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勍守在莫府門口,等著夭紅去要人回來。好容易等到小轎返回,卻沒有見到他心心掛念的那個人影。又見夭紅引發了毒性,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自己琢磨著,也許自己親自出手比較合適。
一行人正忙著救治夭紅,突然外面有僕人闖進來咋呼道:“衆位公子!不好啦!方纔菜市口發佈了榜文,說是要處決瀲灩公子,就定在明日午時呢!”
“什麼?!”亥勍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一把抓住僕人,“你說什麼?”
僕人見亥勍滿身戾氣,自己也被嚇了一跳,他雙腿打顫,楞是無法將方纔的話重複一遍了。
亥勍從那僕人的眼中看到自己兇狠的模樣,他推開了僕人,直直地往大門口跑去。他不敢相信,要處決瀲灩?那麼好的一個少年,爲何每次都是如此悲慘的下場?
不能再等了!他要救瀲灩!天牢劫不了,他就劫法場!他不能讓瀲灩就如此死去?他要保護他!要守著他!陪著他!
亥勍不理會後面鄞兒的呼喚,只管往菜市口方向跑去。他到了菜市口,果然,見到那新張貼出來的榜文。榜文上說:瀲灩通敵賣國,當誅九族,同鄉連坐。念其年幼,父母雙亡,不知祖籍,只判火刑,不留全屍。亥勍看著那大大的‘火刑’二字,眼框都憋紅了。他轉過身去,告誡自己不可慌亂,他迅速地在四處察看了一番,他要勘探好場地,一定要救下瀲灩才行。
同一時間,鄞兒也琢磨不透到底燕家三父子意欲何爲了?按照他的看法,燕氏應該不會傷害灩哥哥的纔是,難道自己判斷錯誤?不管怎樣,他是不會讓人傷害哥哥的。即使要用到非常手段。
瀲灩靜靜地被綁在高高的刑架上,刑架四周鋪滿灑了松油的柴草。他此刻內心十分平靜。從昨日知曉自己的下場之後,他就莫名的平靜,心中的焦躁全都一掃而空,彷彿自己等待的就是死亡的那一刻般。他已經完全無遺憾了,此生該得到的,能享受的,他全都經歷過了,唯一要做的,就是爲自己過往的罪孽做個了結了。如此了結,正合他心意。
刑場外面聚集了不少的百姓。百姓們茶餘飯後的消遣,就是到這午門菜市口看刑罰了。所以,整個廣場上還是特別熱鬧的。
瀲灩環看了一下四周,黑鴉鴉的一片人。他知曉,有人正躲在其間,等待時機好救他呢。他不希望有人來救他,他不想再連累他人。瀲灩四下,果然,他看到了一個穿著藍衣的少年,少年與他視線交匯,狡黠一笑。
鄞兒!瀲灩搖了,滿臉的懇切。不要!不要冒險!
藍衣少年堅定的,將臉給調開。
瀲灩知曉,鄞兒要決定了的事,是很難動搖的。他想看清鄞兒的情人有沒有跟著他,卻意外的沒有發現一個熟悉的臉孔。
鄞兒!你是想憑一己之力來救我嗎?不要!太危險!不要!瀲灩繼續懇求地看著鄞兒,希望鄞兒能回心轉意。鄞兒卻無論如何也不與他再對視。
等待是漫長的。瀲灩卻是迫不及待的。他希望快些行刑。如此,鄞兒就無法行動,就不會出事。
太陽已經離那條子午線越來越近,瀲灩只看著鄞兒的方向,生怕鄞兒冒然出手。
“午時到——!行刑!”監斬官一聲令下,劊子手拿著火把慢慢走向刑臺。
鄞兒潛伏到暗處,蒙上臉面就要行動,突然被人從後面捂住嘴巴,制住動作。
“鄞兒!你總是如此,要做大事,怎麼不通知我們?”有人貼著鄞兒的耳朵小聲說道。
鄞兒睜大眼睛。是他們!他們怎麼也來了?就是不想再欠他們人情,他纔沒有告知他們的。他們的關係微妙,若是以後因爲人情而產生誤會的話,那就無法解決了。況且,劫法場是件大事,又殊天化日之下,爲了防止有人劫法場,四周肯定是佈滿了人馬的。他不能再讓其他人涉險。這是灩哥哥教會他的道理。
“紅公子剛剛醒來,我們已經通知了他了,他很快便會趕來了。也許,鄞兒根本不用動手!”身後的人聲是諸葛瑾瑜的聲音。諸葛瑾瑜說完之後,慢慢鬆開了捂著鄞兒的手。
鄞兒轉身,果然,所有的人都在。他們都是陰沉著臉看著鄞兒,對鄞兒冒然行動,不同他們商量的這件事,男人們也是滿心的不悅。若是鄞兒就此出了事,他們幾人定會愧疚傷心。
鄞兒慚愧地垂下了頭,正等著其他人的教訓,突然聞到一股煙火的味道。
“火燒起來了!紅哥哥還未到嗎?瑾瑜?”鄞兒見刑臺上火已然燒起來,濃煙陣陣。不由得擔心起來。
瀲灩被煙火嗆了喉嚨,激烈地咳嗽起來。
就在此時,從人羣的最後方突然飛閃過一個身影。那身影幾起幾落之後,站在了刑臺之下。鄞兒忙定睛一看:——是亥勍!
“亥先生!”鄞兒見亥勍前來劫法場,心中一陣歡喜。他也待衝出去搭手,卻見亥勍剛一落地,立刻有幾名黑衣人現身出來,纏住了亥勍,不讓他接近刑臺的方向。
“快去幫忙!”鄞兒見亥勍根本無法接近正在燃燒的刑臺,連連催促身邊的男人們去幫忙。
男人們相視一看,也覺得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那濃煙都能把人給嗆死過去了。
於是,幾個男人也飛身出去,幫忙亥勍將那黑些衣人牽制住。
不出所料,劫法場的人多了之後,冒出來的黑衣人也多了起來。亥勍在那幾個男人的幫助下從打鬥中脫身,立即攀越上刑臺,彼時,瀲灩已經被煙嗆得十分難受了。
亥勍踢開那邢臺旁燃著的木頭,雙手一拉,將綁著瀲灩的繩索給拉斷。扶住了渾身無力的瀲灩。
“瀲灩!我來啦!你等著急了吧!我安排了一下家事,所以來晚了。”亥勍拍了拍瀲灩的臉蛋,輕柔地說著。
“亥先生!你快住”瀲灩睜開眼睛說道。他將視線往下方掃了一圈,正好看到鄞兒他們與黑衣人打鬥在一起。
“不住亥先生哪裡都不去!要陪著瀲灩!救得了你我就救,救不了,我們就死在一處。亥先生總是食言,三番兩次讓你受苦,這次不會了。我要緊緊拉著你,你去哪裡我都要跟著。”亥勍摸著瀲灩的臉蛋說著。
瀲灩至此纔敢相信亥勍是真的喜歡他了。他笑了笑。真好!不是做夢!亥先生真的喜歡他!
亥勍抱著瀲灩想跳下刑臺,一擡頭卻發現有不少黑衣人在刑場之外端著弓箭正指向整個刑場。亥勍知曉他們是無法順利脫身了。況且瀲灩傷得不輕,再經不起折騰了。
“諸葛兄!鄞公子!你們走吧!”亥勍對著的人朗聲說道。既然他們定要處死瀲灩,那自己陪著瀲灩又有何妨?
鄞兒也發現那些弓箭手了。他看向刑臺上的亥勍與瀲灩。不甘心!我的哥哥爲何要死?該死的人不死,不該死的卻要枉死。
“鄞公子!你們擅劫法場已是重罪,還不快快退出來,還可保住性命。”夜大人陰魂不散的聲音又響起來。
諸葛瑾瑜看了看當下的形勢。在如此空曠的場所被無數利箭指著,又是青天白日,他們也沒有趁手的兵器,真的是無力迴天啦。“鄞兒!”
鄞兒明白諸葛瑾瑜的意思。他也知曉無計可施,可是,他的灩哥哥還在刑臺上還沒有下來呢?
韓洋從後面攬住了鄞兒的肩膀,“鄞兒!走吧!有亥兄陪著他,他不會受苦的。”
“不要!我不能丟下哥哥!”鄞兒向後拐了韓洋一肘,又要往前衝。韓洋顧不得疼痛,急邁幾步,再次用胳膊攬住了鄞兒。
“鄞兒!別來!你要替我好好活著咳!咳!還要幫我照顧孔豔”瀲灩向著臺下鄞兒的方向斷斷續續地說著。
鄞兒忍住眼淚,看著瀲灩渴求的眼神,他哭著連連點了點頭,然後猛然轉身撲入韓洋的懷抱:哥哥!對不起!鄞兒救不了你!
諸葛瑾瑜向衆人點點頭。韓洋抱著哭成了淚人的鄞兒與其他人一起退出了刑場。他們退出了之後那些黑衣人仍舊不放心的圍著他們這羣人,怕他們再生事端。
鄞兒他們退下之後,整座刑場上,只剩了亥勍抱著瀲灩坐在那刑臺上。
亥勍的意思十分明顯:他不會住
“老大!”刑場外傳來了交子的粗礦嗓門“老大!放心吧!兄弟們守在這裡,爲您和公子收屍!好樣的!老大!”
交子的大嗓門吼完,其他那些亥家堡的人也跟著高叫:“老大!好樣的!”他們吼聲震天,一點也不像是要送別親朋,反而是替亥勍感到高興。他們總事身一人的老大,總算是找到了可以讓他遠離寂寞的愛人了,能不高興嗎!
鄞兒哭得更加厲害了。一方面爲自己無法救了瀲灩而哭泣,另一方面卻也爲瀲灩在這最後時刻得到了從未有過的真心而哭泣。
瀲灩躺在亥勍的懷中,摸索著去拉亥勍的手。亥勍連忙拉住了他,小聲打趣道:“以後想拉我的手可以光明正大了。”瀲灩想起了那次自己偷偷想象與亥勍十指相扣的情景,微微笑了笑。
“點火!”監斬官再次發令。劊子手將被踢散的柴火又重新堆好,燃著了木材。
火光又起,漸漸的濃煙又瀰漫了起來。
法場外的人們對這突如其來的戲碼很是覺得興奮。正準備議論一番時,又見一個人影從圍觀的人羣中竄了出來,直直地飛身躍上那正燃著的刑臺。
亥勍摟著瀲灩正在享受難得的時刻,忽然感覺耳邊一陣風。睜眼一看,濃眉皺起。
“是你!”亥勍說道。
身下的木頭被燒的噼啪作響。卻見那闖上刑臺的人蹲下去靠近了瀲灩,一把將瀲灩給摟在了自己的懷裡。
瀲灩仍舊有意識。他發現眼前這人之時,也是吃了一驚。
“城,主!”瀲灩出聲叫道。
鶴聲捧著瀲灩的臉,溫柔地笑著,“我來啦!雖然你不見得高興見到我,我還是來了。我,再也不想一輩子都活在後悔與自責中了。瀲灩!我喜歡你!我已經十分確定,不管你信不信。”
亥勍伸手要去將瀲灩奪回自己懷中。卻看到瀲灩看著鶴聲笑了,“我信!城主!以往我不信,如今我信了。火,越來越大了!你快走吧!”
“我知曉!我不會走的!兩個人上路也很寂寞的,萬一,姓亥的負了你如何是好,畢竟他可是有不良記錄的。我就不一樣了,自始至終我喜歡的就只有你一個!比他可靠多了。”鶴聲出言調侃。亥勍一臉尷尬,卻又無法反駁甚麼。
瀲灩笑了笑,他從鶴聲的眼睛裡看到了堅定和深情,不同以前還有猶豫,這次是完完全全的真誠。他何德何能,能得到如此優秀的兩個人的感情。瀲灩不再說話,方纔鶴聲的眼睛已經告訴了他,鶴聲是不會離開的。
“咱們機會平等!亥勍,在黃泉路上一分高下吧!”鶴聲囂張地朝亥勍揚了揚眉毛。
亥勍也看清了鶴聲的堅決,雖說心中有些吃味,最後還是輕笑一聲:“好啊!”
鄞兒他們一行人被眼前的這一幕搞昏了。鶴聲突然出現這到底是什麼戲碼?感情那刑臺是金子做的,人人都要往上爬麼?
“若是鄞兒在那上面,無間地獄我都上!”韓洋看出鄞兒的困惑,不要臉地說道。
其他幾個男人也點了點頭,一副同感的模樣。
鄞兒打了一個寒顫,不會吧?若是如此那豈不是要死很多人?
不會再有人往那臺子上爬了吧!那臺子,實在不結實啊!可憐的監斬官看著眼前動人的場景,心中默默哀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