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自炘派人弄了一輛馬車來,將孔燕扔到車上,自己也上了那車,“說!兵符在哪裡?”葛自炘瞪大了牛眼衝著孔燕喝道。。
孔燕心想,自己到底要將這些人帶往何處才方便呢?這帝京他就只知道三處地方的名字,一是皇宮、一是王子府、再有就是賞菊樓。這皇宮與王子府葛自炘肯定不相信,就只有這裳菊樓了。但,賞菊樓他又不知到底在哪個方向。
葛自炘見這小童不言語,一腳踢在了孔燕的小腿骨上“快說!磨蹭什麼?難不成,你是在哄騙爺?”
孔燕呲牙咧嘴地吸氣,心中真是後悔那時在黑水河邊沒有將這個男人一刀砍死。他強忍住疼痛,說道:“那東西就藏在長樂街賞菊樓裡。”
葛自炘一聽這名字,就半懷疑地瞅了孔燕,“胡說!鳳萊怎會將東西藏在那裡!”
“這你就不知曉了!鳳萊公子有許多身份,這其中一個嘛----就是這裳菊樓的小倌小鳳公子!”孔燕靈機一動想起了他隨便給鳳萊編排的身份,沒想到此刻竟然派上了用場.
“嗯!他是有很多身份。”葛自炘聽了孔燕這樣一說,反而覺得正是鳳萊的做法。對這孔燕的言語更信了兩分。
“去長樂街賞菊樓!”葛自炘衝著門口趕車士兵大聲的吩咐著。
馬車一轉,立刻向著帝京東南角著名的花街----長樂街奔去。
孔燕縮在那顛簸的馬車上,心裡想著,最好能碰上哥哥熟悉的人,那他就有救了,而且,也能向賞菊樓的人通知了哥哥的狀況。孔燕在腦海裡將瀲灩以前無事時向他講述的賞菊樓的人一一回憶一遍。只是,如何才能不連累這樓裡的人呢?孔燕閉了眼睛,聽著外面那街道上販夫走卒的叫賣吆喝聲,半天沒有計策。看來,只能是到時隨機應變了。
賞菊樓這廂,黃媽媽早間半買半揀了一個漂亮的妙人兒,正是春風得意。且那美人又知情識趣,憨態可掬,尤其招人喜歡。自從她樓裡最最可愛的小倌雲團離開了之後,她正想再培養一個可愛憨厚的小人兒。可巧,正讓她遇上了小鳳。她心中歡喜,等到晌午鄞兒睡醒之後,就迫不及待地拖著還困頓不堪的鄞兒去瞧那小鳳去。
鄞兒一聽黃媽媽竟得了這麼大的便宜,不免心中有些奇怪。聽黃媽媽形容那人美豔,更加覺得事有蹊蹺。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早已有了些防備。
此時,小鳳正待在他的新房裡好奇地四處打量房內的佈置。黃媽媽與鄞兒進來之時,小鳳正捧著不知從哪裡翻出來的“繡春圖”正津津有味地欣賞。那“繡春圖”是平日裡教導那些個未經人事的清倌用的,繡的些許粗糙,只看得出是兩個**的人扭在一處。小鳳心中好奇,這些人都是再做什麼呀?黑黑紅紅的一團!
黃媽媽一見小鳳自己拿了那圖在細看,就想此子真是可塑之材,天生作這行的料。不由得臉上堆笑,拉起正趴在炕幾上揣摩的小鳳就仔細地摩挲著他的頭、臉、和手,口中向鄞兒現寶似的說道:“瞧瞧!漂亮吧!只略比我們紅兒遜一籌。?”
鄞兒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他也在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美公子。年齡比他們稍大個兩歲,看長相就是一副精明機靈的,只是這般被黃媽媽捉了‘蹂躪’,也不見其有什麼反抗或不適,反而親暱地瞇著眼任憑黃媽媽撫摸,口中也“媽媽!媽媽!”叫的親熱而歡快,直把那黃媽媽給喜得恨不能將他塞入腹中親自生出來一遍纔好。原來,這鳳萊公子總角之歲喪母,父親並繼母均將其寵膩的有些過分,再加上自幼身邊都是些阿諛奉承之徒,貴族紈絝之後,養成他驕縱奸猾的個性,然其心中對於生母還是眷念致深,這回失憶變傻,難得在黃媽媽身上尋得一絲母親的回憶,故而對於黃媽媽是百般親暱。
“鳳兒啊!快來!這是你鄞兒弟弟,以後,你們就是一家人了!”黃媽媽拉著小鳳引向鄞兒說道。
鄞兒觀察了一會兒,發覺這小鳳言行中有些呆傻,神色又很嬌憨,心中雖對其有諸多懷疑也一併壓在心底,他給了那還在四下打量他的小鳳一記大大的笑臉,水杏般的眼睛彎成了月牙狀“鳳哥哥好!”鄞兒叫著上前去親熱地牽了小鳳的手,暗中摸索了一下,發覺那手的手指很是嫩滑,唯獨掌心處有兩個厚厚的老繭。他斷定此人是個使劍高手,只是,看他的憨厚摸樣又不像是僞裝,不由得就猜測是不是受了什麼傷或是中了什麼毒。鄞兒心中盤算,待會要讓莫一白來好好看看纔是,若此人確是僞裝,就不要怪他心狠手毒,先下手爲強了。任何有可能危害到他的朋友、親人的事物,他都不會輕易放過。
“小鳳哥哥!你打哪來呀!以前又是幹什麼的?在帝京可有什麼親人沒有?”鄞兒拉著小鳳挨著炕幾坐下。
小鳳見鄞兒和藹可親,自己也跟著笑咪咪地說道:“我是大燕國帝京長樂街賞菊樓的小倌,我叫小鳳,我還有個弟弟。”
小鳳背誦般的回答叫鄞兒奇怪地看了黃媽媽一眼,他歪了頭又問道:“你家住哪呀?”
小鳳頗覺奇怪,這個問題不是回答了嗎?他有些委屈地蹙了蹙鼻頭,“我是大燕國帝京長樂街賞菊樓的小倌,我叫小鳳,我還有個弟弟。”......
這次連黃媽媽都覺得有些奇怪了,她也疑惑地看了看鄞兒。
鄞兒大眼四下轉動一番,“你有個弟弟?你弟弟是做什麼的?是誰告訴你家在賞菊樓的?”
“是孔燕告訴我的,我弟弟是誰不能告訴別人,告訴了別人我就會被狼吃掉!”小鳳一本正經地說道,還張牙舞爪學了狼的樣子“啊嗚”一聲。
鄞兒聽了小鳳口裡的話,對這個孔燕一點印象都沒有,他轉念一想,突然做了個恐怖的鬼臉,陰聲陰氣地嗚嗚說道:“嗚!我是鬼!快點說你弟弟是誰!-----嗚嗚!吃了你!”鄞兒一邊鬼叫,一邊慢慢逼近小鳳公子。
小鳳公子被這突然的一幕給嚇了一大跳,一下蹦到也毫無防備的黃媽媽懷裡,埋著頭只管大叫:“鬼!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快說!-----不然吃了你的心!嗚嗚!”鄞兒繼續翻著白眼,吐長舌頭,咧嘴斜眼地叫著,還伸了手去抓正嚇得厲害的小鳳的手。
小鳳“哇哇!”大哭:“不要拉我!我說!我弟弟也是小倌啦!他不是王子,他叫瀲灩......他不是王子!哇!不要拉我!弟弟!弟弟救我!”
此言一出,只見鄞兒與黃媽媽同時高呼:“什麼?”他倆相看一下,確定剛纔沒有聽錯,黃媽媽激動地抓了小鳳的手,語無倫次地說道:“你弟弟叫什麼?瀲灩兒?是不是瀲灩兒?你快說啊!”
小鳳又害怕又委屈地癟了癟嘴,邊抽泣邊點頭。
黃媽媽一見小鳳點頭,一下子呆在了原處,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一回過神就是嚎啕大哭:“瀲灩兒!我苦命的兒!媽媽總算是盼到你的消息了!”她又抓了還在抽泣的小鳳激動地問道:“他好不好?他在哪裡?他瘦了沒有?”
小鳳一時回答不上來這些問題,只能傻愣著看著失態的黃媽媽,也忘了剛剛自己害怕的要命的事情。
“媽媽你莫急,他有些回不過來神了!”鄞兒上前扶了激動萬分的黃媽媽,將他按坐在炕上,順便也把還傻愣著站著的小鳳也按了下去。
“你乖乖回答我的話,就不讓鬼吃了你!”鄞兒繼續嚇著小鳳,只唬得小鳳是瑟瑟發抖,連連點頭。
“你的瀲灩弟弟有沒有說他的家在賞菊樓?”
小鳳點點頭
“那他現在人在何處?”
小鳳仔細思考一下“在王子府咧!弟弟在扮王子,我扮侍從小鳳!”他說完,還咧嘴一笑,但一見眼前是剛剛的那‘鬼’,那笑容在臉上滑了一下又變成了害怕。他朝著黃媽媽的方向又縮了一縮,向上翻著眼睛,有些困惑地看著恢復常態的鄞兒。
鄞兒將小鳳的話從頭到尾連貫起來,抓住了其中的重點。只是,這瀲灩又是如何變成王子的,就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了。忽而,他想起幾日前曾在街上見過那冒牌王子,那時那王子一見他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這個細節也讓鄞兒心中懷疑起來,仔細回想一下那假冒王子的身材外形,倒有幾分瀲灩哥哥素日的樣子。鄞兒生怕這小鳳是胡說八道,心裡打定主意,須得自己親自去那王子府查看一番纔是。
三人正在樓上廂房裡說著,突然樓下大廳裡一陣喧鬧聲響起,只聽那廳內摔杯碰盞,吆五喝六,各色聲音混雜在一起好不熱鬧。鄞兒走到門邊開了門到走廊上瞧了一瞧,只見那樓下大廳中央站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虯髯大漢,大漢正伸長脖子四處張望,目光如惡狼般兇狠,他的右手上提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少年,小少年被提在半空,揮拳踢腿的,口中也罵罵咧咧對著正圍著他們的樓內打手喝道:“老子沒騙人啦!小鳳公子的確是這裡的小倌!不信叫你們當家的黃媽媽出來對峙?不然,鄞公子也行?”
鄞兒一聽此少年口中提到了小鳳、黃媽媽和他,就知曉此人定是與瀲灩和小鳳有些關聯的。要不然,怎會知曉連大總管都不知曉的小鳳的名字?他再仔細看了看那虯髯大漢,道原來是誰呢?竟是那葛自炘。鄞兒大眼睛微微泛出一絲狡黠的光芒。不管如何,他得先對付了這葛自炘纔好,上次在西南沒有整死他,這次定要好好整治整治他纔好。
鄞兒略思索片刻,進了房內囑咐了黃媽媽好好將小鳳看好,這才理了理鬢角衣飾,沿著那樓梯一路款款走了下去,邊走邊喝道:“是哪個不長眼的在賞菊樓鬧事?誰指名道姓要見我鄞公子啊?”他的聲音悠揚而帶有軟軟的尾音,甜軟而不膩人,語氣中還帶著一絲絲笑意。
頓時,整個大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鄞公子身上。這葛自炘自來喜好美男,乍一聽這動人嫵媚的聲音就覺得此人定是美人胚子,待來人晃晃悠悠,搖曳輕緩地下到大廳,葛自炘定睛一看,不覺頗有些失望。此人姿色不過中等,除了那水汪汪的杏眼帶有一絲春情之外,其他各處都只平庸而已,此種長相在這長樂街的倌館一抓一大把。
“哦?你這少年就是這樓子的當家?”葛自炘將手上那孔燕一把拋在地上,口中傲慢放肆地說道:“快快叫你們老闆出來,耽誤了爺的大事,爺一把火燒了你這樓子!”
鄞兒聽完,半舉袖子掩住口鼻“呵呵!”輕笑起來,他笑的時候,那蕩水的眼睛就彎成了新月一般,可愛又清醒,渾身上下的氣質都與方纔不同起來。半晌之後,鄞兒突然止住了笑聲,緩緩轉了頭,眼睛慢慢盯住那正瞧著他的葛自炘,漸漸的,葛自炘瞧著瞧著,就覺得此人的眼睛忽明忽暗、忽近忽遠、一下子變了數十個,一下子又匯聚成一隻巨大的眼球,葛自炘晃了兩晃,眼皮也是不自在地翻了幾翻,只覺得自己身處在一個朦朧的空間,四處全是那帶著笑意的眼睛,身旁的人和事都變的模糊不清起來。他又晃了幾下身子,只聽到那空曠的空間裡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從現在開始,你會忘記今天發生的一切,你現在出去尋一匹母馬尋歡作樂去吧!你是一匹強健的種馬!那聲音不斷的迴盪,葛自炘也虛迷著眼,口中不斷念叨著那些暗示,突然詭異地大笑兩聲,衝著大門就跑了出去。
廳裡的人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何事?在他們看來,這葛自炘只不過說完那句狠話之後,就猛然發瘋般衝了出去,弄的大家都是滿頭霧水,感覺奇怪。葛自炘手下的士兵們本是守在門外,見自家將軍飛也似的跑走,以爲將軍又有了什麼要事,忙趕著馬車追了過去,一路離了長樂街去了。鄞兒再那葛自炘跑出去之後,閉了眼睛略歇息一下,再睜開眼時,眼睛又是那般水潤溫柔。他看了看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瞅著他的小少年,親切一笑“你是瀲灩哥哥的什麼人?”
孔燕正在腦中想著,這位公子著實不怎麼美豔之時,剛好看得鄞兒笑得和藹而自然,如同暖日般照著人心,又如同和風般薰著人面,突然間覺得這位鄞公子美豔不可方物,霎那間芳華萬千。孔燕驚呆了,好半天才聽明白了鄞兒的問話,忙不迭的點頭:“我是瀲灩哥哥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