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何嘗不明白。”面對著足以讓在場其他人驚慌失措的現(xiàn)世神之怒,這邊的近侍老神官卻是一直保持著令人驚訝的平靜。“就算是我們?nèi)吭谶@裡身死,就算神僕大人也在這裡隕落,這頂冠島也是斷然丟不得的。這島上現(xiàn)在還有些什麼人在,神僕大人您不會不明白吧?”
聽聞此事,基塔羅先是依舊惱怒,爾後卻是猶如腦門上被重擊一錘一般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是的,頂冠島上有叛變嫌疑極大的異端審判會和禁咒研究會兩大心病,卻也有對他和教會而言重要的近侍勢力。
倘若這些最後的忠實信徒都盡墨於此,而空艦與現(xiàn)世神再一次夾著尾巴回到神殿,那麼蘭卡斯島上將不再會有任何人肯爲這次次失利卻又次次逃避的“神權(quán)”賣命。
以往的教會政權(quán)之向心力靠的是現(xiàn)世神的武力威權(quán),以及教會這個大集體的榮耀。但時至今日,教會的武裝威懾力早就不值一提,能將這些殘兵敗將搓成一塊麪團的就只剩下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榮耀和信仰。
“無疑,我們和他們都會是您的忠實衛(wèi)教戰(zhàn)士,但在這裡的只不過是一小部分,那地上的纔是大多數(shù)。”在基塔羅猶豫的同時,這老神官便是依舊“孜孜不倦”地講著這裡頭的利害關(guān)係。“倘若那些地上的叛變嫌疑者也能接受到來自您的關(guān)愛和呵護,那麼那些或許有二心,會搖擺的教徒們便會堅定自己的信仰,即便頂冠島陷於敵手也不能讓他們臣服……”
時至今日,譬如他這樣最忠誠的教會成員或許都已經(jīng)知道教會的力量遠遠沒有異世界人的來得大,但垂垂老矣的他便是依舊懷抱著往日的榮光,希望這必然藥丸的教會別完蛋,能夠多喘口氣——他是真心愛著蘭卡斯島,真心愛著這個教會的。
“你說的有理!”聽了這麼一席話,基塔羅才從恍惚裡掙扎出來。“那依你所見,我們應(yīng)當?……”
“調(diào)轉(zhuǎn)船頭。”這老神官一字一頓,話語擲地有聲。“那不過是幾隻能叮死龍騎兵的小蚊子而已,大人真的無需多慮。異世界人難得一次只出動些咬人的毒蚊,而不是派出些吞噬人的巨獸,這空艦好歹是教會從神之時代遺留下來技術(shù)之結(jié)晶,怎麼說應(yīng)當都不會遜色於那些毒蚊罷。”
這是很正常的見解——普通人一般都會以兵器的大小來衡量它的戰(zhàn)鬥力——越大也就越強,對於未見識過農(nóng)藥機真正威力的神官們來說更是如此。要知道在傳送門的另一邊,無論實際戰(zhàn)鬥力強與否,那些看起來威武的戰(zhàn)爭機器總是會被戴上“暴力美學(xué)”的帽子,然後便被這些給它們戴上帽子的粉絲們吹捧成是該領(lǐng)域中最強的“神器”。
可事實並非如此。譬如那臭名昭著的蝴蝶雷,實際上看起來並不大——單個的蝴蝶雷能被學(xué)齡前的孩童拾起來當玩具玩,而在越南上空投擲蝴蝶雷的運輸機編隊一次性能投出上萬枚“蝴蝶”,而其中每一個都
能讓某個人類失去腿或是胳膊。
在神官們的鼓動和歡呼聲中,這艘剛剛別過頭去的空艦便又張開一側(cè)的帆翼面,用一側(cè)的減速來使船身迅速轉(zhuǎn)向。
剛剛還夾著尾巴決定撤退的基塔羅,現(xiàn)在便是已經(jīng)儼然擺出了一副頂冠島拯救者的姿態(tài)到了空艦的上甲板面,在那裡對著操船的魔法師們用自己最莊嚴的姿態(tài)和最鄭重的言語來鼓動他們的戰(zhàn)意。
這艘空艦現(xiàn)如今也算是齊裝滿員,在上面被作爲攻擊手段而安置的魔法師和戰(zhàn)爭機器只會比它的姊妹艦更多。而在各層甲板上,被鼓動起來的魔法師們摩拳擦掌,整備著自己手裡的魔杖和弓箭,躊躇滿志地看著遠方的夜空——彷彿那觸手可及的勝利就在他們的眼前一般。
當然,現(xiàn)在的它還只是飛行在頂冠島附近海面的上空,暫時不在埃爾塔空軍的打擊名單裡——在頂冠島暗夜空氣稀薄的高空中,那個轉(zhuǎn)著可憎獨眼的白色魔鬼依舊漂浮在那裡透徹地以神的眼界盯著這頂冠島上的一切,當然也包括這艘掉頭即將打出回馬槍的空艦。
“‘信鴿’已經(jīng)著陸……‘禿鷲’也被清除完畢……什麼?‘烏龜殼’又殺回來了?電告西北的巡邏機馬上後撤,調(diào)整計劃讓播撒任務(wù)提前進行?瞭解,瞭解,明白!”
兩架在莫蘇蘭飛龍著陸點附近的空中盤旋的運十五收到命令之後立刻散開,打開艙門開始在島上投擲傳單。
兩架小型運輸機的機艙裡,裝得滿滿的就是這些一疊一疊的速印紙傳單。當然,上面全都是離間雙月教會本部和異端審判會、禁咒研究會的文字——這些日子空艦上到底下來了多少兵士,多少飛龍以及他們佈防在了哪裡,從地勢上提防的又是誰,在那高空長航時無人偵查機的視野裡真真是被看得一清二楚。
“爲什麼要後撤?”
“敵軍的空艦正在朝著西南結(jié)接近,那龐然大物雖然無力,卻還是隻能交給我們的友軍處理。我們機上的武器不足以破壞空艦……”
駕駛艙中的僚機飛行員菲比再一次戴上了微光夜視儀,於是乎在迴轉(zhuǎn)之中他看清了那龐然大物的正體——“船如其名”,它此時就像是一艘航行在雲(yún)海中的木艦艨艟,破開那些層雲(yún)波浪直往頂冠島這邊殺來。
而就在突然之間,這空艦就在微光夜視儀裡變了一個色調(diào)。沒搞清發(fā)生了什麼的菲比連忙摘掉微光夜視儀,卻發(fā)現(xiàn)那剛剛看不出些許身形的空艦已經(jīng)燈光全亮,恨不得全島的人都知道它的存在。
“這是……什麼?”菲比幾乎是和他自己的自言自語一起同時明白髮生了什麼。作爲一個埃爾塔空軍的飛行員,那些運十五貨艙裡的傳單他當然也親眼看到過——如果這艘空艦讓島上撿到傳單的親教會分子親眼目睹到的話,“教會提防猜忌你們,但教會卻早已拋棄你們”的說辭或許就會不再生效,或是起碼失效一半吧!
一直以來,高空無人偵察機的照片就能夠讓總參謀部的情報分析解讀人員得出一個結(jié)論,那就是這艘空艦藏匿在頂冠島附近的洋麪上,要的就是不想被頂冠發(fā)現(xiàn),所以這艘龐然大物出現(xiàn)在頂冠島正面空中戰(zhàn)場的可能性極低,實際上接近於零。
爲了萬全著想,兩架運十五的機翼上也還是各掛了兩發(fā)五十千克燃料空氣炸彈,這東西雖說不一定能以強大的動能和爆炸威力撕開空艦的厚重頂蓋殼,但其燃燒效果也不是現(xiàn)在人類掌握的魔法可以輕鬆消除的——用它來作爲輕便的輕型運輸機這個“毒蚊”驅(qū)趕“巨人”的道具,倒也十分合適。
已經(jīng)操縱飛機跟著長機轉(zhuǎn)過機頭,準備避讓的菲比當然知道這和他相向而來的運輸機的機翼下帶著些什麼寶貝,但他此刻就是放不下那口氣,一直看著離他遠去的空艦無法釋懷。
“‘毒蚊’退卻了!”與此同時,包括基塔羅在內(nèi)的空艦乘員都對眼下的情況欣喜若狂——兩組紅綠白的航行燈很明顯正在越變越小,用著遠眺魔法的魔法師更是上氣不接下氣地在基塔羅面前報告,“異世界魔鬼的‘毒蚊’懼怕我們教會正義且強大的空中霸主,正在‘一溜煙地’朝著他們來的地方慌不擇路地逃竄!”
遠眺魔法自然能夠看清夜空遠處的細小光點照亮的戰(zhàn)機,可根本就沒辦法透過厚密的雲(yún)層去找到爬升到雲(yún)層之上的運十五。這些忠誠的宗教戰(zhàn)士們在爲AT-802U雙機機隊的“逃離”欣喜若狂的同時,卻也是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頭頂那帶彈惡魔的距離正在一點一點地接近。
“光是讓他們逃掉還不夠。”基塔羅端坐於移到上甲板的華座之上,神色稍有欣喜卻依舊凝重。“還不夠,還不夠!還不夠!我們的速度能夠追上他們麼?回答我,操舵長!”
“那麼我們可能需要在頂冠島上補充魔粉,否則我們恐怕駕馭風的力量去回到蘭卡斯,至高無上的神僕大人……”
“這種小事情就無視掉吧!”基塔羅還沒等對方行禮,就決絕地下了指令。“加快速度,讓更強的風吹拂在甲板上,我們要打下異世界魔鬼的毒蚊兵器,我們要生擒異世界的魔鬼,我們要取得勝利,真神的信仰者啊,請跟隨我的號令,在真神的護佑下加速向前進!”
“追逐著我們的空艦加速了。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們和它的距離會拉不開的。”
聽到長機這麼對上級報告的菲比回頭望了一眼——那艘空氣中漂浮的船此刻振動得更加厲害了,明顯看得出速度正在變快,兩邊的距離也好像沒有增大多少。
“如果拉不開的話,那麼爬升拉近去佔據(jù)高度優(yōu)勢和他們過過招,那也沒有什麼區(qū)別吧?”菲比心中的聲音響了起來——敵人視他爲弱者的挑釁已經(jīng)不能爲他所容忍,倘若命令許可,他就必然會用翼下的機槍對這空艦“親切地打招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