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度曲折

我靜靜地守在寢宮，小心翼翼卻又有些抗拒地等待著廖吟汐地到來。我怕，我怕得到一個足以讓我支離破碎的答案。

“玉妃，請。”小辰子恭恭敬敬地將廖吟汐帶入我的寢宮。

她見了我很欣喜，卻將神色強(qiáng)壓下來，眼眶微微泛了紅，啞著嗓子道：“臣妾參見大王。”還是那熟悉的禮節(jié)和那溫婉的聲音。

我微不可見地抖了一下，而後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

“寡人早不該留你的！”我上前一步。本欲斂下性子詢問，卻不知爲(wèi)何腦中突然想起那日她被胡左旭攬著的場景，便一下子未控制住地動了怒。

她錯愕不已，竟擡起頭來直視我，有些著急：“大王，不是那樣的！”我看到她的眼眶紅得更加厲害，眸中竟有隱隱閃爍的淚花。

她愈是否認(rèn)，我便愈覺確有其事。怒火一下子涌上了我的心頭，我只覺得胸口很悶，快要喘不過氣般。

她似是見我面色不佳，便上前來欲要扶住我。

看著她的面容，我忽地起了羞辱之心。

她甫一扶住我，便被我緊緊禁錮在懷中。我露出一臉幾近癲狂的笑容，放肆地問道：“你可怨仲愚未將我殺死！”分明的問句卻被我說的咬牙切齒。

她顯然被我的動作驚到，羞赧無比。她眼眶中頓時蓄起了眼淚。她狠狠地?fù)u頭，卻又怕眼淚掉下來。倔強(qiáng)的眸子直直地對上我的眼，道：“大王可否容臣妾解釋？”

她越是倔強(qiáng)，我便越是想要讓她屈服。頭一偏，便粗魯?shù)匚巧狭怂牟鳖i。

她身軀陡然有些僵硬，而後奮力地在我懷中掙扎，卻因手無縛雞之力而無濟(jì)於事。

我雙臂將她環(huán)得更緊，脣也開始移動。

她艱難地吐著句子：“大王…若不停下…臣妾…只有以…死示…清白了…”

我見她似乎要咬舌自盡，便將脣覆了上去，舌頭撬開她的貝齒便尋到她的舌，瘋狂地欲要攻下她的城池。

她的臉越來越紅，推我的手也漸漸無力。她的身子似是癱軟了下來，閉上眼，便有一行清淚滑下。

我看她那絕望的神色，幡然悔悟。

我?guī)至耸颤N。木亙營還未查出事情的真相，我怎麼能如此待她。

我呆呆地鬆開她，一時竟有些木訥。

按照大允律法，她被關(guān)進(jìn)了天牢。若非有證據(jù)表明她未通敵，便不能出獄。

那天王兄也急忙從藩地趕到。他懊惱晚了一步。我只是笑笑，便安排他在王城住幾日。

木亙營的人來稟報(bào)結(jié)果時，是暮春的一個水氣瀰漫的早晨，我正一言不發(fā)地在御書房寫下一首詞。

霧籠韶光悲碧色，百里朱荷，未把暝蟬惹。粲然桃花脂粉熱，難著驕景難著火。冷落清春呼誰喝，把酒尋樂，醉看繁花錯。時夢幾番風(fēng)雨過，落英漂零巾皆渥。

“大王，屬下查出，當(dāng)日胡左旭允諾向仲愚求情不殺大王，但要玉……廖小姐答應(yīng)嫁她爲(wèi)妻。廖小姐才答應(yīng)下來。”

我提筆的手抖了一下，便在工整的字間留下一團(tuán)墨跡。

我如釋重負(fù)，自責(zé)卻涌上心頭。吟汐願爲(wèi)我舍了身子，我卻那般對她。我立馬放下筆，直奔天牢，欲要親自將吟汐迎出來。

見到她時，她正抱膝坐在草蓆上，臉色蒼白，比以前更瘦幾分。

門一打開我便走上前擁住她，她卻緊咬著嘴脣，將臉別了過去。“汐兒，這些日子你受苦了。寡人那日衝動了些。”我柔聲說道。

奴才侍衛(wèi)們早已退去。

我輕輕捧住她的臉，道：“汐兒。”

她終是忍不住，撲到我的懷裡啜泣起來。我細(xì)細(xì)地吻著她的額頭，撫摸著她的背。“汐兒，是我的不是。”

吟汐告訴我，她聽胡左旭說我被擒住，便亂了心神。想著只要我不被殺死，她大可借胡左旭接近仲愚設(shè)計(jì)殺他。但是沒想到柳於姐姐卻死了。

她正說著，卻傷心地住了口。我也心生悲涼。

不久是柳於下葬的日子，儀式隆重，我悲痛欲絕，差點(diǎn)要昏死過去。

葬禮後的第五天，我神色恢復(fù)了幾許。王兄來找我辭別。道：“臣放心不下藩地百姓，便想請辭回封地處理政務(wù)，望大王恩準(zhǔn)。”

我意欲挽留，他卻執(zhí)意要?dú)w，我便讓他帶軍回去了。

夜裡，我拿出出征前柳於給我的手帕，怔怔地看著，竟不自覺落下淚來。淚水滴在那樹桃花邊，顯出了兩行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我一時驚愕。原來柳於對我早已不是金蘭之情。原來我負(fù)了她。

吟汐不知何時端著一碗湯到了我的身邊，看到了那張手帕。她將碗放下，沉默良久，試探著開口道：“大王，便由吟汐替柳於姐姐照顧大王罷。”她溫柔的聲音帶著江南大家閨秀的儒雅，給了我莫大的安寧，我站起身抱住她，道：“不必說替不替，寡人承蒙柳於錯愛……”我閉上眼，將吟汐擁得更緊，“可寡人卻喜歡了你。”

我清楚地感受到吟汐那一剎那猛烈的心跳，她擡起頭看著我，很久才道：“若非吟汐，大王與柳於姐姐……”我用手輕輕捂住了她的嘴。

“沒有什麼若非。這世間本就沒那麼多公平。”

明明是柳於先遇見我，明明是柳於陪我最久，明明是柳於爲(wèi)我付出更多。可是，我卻一直只把她當(dāng)作姐姐，可是，我卻喜歡上吟汐。我突然憶起那次在亭中遇見柳於時那微微一頓的下棋的手，憶起那一次次在奴才面前做戲時幾欲沉淪的神色和她臨終前的那一眸落寞。對不起，柳於。

“可是汐兒，你愛的又是哪一個邦桓呢？”我微微鬆開了雙臂，讓吟汐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