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1月8號,星期天,農曆臘月十三。
一覺醒來,天色已然大亮,今天是範傑回到國內的第二天,難得昨夜睡的那麼安心,範傑一覺醒來之後,竟然有些不想起牀,但是隻是在牀上賴了一會兒,他就起牀鍛鍊了。
冬日早晨的天氣還是有些冷的,範傑深深吸了一口氣,冷嗖嗖的空氣直接進入肺裡,反倒讓人突然精神起來。
這裡是中央大學的家屬區,不遠的街上,外面已經開始熱鬧起來,什麼元旦公報啊,什麼山海關大戰啊,似乎都跟這些普普通通的老實人們沒有多少關係。
或許正是這種平凡的生活,纔是他們這些軍人豁出生死去保衛的。
範傑今天有不少事情,王敬久那邊他是必須要去的,八十七師怎麼說也是他的老部隊了,自然是少不了要回孃家一趟的。表舅俞大維那邊也已經提前打好了招呼,軍政部那邊自然是少不了要跑這麼一趟的,當年俞大維結婚,範傑作爲伴郎著實認識了不少在軍政部各個機關任職的年青人,人脈也積攢下了一些。
但該走動的還是要走動的,不然你真的認爲只要酆悌和侍從室打過招呼,範傑的事情都辦的那麼順利嘛,那些都是三節四禮孝敬過來的。再加上大家不少都是黃埔出身,加上俞大維的關係才把範傑當成自己人,而這些關係範傑都要自己維持。跪求百獨一下潶*眼*歌
等今天的這些事情都辦完,天色已經黑了下來,範傑準備向回公寓去,明天還有明天的事情。然而就在範傑的車子開出去不遠,一輛車就從後面衝過去,直接在範傑的前面停了下來。
範傑瞇了瞇眼睛,拍了拍身邊範恩的肩膀,範恩這才把手從腰間放了下來。說實話,這一刻範恩都能感覺自己臉上特別的紅,昨天他纔跟範傑說了,最近沒有人對範傑進行調查,但是這才過了一天,別人在路上就堵了上來,這要是之前沒有調查過,誰信呢?
“不用擔心,是自己人。你跟呈祥在後面跟著就行!”說完,範傑直接從車上走了下來,走到前面另一輛車前,直接打開後座就坐進去。
“蘭生兄,你今天這麼做,可就有些不厚道了,咱們自己兄弟有必要這樣嗎?”範傑一邊打趣,一邊笑著看著坐著後座上的滕傑。
滕傑搖了搖頭說道:“煥然,我要是不這麼做,恐怕根本就逮不住你,你知道我在南京找你有好幾天了,都知道你在南京,但是具體在南京哪兒,就沒人知道了,要不是你小子今天出現在軍政部,我根本就找不著你。”
“蘭生兄,你找我做什麼,你要真找我有事,直接去找校長問就是了,哪有那麼麻煩。”範傑一臉的苦笑,表情特別的真誠。
滕傑瞪著看了範傑一會,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低聲說道:“煥然,你說,你這些天都幹什麼去,你覺得要能說,你就說,不能說就算了,也別說瞎話蒙我。”
範傑和滕傑是很早就認識的,他們都是黃埔第四期步兵科畢業的同學,雖然不在一個連隊,但彼此關係還是不錯的,畢竟大家都是孫文主義學會的成員,在黃埔那些年的爭鬥當中還是很有些交情的。
範傑深深看了滕傑一眼,嘆了口氣,說道:“蘭生兄,你當力行社的書記也有一年多了,這一年來,咱們以力行社爲核心創建了復興社,但是根子,還是在校長身上。我這邊的事情實際上知道人本身就沒有幾個,知道細節情況的更是隻有酆悌師兄一個,你覺得我能說嗎?”
滕傑苦笑兩聲,搖了搖頭,他這個書記當的呀,實在是有些窩囊,本來社裡的特務處在戴笠的領導下就與他們漸行漸遠,現在碰上一個更神秘的範傑,他們這些人都是直接對校長負責,別人想要知道一點情況都很難。
滕傑被免去職務的這些天裡,他依舊每天一早來到八寶街辦公,他整理著從“聯絡處”時期開始、16個月來多達幾個櫥櫃的文件資料。
只是突然翻出了軍事技術調查統計處的資料,讓他感覺有些奇怪,這上面只有四個人的名字,滕傑查了一下才知道,這些人都是一個小組的人,組長自然是當頭的那個人——範傑。
讓滕傑奇怪的是,這份軍事技術調查統計處的資料太少了,範傑現在在北平憲兵司令部任上校副參謀長一職,這對於復興社來說是一個極爲重要的位置,他手下的軍事技術調查統計處的資料怎麼可能才這麼少,這中間肯定有某些他不知道的情況。加上滕傑知道範傑這些天在南京,所以才找了過來。
沉默半天,範傑這纔開口問道:“蘭生兄,你下一步有什麼打算,校長那邊有什麼安排?”
“我也不太清楚!”滕傑看了眼窗外的景色,車子不知不覺已經開到了秦淮河邊,幾天前剛剛被禁的花船,現在又堂而皇之的開了出來,這對滕傑來說,何嘗不是一種諷刺。“具體的安排還得等君山師兄從大別山回來以後才能知道,校長的心思越來越讓人猜不透了。”
範傑看了有些頹廢的滕傑一眼,安慰道:“蘭生,你卸下這個位置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你一不是浙江人,二不是一期畢業,你說,那麼多的學生,怎麼可能會心腹,不說別的看看戴笠你就知道了,這要是換了別人做社長,他的特務處,敢弄成如今這麼一副戴家班的樣子嗎?”
範傑見滕傑默默不語,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聽說啓坤這些天身子不大好,你還不如趁此機會多陪陪她,這一年以來,她對復興社的付出一點也不次於你,你難過,她又何嘗不難過呢。”
陳啓坤是滕傑的妻子,在復興社還沒有發展到現在這個局面的時候,正是她捐出了自己的家產與滕傑成立了力行社,然後力行社才一步步演進爲復興社,爲此他們結婚的時候,甚至只是在八寶街那間狹窄的房間裡面,雖然當初參加婚禮的人,一個個的成爲師長旅長,但當初的那段艱辛,那段美好卻依舊都記在心裡。
“嗯!”滕傑點了點頭,說實話,他這段日子最對不起的就是妻子陳啓坤,雖然兩個人都在社裡任職,但是一起回家的次數卻很少,現在沒有職務之身,等一切交接過後,該是休息一段時間了。
看著秦淮河的夜色,範傑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天氣畢竟還是很冷的,他看了滕傑一眼,開口問道:“對了,蘭生,你找我不會只是來問我最近做什麼的吧。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嗯!”滕傑點了點頭,說道:“煥然,你知不知道,最近一段時間社裡在醞釀著一場風波?”說著滕傑的眼睛死死的盯著範傑。
範傑的眉頭皺了起來,“怎麼,都將你趕下臺了,有些人還不滿嗎?”
滕傑擺了擺手,說道:“不是那方面的問題,不過跟你沒有太大的關係,只是這幾個月你別留在南京就行。”
範傑對滕傑這種遮遮掩掩的行爲多少有些不滿,他剛有開口問些什麼,滕傑擺擺手,說道:“都是一期學長們之間的一些事情,記著不要被捲進來。”
說完,滕傑向後擺了擺手,他自己的車子就從後面駛了上來,滕傑對著範傑點了點頭,便一個鑽了進去,一溜煙的跑走了。
範傑愣愣的看著滕傑離開的身影,心裡一陣納悶,等開車回到自己家,範傑依舊在想到底是什麼事情,能讓滕傑如此諱莫如深,他自己都已經被趕下臺了,還雜在操心這些事情,不過滕傑說了跟自己沒有關係,範傑也不打算多問,因爲如果真跟自己有牽扯的話,酆悌早就跟他有所交代了。
再說滕傑,他回到家的時候,家裡的燈還亮著,他們這套院子是社裡專門分給他們夫妻的,當初力行社初立的時候,陳啓坤是第一個出錢資助的人,最困難的時候,力行社只有他們兩個人,就連陳啓坤的親兄長、黃埔一期的陳啓宇也主動放棄了,可以這麼說如果沒有滕傑的執著與堅韌,如果沒有滕傑的未婚妻,這個叫陳啓坤的姑娘,那麼,復興社、藍衣社一定會胎死腹中。所以雖然大家對滕傑坐在力行社書記的位置上有些不滿,但是在陳啓坤跟前,所有人都說話都小心翼翼的,不是畏懼,不是感恩,而是關心和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