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勍一鑽出地道,就聽到那細小的如同貓一般的。亥勍心中一驚,忙走進內室一看,這一看,嚇得他也硬生生地吞嚥下一口口水。
那內室裡一股子腐臭的血腥味,地上、桌上、牆上、,幾乎佈滿了烏黑腐敗的血手印室內亂糟糟的一片狼藉,許多器物摔在地上破爛不堪。再一看,瀲灩正側躺在亂糟糟的地板上,睜大了眼睛,七竅出血,一動也不動了。
亥勍急奔至瀲灩的身旁,一手掐住瀲灩的人中,一手去探瀲灩的脈搏。他顧不得其他,將瀲灩抱起來,三兩下除去了身上的衣物,挪至外室那張榻椅上。在靜靜地探了一回脈象之後,亥勍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個古怪邪氣的小陶瓶,也不探究,直接將那瓶中之物全數灌進瀲灩的口中,又捏緊他的下頜,強迫那東西滑進食道內。不一會兒,原本只剩進氣的瀲灩身體突然猛烈彈動起來,亥勍將瀲灩倒轉過來,用膝蓋去牴觸瀲灩的胃部,只見,瀲灩一陣乾嘔之後,“哇啦”一聲吐出一堆黑乎乎還在不斷蠕動的小蟲,那蟲子一遇空氣不過片刻,就化成了一灘血水,一陣異香撲鼻而來。
吐出那些蟲子之後,瀲灩仍舊吐了幾口黑血,之後,又吐了半黑半紅的血水出來。亥勍一見瀲灩吐了紅色血水,連忙又從懷裡掏出另外一個樸素嫡瓶,小心翼翼倒出一粒米粒大小的丹藥出來,捏了瀲灩的下巴,一下子送入他的嗓子眼處,又合上他的嘴,撫觸了他的喉嚨幾下,待瀲灩吞嚥了下去,才放開瀲灩,讓他躺在榻上休憩片刻。
亥勍忙完這些之後,已過去半個時辰。幸虧他今日來的早,若再晚一個時辰趕來,怕就算他手上有上古聖藥也救不活這少年的命了。
亥勍見瀲灩地躺在榻上,不一會氣息漸漸強勁起來,就知他的藥石起功效了。他走進內室,從那五斗櫃中翻出裡衣及中衣,替瀲灩將衣物穿好,一切弄好之後,亥勍聽到瀲灩漸漸甦醒了一些,口裡也喃喃唸叨著一些話語,亥勍靠近一聽,只聽瀲灩唸叨的卻是:“亥、先生亥先生——救我!”亥勍心內一軟,拉住瀲灩的手臂,接口道:“瀲灩!別怕!亥先生來了!亥先生來救你了!”
“嗚嗚嗚!——”瀲灩迷迷糊糊中聽到了亥勍的聲音,當即忍受不住,低聲哭泣起來。“好痛!好痛!”瀲灩艱難地將手心放在胸口處,抓住胸口的衣物,只口無遮攔地喊疼道痛。過了一會兒,又說東拉西扯說起胡話來。
因平日裡不擅表達,迷糊之際,瀲灩竟將自己平日裡說不出,想不到的話全數說了出來,他拉著亥勍的手,哭得讓人心酸,口中不停念著:“爲何無人疼惜瀲灩?瀲灩不好嗎?瀲灩不好嗎?——亥先生!王子很好,你們一定要圓滿!——小孔燕!我把你交給鄞哥哥,你要好生過活!——鄞兒!紅兒的事就交給你了!——我要去了,我好累!好痛!——亥先生!亥先生!王子不要的彩燈,可不可以給瀲灩——瀲灩一定會好好珍惜!亥先生!如若、如若下輩子您先遇見瀲灩,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試著喜歡瀲灩可不可以?”
亥勍眼看著瀲灩交待後事一般把所有想得到的事件都說了一遍,尤其是在他最後反覆唸叨著自己時,那緊閉雙眼,微微,可憐兮兮的樣子,饒是亥勍如此錚錚鐵骨般的漢子,心裡那個角落也軟化了開來。亥勍長嘆了口氣,並未將自己的手從瀲灩懷裡撤出,反而伸出手去將大手搭在了瀲灩的額頭之上,輕輕地撫摸了片刻。
瀲灩如此胡言亂語了一陣,抱著亥勍的一隻手臂,昏昏沉沉地睡去。
那廂虎懼等了差不多五個時辰,正要過去看那男娼死透了沒有,想起自己另有計劃,於是隨意指派了一個端茶的丫鬟去請王子用飯。他自己則端坐在前廳,手捧茶碗,心中計算著那丫鬟有沒有到達王子寢室。
果不其然,一會兒,後院裡一陣高亢的女聲響徹整座府邸。虎懼一面裝著不滿的喝斥,一面慢吞吞地往後院走去,半途中,就見管家慌慌張張帶了下人從後院往前廳趕。一見虎懼,管家忙湊上來說到:“不好了!王子出事啦!”一幅驚慌失措的恐怖表情。
虎懼心中嘲笑著:不就是見著一具屍體麼?慌成這個模樣做甚?他一面在心中偷笑,一面帶著衆人一同又返回王子寢室所在的院落。
一進院門,就見已經有不少侍衛團團守住了整個院子,還有人帶著兵刃四處查看的。虎懼見這些人似乎在什麼,頗覺奇怪,他自己推了門走進王子寢室一看,總算是知曉這些人嚴陣以待在搜查些什麼了。
房間還是原來的房間,不同的是裡面一股子壞血腐臭的味道消散不盡。內室裡滿屋子觸目驚心的血手印,桌椅盤盞摔碎一地,奇怪的是,與那次王子離奇失蹤一樣——王子不見了!
虎懼還在震驚中反應不過來,早有盡責的手下呼喝著“捉拿刺客!”四處分散了開來。
虎懼傻傻地呆在原地,半晌之後,他才一下滑坐在身後瞪椅上,看著詭異的空間,腦海中一片的雜亂。
原本虎懼的計劃是,讓府內下人發現王子的屍體,然後吵鬧開來,把燕國的官員與其它國家的使臣一併招來最好,這樣小王子在燕國人的府邸中喪命,燕國首先就難逃干係,馬上成爲衆矢之的,昭國可藉著小王子猝死,率先發難,撕毀條約,這樣既合情理,又能得到其它國家鼎力支持。幾日之後,他們先前佈置的計劃一實施,大破燕國就指日可待。可是,如今,沒了那一具‘屍體’,連‘活人’都不見了,若被燕國人反咬一口,說昭國小王子撕毀質子條約擅自潛逃,被燕國人抓住機會率先發難的話,情勢於他們就十分不利了。
虎懼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想到這次王子的失蹤與前次是那麼的想象,立馬就將懷疑的對象對準了‘亥家堡’的亥勍身上。如今之際,不管是生是死,一定要將那假王子找了回來纔是。虎懼心內大嘆,沒料到他棋差一著竟然被人玩了一回‘黃雀在後’的把戲。真真是世事難料啊!
稍頃,隔壁定北王府內的家將也簇擁著謝聿楨趕到了王子府。謝聿楨前後察看了四下的環境,對於這劫人之人是如何將人不動聲色劫走的很是不解。遣退了所有閒雜人問清虎懼發生何事之後,謝聿楨走進了瀲灩的寢室。他一見那滿屋滿牆的血手印,眉頭緊緊鎖在了一處。這得流了多少的血啊!想起那個弱質少年掙扎著在屋內四處爬行,緩解疼痛的情形時,謝聿楨眼底一片暗光。
這個該死的虎懼,竟然不同他商量就做出處死瀲灩的大膽決定。謝聿楨站在虎懼身後,盯緊虎懼的背影,心內暗自揣度到時如何收拾這個男人。
想到流了這麼多的血,又身重劇毒,謝聿楨不由得想到也許那個乖巧少年已經不在世間了。就如同那次他得到少年橫死的消息時同樣,謝聿楨心內泛起淡淡的不捨與留戀。想到日前少年還同他義正言辭地說著道理,如今卻兇多吉少,謝聿楨一時對虎懼控制不住欲殺之而後快的殺氣。
殺氣一出,虎懼敏銳地轉身,嚴厲地看著謝聿楨,手也不自覺放在了腰間的佩刀之上。
謝聿楨馬上隱退了殺氣,自然地笑了笑,“依虎將軍所見,此次仍舊是‘亥家堡’的人劫了王子,難道將軍對於如何劫人竟是一點線索都不知麼?”
虎懼冷笑一下:“王爺是未曾見過這‘亥家堡’人所使功夫之玄妙?那個當家的亥勍似乎還懂奇門遁甲之術,若是以他們念異的功夫劫人的話,皇宮內院怕也不在話下。”
謝聿楨“哦?”了一聲,對於這‘亥家堡’也大感興趣起來。與鶴聲一樣,謝聿楨也想到若是如此厲害人物爲他所用的話,簡直‘如虎添翼’。
“如今該當如何?虎將軍心中有策不曾?”謝聿楨問道
虎懼稍思考了片刻:“還能如何?若是死了,死在外面也絲毫起不到什麼功效,若是活著,就將他帶了回來,少不得再多讓他活幾日,屆時你我計劃成功之時,我在好好招待這個小王子。”
謝聿楨見虎懼談及瀲灩時一副恨不得吃他肉拆他骨的狠毒模樣。也不知那最不愛惹麻煩的少年是如何惹怒虎懼,竟讓虎懼如此記恨的。“到時,還請虎將軍將這小王子交與本王纔是!本王自有本事替虎將軍一解恨意。”說完,謝聿楨還曖昧地笑了一笑。
虎懼領會到謝聿楨笑中的含義,他先是一愣,隨即也笑著點了點頭,表示贊同。鄞兒跟著莫一白藉口出宮採藥,一路上擺脫了多少皇帝派著的監視跟哨之人,總算是順順利利地趕到了亥勍在帝京的另一處偏僻宅院中來。
一進院門,亥勍手下即刻有人出去沿途消除鄞兒與莫一白留下的痕跡。鄞兒更是不用說,橫衝直撞一路撞開瀲灩休息的房門,在門口一看,瀲灩躺在,枯槁得如同大限已到之人似的,嚇得鄞兒呆立在門檻處,只望著瀲灩呆愣出神。
莫一白跟在鄞兒身後,見鄞兒站在門口不動,他還頗覺怪異。待自己向裡面看了一眼之後,連忙擡腿邁入那房內,將手上醫箱放在牀頭,拉了瀲灩的手搭起脈搏來。
鄞兒不是十分確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幾日前他的灩哥哥還氣色紅潤,身體康健的。到底是發生了何事,讓灩哥哥遭受如此大的變故?他見莫一白已經上前去診脈,這才拖動自己如灌滿水銀般沉重的腿一步一步挪到瀲灩的身邊。
爲何總是這樣?爲何每次都是灩哥哥飽受折磨?灩哥哥那麼好的?爲何總是替他人承受不能承受的傷害?鄞兒突然惡狠狠地瞪著一直守在牀邊的亥勍。又狠狠地瞪了亥勍身後一臉同情地看著瀲灩的凜冽。
都是這兩個人!一個害灩哥哥爲他受苦,一個口口聲聲說會好好保護灩哥哥,全是一羣自私自利,只爲自己的人。只有我這傻哥哥,只有他會全心全意爲別人著想。
鄞兒心中越想越覺得氣憤。他強忍住自己滿心的不滿,只站到一邊去看莫一白如何替瀲灩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