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情景一幕幕涌進腦海,她蜷縮成一團,害怕得瑟瑟發抖,她從沒想過要傷害蔣潔的。
秘書小姐感受到她的顫抖,可林七身上的血跡讓她沒辦法沒膽量安慰地抱抱她,她只是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襬不讓自己恐懼地尖叫出聲。
司機見狀把車裡的空調調高了一些。冰涼的血液在身體裡緩緩轉暖,神志清明幾分,林七從令人恐懼的夢中場景中回神,她看一眼車內的導航器屏幕,導航器上顯示兩三個紅點,司機正在往其中一家駛近。
她悄悄摸出凝固了血跡的手機,手心展開,裡面正是江初由的名片,她小心地展開名片,給江初由打電話。秘書小姐注意到她的動作卻沒說什麼。
四五分鐘後,這輛車再次掉頭。
林七這個樣子一踏入醫院大門,就有護士把她往擔架上拽。林七極力解釋:“我沒有受傷,請問,你們剛剛有沒有接收到一個東方女子,她身上都是血,有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把她抱進來的?有沒有?”
護士們困惑地看著她,念出一串英文,笑容親切而又著急,要推她去醫務室。林七一呆,她有些聽不懂護士們說什麼,半晌大腦才運轉正常,她用英文重複剛纔的問題。這時她已經順著護士的推力走到了電梯入口,周圍來來往往的人不時回頭看她這副又怪異又狼狽的樣子,眼中不是驚訝就是驚悚。
林七顧不上異樣的目光,飛快地上了電梯,朝護士所說的樓層而去。司機和秘書小姐早被護士們隔開,兩人焦急地看著林七的背影消失在電梯裡。
司機嚇得魂飛魄散,也不管秘書小姐了,問明護士林七的去向,直接從樓梯上飛奔。若是林七出了一丁點問題,他也不用向吳珂成覆命,直接了結自己得了。
到達急診手術樓層,電梯門一開,林七就跑了出去,一路詢問訝異驚呆的護士,看到吳珂成的身影,她眼裡又溼潤了,她一下子衝過去抓住他的胳膊急聲問:“大叔!蔣潔姐怎麼樣了?呃……”
氣到極點的吳珂成正在毆打沉默不語、打不還手的蔣凌,江初由正在給兩人拉架,吳珂成猛然感覺到有人拉他胳膊,他以爲是要阻止他的,一把將那人推出去,直到林七的聲音傳來他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
“林七——”
“林七——”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吳珂成和蔣凌看到林七都驚呆了。蔣凌的眼睛紅腫不堪,不僅有血絲,還有青黑的拳頭印跡,他衝吳珂成叫道:“吳珂成,這件事與林七無關,你怎麼打我都行,但你不能遷怒她!”
他的身體搖搖晃晃,不穩地去扶被推倒在地的林七,正要抓住她的胳膊時,被一股強勁的力道推開,本就蹣跚的身體頓時摔倒在地。
“林七,你怎麼來了?你……沒事吧?”吳珂成見她滿臉滿手的血,驚疑不定,一把將她抱起來坐在長椅上,眼裡盛滿未散去的怒氣還有一絲歉意。
林七沒在乎摔倒的事,慌慌地問吳珂成:“蔣潔姐怎麼樣?是我害了她!”她捂住臉哭起來,滿心都是慌張無措,如果蔣潔因此出事,不僅蔣家不會放過她,上次蔣潔和蔣婷對她做的事情,吳珂成是怎麼讓蔣家道歉的,到時候蔣家一定不會手軟的,林七實在擔心著她自己再給吳珂成添麻煩了,良心上也會過不去,是她的任性和自私害了蔣潔。
吳珂成遲疑著伸手拉下林七的手,掏出自己的手帕在她花貓一樣的臉上輕輕擦拭,直到確定林七的臉上沒有傷口才稍微放心。
林七詢問地看著他,一定要個答案,絲毫沒注意到一旁艱難站起來的蔣凌在江初由的攙扶下哀傷地站在一邊,他的妹妹連看他一眼都不肯,甚至不願意相信他,而去相信一個心懷不軌的丈夫。
他轉眼望著急診中的紅燈,眼裡的光盡數湮滅,各種消極的情緒向他一股腦涌過來。
吳珂成沉默地擦拭林七滿是血跡的手掌,手帕上滿是乾涸的血痂,她的手掌在倒地的時候撐地,摩擦出新的傷口。吳珂成暗歎,她來吳家之後一直在不斷受傷。
林七固執地問:“大叔,蔣潔姐怎麼樣了?”兩人的沉默讓她心裡慌亂不已,她好像只會說這句話了一樣,得不到蔣潔平安的消息她就不能安心,只任由吳珂成給她擦拭血跡,手掌處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她沒空去顧及。
吳珂成又取出自己專用的帕子,將她的傷口包紮好,綁成一個蝴蝶結,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他也漸漸恢復平靜,眼底的恨意和怒火稍稍掩藏,擡頭看著林七的眼睛淡淡地說道:“她的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孩子?林七睜大眼,腦子再次當機,蔣潔那個樣子確實像傳說中的流產,可是,昨天在沙灘上,她不是……?還有蔣潔沒有結婚,怎麼會?
吳珂成點頭肯定:“就是流產的意思。醫生正在盡力救治,蔣潔,可能有生命危險。”他轉身望著紅燈,兩張手絹一張給林七包紮滲血的掌心,一張塞在她手裡。
那張手絹已經髒了,他沒必要收回來。
蔣凌身體一僵,無盡的懊悔淹沒他的頭頂。
林七雙脣顫抖,雙手緊緊抓住吳珂成的袖子,想要讓他否定剛纔的話,可她實在沒有勇氣說出一個字,傷口裡的血緩慢地滲出手帕,她的手無力地滑下,眼底心底一片茫然。如果蔣潔的命運不能改變,那麼她的命運是不是還會沿著林七的命運軌跡前進?那她重活一世還有什麼意義?只是爲了見證蔣潔和她自己是怎麼消亡的嗎?
她大力地搖頭,眸子裡滿是恐懼和擔憂,對吳珂成懺悔:“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吳珂成眼角的冷光掃過她滲血的手,沒有再看她,一貫溫和的臉冷峻地仰起,眸光銳利地盯著紅燈,心裡的焦灼和狂躁的憤怒沒法向任何人訴說。
林七知道他不會原諒自己了,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她沒力氣再向吳珂成求證,她不知道怎麼面對蔣凌,更不願意此刻與他說話。
秘書小姐費盡千辛萬苦找到地點,看到林七和蔣凌剛要過去就被兩個司機攔下,他們現在充當的是保鏢。
“小姐,你還是回去收拾下蔣家家公司裡的亂局比較好。”載秘書小姐和林七來到這家醫院的司機站出來輕聲說道,裡面的情況只看吳珂成打蔣凌的光景他們也能猜個大概,蔣凌的花名別人不知道,他們這些做保鏢的可是一清二楚。
秘書小姐探頭望望長廊的方向,神色焦急,蔣凌捅了大簍子,豈能是她這個小小的總經理秘書能“收拾”的?她推司機的胳膊:“司機大哥,你讓我進去問問我們總經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也好和蔣家人有個交待。”
被叫做“司機大哥”的人面色略僵,面無表情地說道:“小姐,你還是回去比較好,若是打擾到我們大小姐的手術,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蔣家人要交待?那不是他們能管的事。
秘書小姐還要再說,郝俊從各處調派的一色黑西裝保鏢從電梯裡涌出來,看到這裡有個“閒雜人等”直接冷漠地說:“這位小姐,請你離開這裡。”不等秘書小姐說話,他們就把她“清場”了。
秘書小姐被送到樓下後,望著樓上直跺腳,又想起辦公室外的那灘血跡,她眼皮一跳,連忙打電話給可靠的人清理,她自己也匆匆跑回去。
保鏢正在向吳珂成簡單地彙報工作:“大少爺,H市最好的婦科手術醫生已經乘專機趕過來,預計晚上可趕到堪培拉。我們也聯繫了澳洲最著名的醫生,馬上就來了。”
吳珂成口氣冷冷的:“這件事先瞞著蔣宅那邊,蔣家老爺子年紀大了,不要驚動他。”
“是,大少爺。”保鏢觀他神色,見他沉默不開口識趣地退到一邊打電話做各種安排。
林七吊起的心放下來,看一眼似乎與外界隔絕的蔣凌,又垂下頭,雙手緊緊糾纏成麻花狀。
吳珂成斜瞟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江初由神情尷尬,在詭異的氣氛裡莫名不安,吳珂成和林七的關係非比尋常,這一點他看得清楚,莫名得心驚不已。半晌,他走到蔣凌面前低聲說:“蔣總,我先回公司一趟。”他看一眼如雕像一樣僵硬沉默的蔣凌,微微嘆口氣。
正要轉身離開時,吳珂成冷淡開口:“今天的事多虧江先生幫忙,他日我再親自道謝。”他筆直地坐在長椅上對站著的人說道謝的話。
江初由停住步子,禮貌地轉身說道:“是分內的事,吳先生不必掛心。”他看一眼同樣如泥塑的林七,轉身離開,公司今天才起死回生,再不補救,吳珂成伸根指頭就能把他們連日來的努力瞬間摧毀。當然,即使他補救,明珠想要壓死整個DEM也不是難事。江初由只是不想坐以待斃而已。
林七也深刻地認爲自己現在就是泥塑的菩薩,自身難保。爲蔣凌的擔心只是一瞬,她最擔心的還是蔣潔。正想著,手術室的門拉開,兩名全身無菌服只能看到藍眼睛的護士腳步匆忙地走了出來。
林七不自覺地站起來,吳珂成坐著沒動,眼中的緊張一覽無餘,蔣凌搶先一步抓住護士的手緊張地問道:“怎麼樣?我妹妹什麼時候能出來?”說著,他鬆開護士的手,準備闖進手術室裡。
護士攔住他,嚴肅地訓斥道:“這位先生,您現在還不能進去,我們正在盡力救治,請您不要妨礙手術。”
蔣凌不聽,一心要闖進去,林七衝上來狠狠拽住他的胳膊,生氣地叫道:“蔣凌,你害她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