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給鍾情一分鐘的反應時間,她想,她是絕對不會選擇擋在紀彥庭的面前。
可是在那樣的千鈞一刻,沒有人給她任何的一分鐘,所以,當她看見紀彥庭那帶著嘲諷與失望的眼神時,身體似乎不受控制一般,便擋在了紀彥庭的面前。
當拳頭落下來的一瞬間,鍾情瞬間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跟著緊縮起來。
臉一陣刺痛。
她能夠明顯感覺到,裴承遠收回了自己不少的力道,只是,卻還是沒有及時停住。
身體被那一拳打的朝後,倒在了紀彥庭的懷中。
紀彥庭眼中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過,而後擡眼,近乎於犀利的看著面前的裴承遠,甚至,鍾情好像看見了紀彥庭周圍冷凝的氣場。
心中微微一頓,她已經在紀彥庭的懷中起身,看著他:“我和他談談。”
紀彥庭看了看裴承遠,又看了看鐘情臉上的紅腫,微微沉默,最終轉身,朝著走廊的盡頭走去。
此刻,偌大的走廊,只有裴承遠和鍾情兩個人。
氣氛,一瞬間的冷凝,鍾情猛然想到,那個晚上,自己還在親口說著祝福他的話,可是轉眼,二人就像是仇人一般,冷眼相向。
微微垂眸,鍾情掩飾自己眼中的不堪,只是,在看見裴承遠的拳頭時,微微一愣。
他的拳頭在抖,緊緊是剛剛打在她臉上的那個拳頭,在微微顫抖著。
“裴承遠,我也沒有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對不起……”最終,鍾情只有道歉,這件事情,是她的錯。
裴承遠擡眼看了一眼鍾情,而後嘲諷一笑:“鍾情,其實你該得意吧。”
“什麼?”鍾情不可思議的看著面前的裴承遠,他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我拋下了青喬,不顧那麼多賓客的眼光,甚至守著紀彥庭快要發怒的表情,也要靠近你,想要看看你受了什麼傷,耽誤了結婚典禮,你其實,心中是很得意的吧。”
裴承遠慢慢的靠近著鍾情,聲音也不像是以往的清冷,甚至帶著淺淺的怒意。
對於鍾情而言,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裴承遠,不知道爲什麼,看著這樣的裴承遠,鍾情只覺得心中一顫,竟是再多的話也說不出口。
“鍾情,看到了我心中最不堪的一面,所以你高興了?”
鍾情的臉色,頓時隨著裴承遠這一句話,而變得異常的蒼白……他說,最不堪的一面,所以,其實對她的在乎,只是不堪?
“你選擇留在婚禮現場,我沒有反對,可是爲什麼,爲什麼要讓青喬受到牽連?鍾情,如果青喬有什麼閃失……我真的,會後悔認識你這個人的。”
如果,沈青喬有什麼閃失,他裴承遠,會恨她恨到,恨不得從來不認識她。
是這樣嗎?
即便是最不堪的在乎,都比不上沈青喬。
“我會補償,”鍾情淡淡的開口,心中的那一點點失落,隨著裴承遠的變化,漸漸的消失,變成了一片平淡,“沈青喬不會有事的,如果出了什麼事情,我會負責。”
“你負責?”裴承遠反問,“你用什麼負責?你的骨髓嗎?她不需要!”
鍾情頓了頓,沒有說話。
“鍾情
,你明明沒有受傷,卻還是一派那樣的表情站在那裡,不就是希望我做出現場那樣的選擇嗎?”
裴承遠的手,突然抓住了鍾情的手臂,上面,已經血跡斑斑。
裴承遠卻看也沒有看,只是注意著鍾情的表情:“鍾情,青喬如果真的有事,我真的會恨你的。”也會恨自己,恨自己爲什麼在那個時候,會想到那麼多的曾經。
鍾情的傷口,被裴承遠大力的握著,卻一直在忍著,不發出一點聲音。
只是在看見裴承遠冰冷的眼神時,驀然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裴承遠,就算是我的錯,我也認了,你呢?你的結婚現場,你的做法,真的對嗎?裴承遠,我是做的不對,可是選擇權,從來都在你手上。”
說著,再也不想理會這個男人,鍾情微微凝眉,一咬牙,傷口蹭著裴承遠的手臂,抽了出來,頓時一陣鑽心般的疼痛。
鍾情甚至都感覺到,自己臉上的血色一瞬間的抽離,臉上的腫脹感,更加明顯了,她知道,自己現在有多麼的狼狽。
裴承遠長久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鍾情臉上的傷口,良久,才突然諷刺一笑,而後看了看鐘情,轉身便朝著急診室走去。
她永遠不會知道,他是多麼的自厭自棄。
手上的黏膩,猛然間開始變得乾涸,留下一陣緊繃的感覺,裴承遠的腳步,突然間便停住了,高挺的身姿,就這樣突兀的停在醫院空曠的走廊,整個人顯得極其孤寂。
手中的黏膩感太過熟悉,他的憤怒,竟然讓他忽視了剛剛手中觸感的遲鈍,以及一片溫熱。
腳步驀然一轉,裴承遠大步的朝著前方正蜷縮著坐在座位上的鐘情走去。
腳步聲的接近,使得鍾情頓時擡頭,一眼,便看見裴承遠正面無表情的朝著她走來,只是眼中,像是蘊滿了狂風暴雨。
心中驀然一慌,鍾情不想面對這樣的裴承遠,這樣的他,讓她心慌。
可是,終究還是抵不過裴承遠的速度,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良久,高大的身影猛地坐到鍾情的旁邊。
然後,拉起鍾情的胳膊,胳膊上的傷口觸目驚心,皮肉模糊成一片,上面,還夾雜著根本沒有清理的木屑,血,還在汨汨的流著。
果然是這樣……
裴承遠諷刺一笑,而後看著面前的鐘情:“鍾情,你永遠什麼都不會對我說。”
然後,人像是來的時候一般,飛快的重新朝著急診室的方向走去。
鍾情看著那個離開的背影,良久,才緩緩的看著走廊的另一邊,一個男人,出現在那裡,正慢慢的朝著鍾情走來。
然後,坐到鍾情的身邊。
“聊完了?”紀彥庭淡淡的開口。
“恩,聊完了。”鍾情迴應。
“走吧,處理傷口。”說完這句話,紀彥庭彎腰,將鍾情橫抱在懷中,便朝著另一邊的病房走去。
心突然便被一種莫大的充盈感滿足。
鍾情微微閉了閉眼睛,朦朧的看著紀彥庭也有些紅腫的臉頰,而後才緩緩的說道:“紀彥庭,沈青喬會沒事的是吧?”
她在害怕。
紀彥庭的腳步一頓,他只想讓鍾情徹底
死心,卻沒有想到,會引發後來的事情。
“她會沒事的,我不會讓她有事的。”紀彥庭緊了緊手臂,輕輕的說道。
“恩,”鍾情應了應,而後完全閉上了眼睛,覺得像是在坐船一樣,頭暈暈的。
“紀彥庭,我有沒有說過,你是一個很容易讓人心動的男人?”
紀彥庭的腳步,因爲著鍾情的這一句話,微微停頓了一下,而後纔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繼續朝著病房走去。
“你說過,只不過是在六年前,咱們剛在一起的時候,我在看書,你在看我,你說出了那句話。”紀彥庭慢慢的邊回憶,邊說著。
“原來你都還記得啊,我以爲你忘了呢。”鍾情微微一笑,總感覺頭似乎更加昏迷了。
“紀彥庭,你是一個很容易讓人心動的男人,那麼多年前,十多年前,那個課堂上,你讓我動了第一次心,現在,是我第二次……紀彥庭,這麼多年,你爲什麼還是不相信我呢。”
“你爲什麼就是不相信你自己,總是對我的感情這麼試探呢。”
鍾情說完這句話,便覺得頭暈暈的,實在是受不了了,乾脆,就順從著腦海中的想法,沉入了夢鄉。
在夢中,她似乎看見了裴承遠緊握雙拳,想要朝著自己的身上打來,可是最終,拳頭變了一個方向,打向了一旁的紀彥庭。
可是她依舊哭的很傷心,走到紀彥庭面前,擋下了裴承遠的拳頭。
“你永遠都是什麼都不和我說!”
裴承遠看著她,突然說出這句話!
然後,鍾情猛然從睡夢中驚醒,一眼,便看見滿室的純白。以及,空落落的病房,乾淨的一塵不染,但是也好像沒有一絲人氣。
心中猛然一慌,然後,鍾情便看見了出現在門外,正嘴角含笑,斜倚在門口的男人。
“潘微?你怎麼在這裡?”鍾情皺眉,可是緊接著,便感覺自己的腦海像是漿糊一般。
“這是我的醫院,”潘微一邊朝病房裡走著,一邊調侃的看著鍾情,“這兩天,你倒是來我這裡來的挺勤啊。”
鍾情微微皺眉,她一點也不想到這裡來好嗎?
不想理會潘微的調侃,鍾情只是靜靜問道:“我怎麼了?”
“被打的腦震盪了,胳膊上的傷口有些發炎,所幸不是太嚴重,只是可憐了那張臉。”一邊說著,潘微一邊可惜的搖搖頭。
“給我鏡子。”鍾情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昨天還感覺只是有些疼痛而已,今天出了疼痛之外,還發熱發脹,極其難受。
“奉勸你,不想被打擊的話,還是別看的。”口上雖然這麼說,潘微卻還是從旁邊拿過一面鏡子,遞給鍾情。
鍾情絲毫不理會潘微的話,拿起鏡子,打量著鏡子中的人,果然,左臉頰上高高鼓起,看來男人的力量,果然都這麼大,這還是裴承遠收回了很多力道的結果。
“對了,紀彥庭呢?”鍾情猛然想到,還是這個男人送自己來的呢。
潘微的眼神微微一閃,而後看著她:“已經去公司了,紀氏,你也知道。”
鍾情聳聳肩,沒有說話,的確,紀氏那麼大,總裁怎麼可能會留下來陪著她這個小小傷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