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南宮明軒離去後許久,公孫遙一直站在原地,看著那開著的窗子回不過神來。
他方纔說那些話的時候,臉上並無悲慼,亦無怨恨,只是淡淡。那疏淡的神情,就彷彿在說旁人的事情一樣。即使在說“我的生母身份特殊”的時候,他的眸中亦是平靜的仿若一潭不見底的池水,毫無波瀾。
身份特殊。
公孫遙心頭突然縈繞著淺淺淡淡的悵然來。若不是因爲有一個身份低微的生母,或許他根本不需僞裝這麼多年,任人辱罵嘲笑。
只要不是辛者庫賤奴,哪怕他的生母是一般世家出身的女子,或許他如今也是風姿翩然的皇子。可偏偏,造化弄人,他生於皇家,卻連一般貴族的地位也不曾有。權貴之家將他當作笑話也就罷了,就連天下的百姓,有幾人不知曉草包皇子這四個字的?
其他幾位皇子皆是矜貴的很,便是幾位與皇位無緣的,也能得皇上的幾分真心憐愛。唯獨南宮明軒,從來不曾有人把他放在眼裡過,就連他的生辰,也是錯的。
心中嘆息,公孫遙收起傷藥與棉布,重新放回櫃子裡。無論南宮明軒這些年過的辛苦與否,都是與她無關的事情,不是嗎?一邊想著,一邊緩步走向外間,公孫遙坐到桌前,拿起筷子準備用膳。
方纔二人說話本就耽誤了一些時間,再加上爲南宮明軒包紮傷口,如今桌上的飯菜俱已經涼透了。公孫遙不想再讓人麻煩,索性就著冰冷的菜餚吃了幾口。
心中存了事情,加上已經涼透,入口的菜餚當真是索然無味。淺淺淡淡的動了幾筷子,公孫遙便沒有了繼續吃的興趣。反正往日歇下時,雙喜也慣常是會在屋中備下幾碟子精緻的點心,給她充作夜宵,也省的半夜餓了沒什麼可吃的。
“雙喜。”公孫遙娉娉婷婷的站起身,揚聲喊道。
剛剛和流月一起回到正房前,便聽到公孫遙叫自己的雙喜立刻推門進去:“小姐,怎麼了?”
“喚丫鬟進來將桌上的飯菜收拾了吧!……”公孫遙一邊說
著一邊往內室走:“你來伺候我歇下吧!……”明日雖說是成親,她只需做個木偶就能舉行的儀式,但是,無論什麼事情,一旦和南宮明軒扯上關係,往往就會麻煩幾分。
譬如明日,少不得就會有人故意攪亂婚禮,讓南宮明軒鬧笑話。
想到這些,公孫遙就覺得頭疼。別的事情她的確是無所謂的,可是,被人當作茶餘飯後的消遣,終究還是她不願意的事情。偏偏嫁給了南宮明軒,這些就是避無可避的事情。就算明知道要出醜,也不能躲著。
誰讓他們一個是大名鼎鼎的草包皇子,一個是出了名對南宮明軒厭惡至極的嬌縱小姐,倘若成親時不出什麼亂子,纔是見鬼了。
坐在妝臺前,卸去頭上的釵環,公孫遙的心情有些微妙。她是真的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這麼快就要嫁人了,而且還是嫁給一個完全想不到的人。
“小姐,便是心中不愉,你也多少吃些東西啊!……”雙喜看著桌上那幾乎不曾動過的飯菜,皺眉看她:“明日一早就要起牀開始忙碌,怕是根本沒有時間吃東西了……”她深深的懷疑,她家小姐能不能堅持到明天一切結束。
公孫遙此刻心情並不算差,只是她卻知曉自己是不能夠心情好的:“一想起那個草包,我就覺得噁心,哪裡還能吃得下東西!明日如何又有什麼關係,反正嫁給那個草包,早晚也要丟人現眼的!”
雙喜還想再勸勸她,卻看到了她不耐的神色,只好噤聲。
“咦,小姐,你怎麼把窗子打開了?”雙喜去門口喊了小丫鬟來收拾飯菜,自己則是進了內室。誰知道進去之後,卻意外的沒有看到滿目狼藉,畢竟她原本以爲公孫遙是在屋中摔東西泄憤的。
反而,原本關著的窗子如今卻是大開著,而一旁的地上,則是倒了一個凳子。
公孫遙聞言回頭,正看到雙喜關了窗戶,伸手扶起倒地的凳子。霎時間又想起了原先的情形,那時候,情急之下根本沒有覺得有什麼,如今纔想起來自己那時候,正好倒在了他懷裡,似乎
還嗅到了他衣袖間有莫名的香氣。
不知怎麼,公孫遙竟覺得臉上有些發燙。
雙喜伺候著公孫遙上了牀之後,公孫遙便讓她回房休息了。然而,她躺在牀上,剛剛閉上眼,便聽到了外面有人敲窗戶的聲音。
公孫遙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屏息沉默,片刻,窗外再次傳來聲音:“遙兒,你睡了嗎?我是七哥。”
幼時候,公孫遙經常去宮中與幾位皇子一起玩耍,那時候,年少不知事,便按了排行稱呼幾位皇子。譬如七哥,就是七皇子南宮敬軒。
聽到這個聲音,公孫遙皺了眉,卻是應聲道:“七皇子深夜來訪所爲何事?”
“遙兒,七哥知道你心情不佳,亦知道你不願嫁給那個草包。只是父皇賜了婚,那個草包又不主動開口拒絕,七哥縱使有心幫你,也實在是無能爲力啊!……”南宮敬軒聲音溫柔的很,話中盡是關切與無奈。
公孫遙眸中閃過一絲精光,聲音卻是帶了委屈:“別說這件事情了……”
“遙兒。”南宮敬軒一聽公孫遙的語氣,便知道今晚怕是來對了,頓時激動起來:“你聽七哥說,雖說我現在沒有辦法幫你,但是,你記住,七哥是真的心疼你。嫁給那個草包之後,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要被他欺負了去。”
“多謝七皇子。”公孫遙話中都是感動。
南宮敬軒又隔著窗子說了許多二人年幼時候的事情,一直到公孫遙聽的睏乏的時候,他終是進了正題:“遙兒你應當知道,七哥一直都心慕你,卻不曾想到本想著守著你長大,然後娶你做我的正妃,結果這其間又出了變故。那個草包配不上你,你等我,我一定會努力的強大起來,強大到能夠把你娶回來……”
屋外的南宮敬軒說的深情脈脈,屋中公孫遙卻是忍不住嗤笑。
沒想到即使她就要嫁給南宮明軒了,還有人捨不得公孫家的權勢。還有這一番深情的表白,南宮敬軒爲了得到公孫正的支持怕也真是下血本了,大晚上不睡覺來念臺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