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暖陽斜斜地照射著張家堡外這排茅草屋,茅草屋的影子長長地鋪在地上。
屋頂上的茅草像是給屋子穿上了一件草裙,草裙邊在風中不斷擺動起舞,地上的影子也跟著歡快地跳動。
此刻,一向冷清的蕭家小院裡,熱鬧非凡,十幾個男男女女站在籬笆圍成的小院子裡,嘰嘰喳喳地交談,臉上充滿了好奇和興奮的神色。
蕭家小小的正屋裡,也擠滿了人
。柳大夫和荀哥反而只能站在門外,一邊用力拉住扭著小身子、一個勁兒的要闖進屋內的蕭瑾鈺,一邊伸著腦袋往裡看。
張家堡的軍戶們生活貧苦、終年忙於生計,一般女子到了十五六歲便匆匆嫁人,很少會舉行及笄禮,更別說如此鄭重其事地邀請了齊全的參禮人員和觀禮者。故此,門外除了受邀請的柳大夫等人,還有附近一些看熱鬧的軍戶們也探著腦袋好奇地看著。
矮小的正屋裡,李氏端坐在上首,蕭靖北站在她身側,兩人都面帶欣慰的笑容,笑瞇瞇地看著端正地跪坐在正屋當中的蕭靖嫺。蕭靖嫺微微低垂著頭,披著一頭緞子般順滑的秀髮,作爲正賓的張氏剛剛高聲念過了祝詞,此刻也跪坐在一旁,她輕輕挽起蕭靖嫺的秀髮,盤成一個秀麗的桃心髻。髮髻盤好後,王姨娘便將手裡端著的盤子裡遞向站在一旁的宋蕓娘,宋蕓娘見盤子裡放著一隻光澤溫潤的碧玉簪,暗想這大概便是蕭靖北當日在靖邊城所買的吧。她小心拿起玉簪,輕輕簪在蕭靖嫺的髮髻上,青翠欲滴的玉簪襯著那一頭黑壓壓的秀髮,顯得秀髮越發烏黑亮麗。
宋蕓娘看著挽著髮髻、鄭重行禮的蕭靖嫺,微微發起了呆,覺得眼前的場景越來越模糊,腦海裡回想起了自己當年及笄禮時的情景。
那時雖是冬月,但江南的冬日竟比這張家堡的秋日還要溫暖。蕓娘記得,自己的及笄禮在家中小花園裡的暖香苑舉行。屋外的院子裡,種了五六棵臘梅,小小的臘梅花悄然綻放枝頭,正開得熱鬧,沁人的香味在整個院子裡縈繞,隨風悄悄潛進了室內。
當時室內溫暖如春,暖香襲人,娘請了舅母,也便是蕓娘未來的婆母做正賓,最親近的二表姐做贊者,一羣小姐妹們濟濟一堂,熱熱鬧鬧、說說笑笑。蕓娘還記得自己當時穿了一身鑲銀狐皮毛的桃紅襖,月白色撒花裙,就好像冬日傲然挺立在枝頭的一隻紅梅。禮成後,爹和娘都欣慰而自豪的看著自己,眼裡噙著淚水。她還記得當時表哥被表姐妹們遠遠地擠在屋角,驚豔地看著自己,他身穿一件銀白色錦袍,長身玉立,臉上帶著暖暖的笑意,眼睛晶瑩閃亮,既激動又歡喜,見蕓孃的目光看向他,便微微紅了臉。可是時間太過久遠,蕓娘似乎已經記不大清表哥的眉眼,記憶中表哥溫潤的面孔居然和蕭靖北剛毅的面容重合在一起,蕓娘不禁心突地一跳,她微微掃了蕭靖北一眼,見他正望著自己,面上帶著溫柔的笑容,便紅著臉垂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