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北博物館。
古川直奔三樓的金館長辦公室。
推門進去,金館長還是隻在大屏幕後面露出一圓禿頂來。
“古老弟啊!你來了。”
金館長照例沒有擡頭,彷彿那個大屏幕是透明的一般。
古川坐了下來,“金館長,我現在正在籌建宣傳片的團隊,可是你這裡是不是也要做些什麼?”
“做什麼?”金館長茫然道。
“錢?。∮忠R兒跑得快,又要馬兒不吃草,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古川像個討債公司的打手,惡狠狠地說。
“錢啊——”金館長頗有感慨地嘆了一聲,終於從屏幕後方站了起來。
金館長走出來,拖著拖鞋在辦公室裡繞了好幾圈,一副憂國憂民,爲天下蒼生心憂難樂的悲重感。
“古老弟,我實話跟你說吧。我們京北博物館是中央級的非營利性全額單位,——”金館長報出一長串的名稱。
古川坐在椅子上聚精會神地聽著。
“我們沒錢!”金館長一攤手,無奈道。
“沒錢?”古川嘩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沒錢你說什麼拍宣傳片?”
“那個,你們不是有錢嗎?前段時間不是賣出不少貢庫古玩嗎?”金館長笑嘻嘻道。
“古川無力地坐了回去,前段時間賺的錢只剛好還債的,還哪裡能多拿出來拍那個什麼廣告宣傳片。
“古老弟,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博物館這幾年也很困難啊。你看,上面早就下了命令,說爲了促進文化產業健康發展,博物館要免費開放,不準收門票,門票沒了,博物館裡的水電費,展館維修費,還有職員的工資,都要發,只憑那點補貼根本不夠,藉著博物館的名義賣東西又只能賣些零散的紀念品,幾百幾百的賣,能賺多少錢?””週一到週五的時間,幾千平的展館又都空著,偏偏冷氣還是要開,這錢怎麼算,週六週日,人又爆多,熊孩子東摸西摸的,這裡壞了,那裡堵了,都要花錢修。現在人力費又貴,隨便換個燈泡都要一兩百的,我不給他們報吧,還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
“停停停!”古川連忙做個手勢打住金館長的訴苦。
“大家都苦,可是現在宣傳片都開始弄了,你跟我說沒錢,這可怎麼辦?”古川苦惱道。
“要不——拉贊助?”金館長提議道。
“贊助?”古川以前從沒接觸過這一行,確實沒想到能有這麼一條路。
“怎麼拉?”古川問道。
金館長一攤手道:“我也只是知道有這麼回事。具體怎麼做——”
古川知道問這老頭肯定是不靠譜了,看來這些事只能自己做了。
正要離開,古川卻被金館長一把拉住。
“什麼事?”古川的語氣不是很好,任誰被人這麼擺了一道,心情都不會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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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館長還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拉贊助的時候,記得把京北博物館也帶上?!?
古川的嘴巴像是夏天天敞開的冰箱門一樣,往外冒出絲絲的冷氣。
他還從未見過這麼厚顏無恥的人。
不過金館長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還是讓他敗下陣來,含糊地答應了一下就抽出手來往外走去。
這博物館裡的人是不是跟古董呆久了,一個個都要成精。
敢情京北博物館一分錢不花,既打了廣告宣傳,還順帶拉了贊助?
金館長這算盤打得不要太響!
古川一邊想著一邊經過三樓的走廊。
走到一半,前面鑑寶室的門打開了,老樸從裡面神神秘秘地探出頭來,衝著古川努了一下嘴。
古川指著自己,不知道老樸是不是對自己做出這個動作的。
老樸點點頭,示意他進來。
古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走進老樸的辦公室。
後腳纔剛踏進去,老樸就把門關了,搓著手道:“古川啊,有件棘手的事,可能要你幫忙了?!?
“什麼事?”
老樸打開一旁的電腦屏幕,裡面露出黑黝黝的一片,只有正中心有一道亮光,一個畫外音響起:“太暗了,畫面怎麼看?打開大燈?!?
“孔工,可是萬一這裡還有火油,大燈的溫度太高,恐怕會——”
“沒有火油了。我已經確認過了,這麼暗記錄下來的畫面一點意義都沒有。”
古川聽到居然是孔佑真的聲音,注意力立刻集中起來,“這裡是哪?”
古川看出這個長長的地道明顯是貢庫的風格,只是貢庫不是大部分都已經挖掘出土了嗎?這片還沒開挖過的區域又是在哪裡?
老樸沒有說話,指了指屏幕。
孔佑真帶領的探險小隊打開大燈往前走去。
大燈一開,周圍的環境立刻亮堂起來,幾乎像是在白天一樣。
古川認出那些夾道排列的石雕上的圖案風格與貢庫的明顯不同,多了些質樸意味,大開大合,彷彿是鑽木取火時洞穴人用牛血在石牆上塗抹過的痕跡。
探險小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著,最後停在了一扇三人高的銅質大門上,歷經數百年歲月侵襲,那黃銅的金屬亮光仍然新亮如昨,彷彿這地下深處的時間流逝也被土層掩蓋而凝固了下來。
孔佑真的聲音隱含著一絲激動,說道:“這纔是真正的貢庫?!?
探險小隊裡發出一陣驚呼,但是似乎怕吵醒了沉睡貢庫中的亡靈,都壓抑著嗓子不敢放出聲來。
“真正的貢庫?”古川回頭看向老樸。
老樸點點頭,此時畫面也停了下來。
“前方就傳回這些畫面?!?
“貢窟不只是庫中庫,還有一個真正的內庫在地底深處?”古川覺得不可思議,雖然貢庫的重要性在琉球陽王這個仰中土聖上鼻息而活的人眼裡是毋庸多說的,可也不至於耗費人力弄了這麼多障眼法。
“對。本來只是在內庫中發現了一個小房間,可是後來打開一看,居然是通往地底深處的通道,佑真他們排除了陷阱的可能後,就往裡面查看,最後發現了真正的貢庫所在?!?
古川這時想到了金館長提起一億五千萬賠償時所說的貢庫價值幾十億的事。
要真是這樣,這個貢庫還真有可能值個幾十億??!
“那現在問題是什麼?”古川知道老樸把自己叫過來一定不是隻給自己分享這個好消息的。
“嗯,問題就是打不開。”
“打不開?什麼打不開?”
“門打不開?!崩蠘愕目跉庀袷浅鲩T把鑰匙落家裡的粗心主婦對開鎖師傅說的話。
“怎麼會打不開?”古川好奇道,古墓中的門鎖結構無非就是那幾種,明堂十字鎖、梅花鎖、爻子十二木鎖……。
孔佑真是這方面的大行家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而且京北博物館還派去那麼多的專家。
老樸知道古川的意思,無奈地說道:“我們都試過了?!?
“都試過了?所有的?”
老樸一一點頭。
“那還有爆破呢?實在不行,可以暴力拆除啊?定向炸藥的量控制好,熔開一兩個孔洞不成問題吧?”
老樸搖了搖頭,“如果不是這庫中庫的結構,他們早就試了,只是現在那天寶火琉璃頂的火油還沒完全去除,事實上也去除不了,誰知道暴力拆除會引起什麼震動呢?萬一要是那火油倒出來,……”老樸說到一半就沒往下說了,想到了那個火油流滿整個貢庫把裡面的人和文物燒個精光的場面就覺得不寒而離線。
“所以你找我了?”
老樸期待地看著古川。
“我有什麼辦法?”古川也不是神仙,更何況所有的信息只能從一個錄象中判斷,他也不敢像上次一樣莽撞地給出建議。
“不過那扇銅門——”古川盯在靜止的錄象畫面上,湊近了細看。
老樸有起了希望。
這個錄象是孔佑真特意帶了探險隊拍下來傳到京北博物館的,指名了要古川看看。
如果古川給不出任何實質建議的話,老樸擔心孔佑真會失望。
“這個銅門怎麼了?”老樸精神大振,也湊到屏幕那裡。
“哦,沒什麼,只是上面的花紋看起來好漂亮,似乎可以用在這次的廣告宣傳片裡。”古川用手機拍下銅門上的花紋圖案。
老樸失望地直起腰來。
“真的沒看出什麼嗎?”他還不死心地問道。
“老樸,不要急,庫中庫再加上這道銅門已經是翻了好幾番了,反正這些東西都呆在那裡呆了幾百年了,你還怕它們會長腳跑了不成?”古川拍了拍老樸的肩膀安慰道。
老樸愣了一下,他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就跟秦始皇的墓陵一樣,當現有的技術無法保證能安全開啓古墓時,考古界的一慣做法是暫不啓封,留待日後技術成熟或是有其他條件出現時再開啓古墓,這樣做能最大限度地保護古墓中的文物。
越是古老的墓穴越是如此。
“也是。好吧。那我叫佑真先不要急著開這扇門,還是先把外圍的那兩個貢庫都整理了再說?!?
“佑真什麼時候回來?”古川突然問了這一句,說出來他就有些後悔,不對,是很後悔。
因爲他看到老樸的那張老臉褶皺都平整開來,像是被熨斗熨過似的,“怎麼?想佑真了?”
古川擋不住老樸那猥瑣的笑容,調頭就走。
老樸還在後面嘀咕著:“小年輕的,害什麼臊?。 ?
古川回到小陳古玩商行,發現陳千強獨自一人坐在櫃檯前,還在沉思的樣子,只是此時天色近昏,金魚衚衕裡的店面大多關門,不知道陳千強在幹什麼。
“大哥,我回來了。”古川招呼了一聲。
陳千強擡嗯了一聲,又低了下去,魂不守舍的樣子。
古川進了裡屋,找到陳千雪,問道:“大哥,最近怎麼了?”
陳千雪正在晾衣服,甩開衣服,濺起一蓬的水花,然後掛在晾衣繩上,“不知道啊,今早和百里哥見面後就是這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要不你找他說說?”陳千雪湊過來低聲道。
“又是我?!惫糯▏@了一口氣。
“不願意嗎?”陳千雪做出一副要生氣的樣子,臉頰鼓得像兩個包子。
古川用力地拉了拉她的臉頰,又搓揉了幾下,才說:“好,我去問我問,不過——”
“不過什麼?”陳千雪知道古川沒這麼容易答應,一定好有條件。
“改天也順便來我家幫我把內褲洗了吧。”
“找死!”陳千雪手裡還沒擰乾的衣服甩了過去,古川笑著躲開,找陳千強去了。
“大哥。想什麼事呢?”古川單刀直入,要他做些開場白做鋪墊,他可打死也做不到,索性跟陳千強裝熟。
“沒什麼?!标惽姁瀽灥卮鸬?。
這話的另外一層意思就是“現在別來煩我。”
古川收到,屁股還沒沾椅子就要站起來。
陳千強突然問道:“古川,有空嗎??”
“嗯?”古川還從未聽過陳千強對他這麼說。
“有?!?
“跟我出去喝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