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是越來越冷已經過了三九天,轉眼就到了年底。
子衿從旗袍店出來的時候天上微微下起來小雪,侍從立刻替她撐了油紙傘,但是仍舊有雪花星星點點落在她的麾裘上,化成小小的水珠。
坐上車的時候,身旁提著東西的夏香便試探著道:“小姐,我們還去不去百貨商場了?”
她聽了看了一眼窗外,伸出手輕輕的敲了敲窗玻璃上的積雪,“算了,我有些乏,回去吧?!?
她這話一出副駕駛席上的一個戎裝軍人就轉過頭來道:“穆小姐可是身體不適?”這軍人是盧佑嘉侍從室的人,專門被他派來保護子衿的。
“沒事,左右不過是這幾天天太冷了罷了。”子衿輕輕的道。
司機便直接踩了油門將車子發動起來,等車子開到渢河的時候,雪已經越下越大,她進屋子的時候圍脖上已經凝了不少晶瑩剔透的結晶。
子衿覺得已經是精疲力竭,連午飯都不吃便徑直上了樓去休息。她近些日子總覺得有些乏力,昏昏欲睡,原本今日是打算做了旗袍再去買些東西回來,但是在旗袍店的時候就覺得整個人累的像是已經抽乾了力氣。
她暈暈乎乎的只感覺眼前有個黑影,她翻了個身伸手隨意的搭過去,卻突然觸到一個僵硬而冷冰冰的東西,這種感覺她再熟悉不過。
果然她一睜眼,便看見她的手正搭在他的武裝帶上,他滿臉的笑意,“瞧瞧你,竟是這樣喜歡我的勃朗寧。要不我也送你一把?”說著伸手替她掖了掖背角道,“這樣冷的天,也不怕著涼?!?
她用手肘支起身子來半真半假的道:“既然如此,那你就送我一把好了。”說著將他剛剛掩好的被子又掀了掀道:“我熱得很。你不是說今天不回來麼?”
“我原本以爲處理不完的事,結果很輕鬆就解決了。想回來瞧瞧你趁我不在,做些什麼?!闭f著愛憐的伸手颳了刮她的鼻樑,順勢就在她身邊躺了下來道:“聽說你今天去做了旗袍。不過,你近些日子最好少出去一些。”
“爲什麼?”她有些疑惑。
盧佑嘉便道:“最近街上總是有人來來往往的?!?
她滿不在乎的笑了笑道:“瞧你這話說的,什麼時候街上的人也是來來往往的。”
“子衿,眼下日本人活動的很是頻繁,我擔心。。。。。?!?
“曉得了?!?子衿的睏意未退,只是敷衍性的笑了一下,懶得再搭理他,便躺下來轉過身去,將被子掩上背對著他,將眼睛閉上。
一牀厚厚的羽絨被褥將子衿包裹的像是一個蠶繭一般,她正是睏意再次來襲,卻感覺到有一隻手從後面伸過來搭上她的腰,搞得她癢癢的呵呵的笑出聲來。
“別鬧,我困的很?!彼抢燮?,並不轉身背對著他道。
他一聽便輕輕的“嗯”了一聲,但是手卻微微的一抽就解開了她睡衣的腰帶。
她有些嗔怒,伸手一把揮開他的手,慌忙將睡衣的帶子繫好,直接坐起身來,有些嬌嗔的道:“你快出去,我要睡覺?!?
她生氣的時候眼波卻顧盼流轉,嫵媚生姿。
盧佑嘉便伸手過去攬住她的腰,微微一用力
便把她攬到了懷裡,他一邊用手肘壓在枕頭上撐著頭,一邊拿起她的手輕輕的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一臉的認真的道:“子衿,你嫁給我好不好?我們登報結婚。”
她暮然清醒過來,卻是裝著仍舊神志不清的樣子伸手去推他的肩膀,揉著眼睛不耐煩的道:“你總叨擾我,我纔不嫁給你?!?
她如何嫁給他?
她是紀常洵的夫人,這樣不明不白的跟著盧佑嘉說出去已經是貽笑大方,如今還要怎麼嫁給他?
讓盧佑嘉同吳慶芝離婚?吳慶芝救了她的命,若是這樣,她還不如死在雪地裡。
相比之下,她穆子衿寧可一直在這渢河的別墅裡當他見不得光的情婦。
“我什麼時候叨擾你了?”他有些納悶的笑起來。
她藉機用腿亂踢亂蹬,故意撒嬌耍起賴來,又用手去推他,“每次跟你在一起,我都睡不成。還說不是叨擾我。”
他從不曾見過穆子衿這般嬌憨耍賴,心中高興,笑得愈發的起勁,摟著她的手力道也越發的大,就連眼底都帶著愉悅的浪花,但是卻隱藏蠱惑,他道:“你這話錯了,是我每次跟你在一起,我都睡不成?!?
等子衿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一早,盧佑嘉一向是軍務繁忙此時早已不見了人影。她懶懶的起身,穿戴好下樓去吃早餐,一頓早餐雖說看得出來頗費心思,但是子衿總覺得胃中發堵,食不甘味。
於是隨便吃了兩口,就覺得胸悶氣短,便放下筷子想叫了夏香上街走走,但是轉念一想昨天盧佑嘉的憂慮,只好蔫蔫的就此作罷。
她閒來無事於是回房隨便找來一卷書拿在手裡,靠在沙發上來看,沒看多久便感覺眼前的字忽然變得模糊一片,像是螞蟻一樣在紙頁上來來回回的爬動,感覺到天旋地轉,眼前的落地窗簾和地板也像是水波一般來回的擺動著。
她閉上眼睛,伸手試探著撫上額頭,只覺得眼前像是絢爛的煙火一般,一波接一波的迂迴開來。
子衿全身無力,只聽“咚”的一聲,手中的書卷便落在了地上,頓時就昏了過去。
“子衿,子衿。。。。。?!痹谒瘔糁兴坪趼牭接腥撕八拿郑曇敉褶D而清揚,是那樣的熟悉。
“唉,媽媽,來了。。。。。。”她回過頭去甜甜的笑了,提起亞麻色及膝長裙歡快的跑過來,一頭潑墨的長髮牽引守候一陣微弱的暗香浮動,那是玉蘭花的香氣,在晚風的吹拂之下掀起一圈圈的清波盪滌,直盪到人的心裡去。
母親笑著拍了拍她的頭,展顏露出一個笑容,“快去洗洗手,我做了你最喜歡吃的菊粉糕。”
她的眼淚卻忽然就流了下來,“媽媽,我好想你,你爲什麼總是不來看我?”
母親撫摸著她的長髮,卻是不答話,只是面容越來越模糊不真切,她連忙伸手去抱母親,卻撲了個空,只抓到了冰冷的空氣和那一陣陣芬芳的玉蘭花香。
淚水簌簌而下,滾燙的淚珠燒得她的整張臉都燃燒起來,她痛哭流涕,“媽媽,我好想你。。。。。?!?
一尺有些刺眼的燈光穿過淚水模糊的眼睛像是利劍一般射進眼眸,她睜開眼睛,微微動了動手指,卻發
現窗外的天色已經黑了,而自己則是躺在了牀上。
“穆小姐。”夏香連忙驚喜的道,“您可算是醒了?”
“什麼時候了?”她望著窗外如潑墨般的夜色道。
“六點了?!毕南愕?。
“我,我這是怎麼了?”她忽然覺的胸口一陣陣的噁心,幾乎讓她說不出話來了。
夏香一聽便笑道,“穆小姐,您。。。。。。”但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伸手指了指門外,道:“司令在外頭同醫生說話呢?!眰榷宦?,樓道里果然傳來了隱隱的說話聲,似乎還有模糊的笑聲。
夏香推門出去的時候,盧佑嘉正巧就進來了,一臉掩飾不去的興奮和喜悅,那如春風般的笑容幾乎要將人溺斃其中。
“我怎麼了?”子衿望了她一眼道。
但是話一出口便有一陣止不住的噁心忽然就像是潮水一般涌上來,她連忙用帕子捂住嘴,躬下身子向著牀外乾嘔起來。
盧佑嘉一見便慌了神,連忙上前拍著子衿的背替她倒水,“子衿,你怎麼了?我去把醫生叫過來?!闭Z氣雖是焦急但卻是樂不可支。
她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驚雷般的念頭,就連噁心都忘記了,用盡全力直起身子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臉的錯愕的望向盧佑嘉。
他展顏一笑,興奮的抱住子衿的肩,“子衿,我要當爸爸了,我要當爸爸了?!闭f著一把將她攬在懷裡道:“醫生剛剛纔告訴我,已經一個多月了,子衿,你送給我多麼大的禮物!”
一個多月?
她伸出手顫抖的摸上自己的小腹,這裡居然孕育著一個小小的生命。
忽然感覺到身子的暮然騰空,他竟是一把將她抱起來,強有力的手臂將她緊緊的箍在懷裡,喜形於色,“子衿,你今天一直睡著,我們現在去吃飯好不好?孩子一定餓了?!?
“你快放我下來,這像是什麼樣子?”她不住的踢蹬,“我自己走就是了!”
但是他依舊是抱得穩穩的不肯鬆手,“別鬧,別鬧,要是摔著可如何使得?”說著便抱著她下樓去了。
晚餐格外的豐盛,一張偌大的桌子簡直是“雖席地不容間也”,幾乎全讓各式各樣的磁盤碗碟佔據。他的手有些微微顫抖著爲她夾各式各樣的菜品,將她面前的小碗堆得像小山一樣。
“你夾這麼多,我都吃不下了?!彼齻冗^頭去,蹙著眉對他嗔怪。
他笑了起來,手卻仍然是不曾停下來,又爲她乘了一碗老參烏雞湯放在她面前道:“咱們孩子愛吃?!?
她的臉微微發紅,低下頭去用勺子舀了一口湯,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亂講,你怎麼知道?”
“我自然知道了,他昨天晚上告訴我的?!北R佑嘉放下了筷子目光灼灼的打量著她,一本正經的道。
她只感覺到臉上像點了一把火一樣“騰”的就燒了起來,像是宿醉一般的紅了個透徹。
早晨的小雪早已變成了此時的鵝毛大雪,紛亂的雪片打在窗玻璃上發出“簌簌”的聲響,窗上凝了厚厚的一層冰花,屋子裡的熱水卻燒得正旺,濃濃的暖意就在屋裡肆意的衝撞,激起額頭上凌亂的汗珠紛紛落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