你?爲什麼不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
“姐姐,聽雨軒一場大火,摧毀的不僅僅只是心梅的身體,還有你我姐妹今生的緣分,裴大哥是九五之尊,心梅不敢冒犯龍顏,這次求姐姐代爲轉告的”,說話間,藍心梅始終站著的那個黑暗的角落突然燃燒起了大火
藍心梅背對著藍心蕙立於火中翩翩起舞,藍心蕙呆在了那裡,她喃喃自語:“不,不會的,心梅,你不要嚇姐姐”
火中,藍心梅緩緩的轉過了頭,那是一張完全沒有五官、面色猙獰、扭曲的臉
“啊”,藍心蕙一頭冷汗、氣喘吁吁的坐了起來,驚慌失措的望向那個角落,沒有藍心梅、也沒有大火
她心神不定的四下望去,天已經大亮了,重重的吐了一口氣,她擦拭著臉上的冷汗,原來只是一場噩夢
難道···,心梅真的替心寧姐姐死了?剛剛只是她託夢給自己?那麼,那麼她一定還在,她一定是在暗示我什麼
藍心蕙慌忙環視四周,“心梅,你在的,對不對?是你替心寧姐姐喝下了‘絕地生’?是你燃起了聽雨軒那場大火嗎?你爲什麼這麼傻啊?”
空空如也的蕙心小築,靜的可以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藍心蕙癱軟的跌坐在面前的凳子上,嘲弄的苦笑道:“算計來算計去,不但竹籃打水一場空,還害死了自己的妹妹,心梅,你讓姐姐情何以堪啊?”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身明黃色衣裝的裴天諾面無表情的立於門外,他微微擺了擺手,小德子手捧食盒走了進來,在藍心蕙面前擺下了兩杯酒,冷冷的看了藍心蕙一眼,小德子這才退了下去
藍心蕙看了一眼面前的酒,再擡起頭面含微笑的看著裴天諾,陽光環繞下的他,面色依舊那麼冰冷,她沒有起身行跪拜之禮,只是默默的看著他緩步走了進來,門在他身後再一次被關上了
裴天諾緩步走到了藍心蕙對面,坐了下來,冰冷的目光直視著藍心蕙,嘲弄的笑道“怎麼,今天見到朕爲什麼沒有害怕和躲閃?”
藍心蕙的心猛的一沉,悽聲說道:“有些事不是害怕和躲閃就可以避免的,臣妾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那就好”,裴天諾冷笑:“你是個聰明人,既然已經懷上了孩子,自然會知道朕下一步會怎麼做,朕就不用繞彎子了,朕原本打算讓你服用完藏紅花,打下這個孽種之後,就讓你去陪你的知音裴天恆,但是···現在不會了”
孽種?他稱自己的骨肉爲孽種?只是因爲是我懷上的孩子,他不但不會喜歡,甚至都不肯給他機會生存!
“爲什麼”,藍心蕙苦笑道:“你不是很恨我嗎?爲什麼又不那麼做了?”
“天浩說的對,心寧一定不忍朕如此折磨你”,裴天諾清冷的說道:“但是朕絕對不會原諒你,更不可能要你所生的孩子,這裡有兩杯酒,一杯裡面是藏紅花,一杯裡面是鶴頂紅,你任選一杯吧,是生是死,由你自己決定你自己的命運吧”
藍心蕙沒有恐慌,她現在早已經是生不如死了,如果可以這麼痛快的死去,也算是裴天諾對她的恩惠了
“從小到大,我最恨、最嫉妒的就是心寧姐姐,沒想到,到最後還是她救了我”,藍心蕙苦笑的看著面前的兩杯酒,“命啊,這就是我們姐妹的命運啊”
“你的命運是你自己操縱和選擇的”,裴天諾的臉上沒有半點變化,“自取其辱、自掘墳墓,藍心蕙,你怨不得任何人”
“我知道”,藍心蕙端起了其中一杯酒,說道:“心倩在莫林王府地下的密室裡,希望皇上可以救她出來,如今藍氏五朵金花殘缺不全,可以留下一個算一個吧”
裴天諾微微點了點頭:“你放心,朕已經知道心倩的下落了,諾僕已經將她救了出來,心倩看破紅塵,已經在念慈庵出家禮佛了”
“也好,也好,可以祈求來世”,藍心蕙舉起酒杯將酒一口飲下,沒有半點的猶豫和恐懼
裴天諾站了起來,冷冷的說道:“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如果你可以逃過老天的懲罰,蕙心小築從此就改名爲冷宮”
“皇上稍等”,藍心蕙喚住了轉身準備離開的裴天諾
裴天諾厭惡的轉回身了,冷冷的問道:“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昨夜我夢到心梅了”,藍心蕙淺笑,“她要我轉告皇上,您不欠她的,她要您不要再內疚、自責,看著你長吁短嘆、夜不能寐,心梅說她很心疼”
裴天諾面色一僵,走了回來,“她還有沒有說什麼?爲什麼她不自己來見我?”
“皇上是九五至尊,自有神靈庇護,她怎麼敢現身?”藍心蕙苦笑道:“心梅說聽雨軒那場大火燃燒的不僅是她的身體,還有我們姐妹今生的緣分”
裴天諾的心猛地一陣刺痛,心疼的說道:“真的是心梅,是她換下了心寧,用自己的生命救下了心寧,她好傻,好癡啊”
“妹妹還說她所做的一切都無怨無悔,皇上不欠她的,她要您好好的照顧自己”
“心梅,我的傻妹妹,裴天諾何德何能,得你如此癡情一片”,裴天諾擡起頭看著藍心蕙,問道:“她還說什麼了,難道她沒有求朕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