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天生就可以做到讓自己的身體聽從大腦的指揮,比如命令失戀的自己別老去想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就可以立刻就真的不想;命令被老闆罵至狗血淋頭的自己不要把這事放在心上,就真的可以很快就笑著對自己說,等幾年後我成功了,一定會笑著跟滿肚子肥油的老闆一起喝酒聊天。
陳決就是個典型例子,他可以在任何地方睡著,只要他想。但有一點很重要,這種強行用大腦命令身體的做法,其實並不科學並不真的可取。道家養生說講究順其自然,當你失眠時,不要強行命令自己睡著,做著各種噩夢睡的各種不安慰的覺,不如用這失眠的時間起來看看書。
他媽的又說遠了…
李良無奈之下,乾脆就放下手頭的事情,仰靠在椅子上胡思亂想。小時候家裡窮,是真真正正的那種窮,僅僅可以吃飽肚子的窮。父親生他的時候都已經五十多歲,雖然在農村五十多歲不算什麼,照樣能挑能扛的下田幹活,但畢竟不比三四十歲的人。而且母親還生著慢性腎病,沒有錢去醫院治,也就只能傾家中所能儘量用便宜的藥勉強撐著。很有普遍性的一類家庭,但現實不是小說,不會有狗血這麼一說。也許就是在那種家庭環境下,他很小就學會了理財,儘管他理的只是每月幾十幾百的小財,但當他如今做在這個位置上回想當初,正是當初那些時光的錘鍊,才造就了今天的成績。
“時難年荒世業空,弟兄羈旅各西東…”也不知過了多久,陳決在沙發上翻個身,面朝李良,念出一句杜甫的詩。
李良笑笑:“怎麼忽然發出這種感慨?”
陳決坐起來,揉了揉額頭:“夢到了以前的同事,想想這好些年過去了,不知道他們都怎麼樣了。你說我是不是閒的慌,竟然想這些沒用的事。”
李良被他這麼一說,不自禁也想起了他以前剛工作時的各種同事。李良比陳決歲數大不少,所以他那一批同事和陳決那一批差別很大,首先就是年齡然後就是時代。中國自從改革開放後,經濟的發展可謂是一天一個樣,一天一個新政策,甚至是一天一個賺錢方式。李良記得他年輕那會兒,去哪上班根本不像現在見面就談工資,那時候勞動力多,但是活少,造成了想上班幹活得有關係才行,就連最底層的工地壯工都得憑關係才能幹上。到了陳決這一批八五後出來工作的時候,除非進待遇優厚的機關單位得找人,一般情況下只要你願意幹,什麼活都能找得到,而且勞動力日趨緊缺,尤其是底層出苦力的工作,工資高別人都不一定幹。
雖然工作方式工作心態發生了改變,但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卻是永遠都無法改變的。愛情還是愛情,親情還是親情,友情還會是五千年前的那個友情。
“做到我們這樣的,萬中無一吧。”李良若有所思,點根菸。
陳決擡眼看向抽著煙的李良:“你知道我今天來是幹嘛嗎?”
李良搖頭。
“我是來跟你說一件很重要的事。”陳決。
“什麼事?”李良。
“你覺得我能不能算是恆遠最成功的員工。”陳決沒有笑,問的很認真。
“肯定算。做到你這樣的,恐怕是百萬中也沒有一個。周總前些天打電話跟我聊了很久,提到了恆遠的未來。我說的很直接,制度決定企業的興亡。”
“什麼玩意制度?我不相信,企業和一個家庭一樣,需要的是感情的維繫,而不是制度。再好的的制度都培養不出人性化的企業,我還是那句話,以人爲本旗幟最重要。你怎麼想的我也都明白,你不就是想著有一天恆遠少了誰都能繼續發展嗎?”陳決從沙發上下來,穿好鞋站起身。
“對,這你早就知道了。我不僅想,更重要的是我一直在努力。”李良深深的抽了一口煙。
兩個男人對望一眼,各自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笑。
好像是兩個惺惺相惜的對手,即將要面對不得不分出勝負的對決,都不捨得向對方下狠手,可爲了各自的立場又不得不竭力將對方斬於馬下。
“我不會讓你成功的。”陳決。
“我也是。”李良。
“你在癡心妄想。”陳決。
“彼此彼此。”李良。
陳決緩緩吐了一口氣,朝李良揮揮手,離開。走出財務部的東門陳決自言自語道:“我可是有小楊撐腰的,老李啊,你就等著認輸吧。”
周總對於下屬們有多瞭解,永遠是下屬們無法猜測到的。對於李良的制度論和陳決的旗幟論,他一直都是持中立態度,但他從沒表現出來自己的中立態度。事實上,作爲一個企業的最高領導者,不表達自己的態度往往是維穩的最好辦法。從他自己的角度來說,他當然希望‘恆遠’永遠都姓周,他退休了,有他兒子接班,他兒子退休了,有他孫子來接班…千秋萬代。但從一個企業家的角度來說,他又希望‘恆遠’可以在自己手上,成爲一個缺了誰都能繼續進步繼續發展的制度型企業。
所以,作爲一個老總,他常常覺得壓力很大。
幸好,幸好二兒子萬鈞已經進了恆遠,而且有模有樣的開始工作了。雖然萬鈞很多東西都不懂,有很多需要學的東西,但起碼萬鈞心甘情願的進來了。這要是放在三四年前,周總是根本想不到的。
二兒子周萬鈞的性子太烈,像一把鋒利的刀,總想著做一些打破常規的事。
無奈之下,周總只得將他送去了國外讀大學。值得高興的是幾年國外待下來,一身紈絝氣絲毫不見了不說,更難得的是修得一身謙虛的君子氣。這種變化就如同一個流氓地痞變成了溫潤如玉的君子。
作爲父親的周總看在眼裡,喜在心上。至少,兒子不再是當年那個只懂到處闖禍的腦殘富二代。以後不管他的商業之路能走多遠,起碼他已經是合格的一個‘人’了。
目前,周萬鈞每天早上八點鐘準時到‘恆遠’總部,晚上五點鐘準時下班。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進行著。他也沒有具體的工作,或者換種說法就是沒人敢使喚他做事。所以他現在就是每天在總部裡逛來逛去,自己的辦公室倒是裝修的很豪華,但一天基本上待不了一兩個小時,時間都讓他在流連總部人員的辦公室之間耗掉了。周總不急,周萬鈞貌似也不急。父子倆在公司見面的時候會打個招呼,並沒有像偶像劇中放的那樣,發生父親和兒子在公司裡爲了各自的價值觀事業觀大吵一場而後冷戰許久的事。在別人看到或者看不到的時候,他倆之間的感覺都很平常,不顯得很熱絡,也不顯得氣氛冷淡,用順其自然這個詞來形容最恰當。
楊牧對陳決說周總是想讓他做太子太傅,爲將來接手周總位置後的周萬鈞所重用。這個想法楊牧也只是猜測,雖然可能性很大,但畢竟也不是百分之百的確定。跟陳決提出這個猜測後,她也沒再有多餘的動作。若是想對周太子耍心眼,她有足夠的自信可以讓周萬鈞非常相信她,並且在今後成了‘恆遠’新帝王后重用自己。但她不會真的這麼做,因爲沒必要,她跟陳決想的一樣,對‘恆遠’有百分之百的愛,對周總就有百分之兩百的愛。如果有天,她需要做一個選擇,一,覆滅恆遠;二,覆滅周總。那她肯定會毫不猶豫選擇前者。
士爲知己者死。如同張良之於劉邦,郭嘉之於曹操。給其施展平生抱負的機會和施展才華的伯樂纔是最值得千里馬一生追隨的,而不是伯樂手握的那片肥沃土地。試想,劉邦就算沒有能覆滅項羽,張良會因此而離開他嗎?曹操的曹魏政權倒掉了,郭靖就不會追隨於他了嗎?
所以對楊牧來說,太子是誰、恆遠未來的帝王是誰,都無所謂。再說白點,她這輩子遇到了周總這個最大的伯樂,已經足夠了。
死心塌地,對商場上的人來說,並不是個優點。商人嘛,總得要奸詐點、無常點,才能在刀光劍影的明爭暗鬥中游刃有餘。但前面早已說過,規則是給金字塔中間的人定的,在金字塔頂端的人,不僅不需要守什麼規則,甚至還能去制定規則。
陳決和楊牧對周總的死心塌地,就連很多媒體都能看出來,從各種蛛絲馬跡中得出一個結論:恆遠的人心凝聚力都傾注在了周恆遠身上,所以周總在一天,恆遠就能強大一天。
在所有公共視野裡,連最愛挑刺的媒體都能報道出來的好事,那這件事百分之百就是真實的。
媒體最喜歡緋聞、傳言,每天干的也就是尋找流言蜚語的活。所以當他們讚美某件事、某個人的時候,除去幕後操控的可能,這件事、這個人肯定是真的值得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