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滬上關於江家三少的花邊新聞一直在流傳,而且似乎越傳越兇猛,甚至有報紙開始若有若無地指向了江志尚,這種掘地三尺挖出的江家之戲似乎越來越精彩了。
一大早開會的時候雲灕江就接到了文柏曦的電話,似乎是很著急。“鼎峰”這邊資金的事迫在眉睫,他們還有兩天的時間,而今天的早會正好就是決定接受齊允中的注資,接下來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她處理,好友的電話明顯來得不是時候。
“柏曦,我今天實在是抽不開身,我在開會,回頭我打給你好嗎?先這樣了,拜拜。”她壓低聲音接了這個電話,繼續回到會議上。
會議持續了兩個多小時,秦瑋頡將整件事情做了梳理,從事由到恢復研究,這一系列繁瑣的程序,以及最後壓軸的核心,關於接下來的注資。這是關鍵的一步,他在晨會上並沒有做太多的解釋,因爲據接下來的董事會上他會做詳細的說明,那將是“鼎峰”的一場變革,會面臨什麼樣的壓力,他心裡十分清楚。
會議散場後,遊斯緣按指示給秦瑋頡衝了咖啡送上去,恰好雲灕江也在,她的臉色不太好,遊斯緣便隨口問了下:“雲小姐,您需要來一杯提提神嗎?”
雲灕江頓了一下,微笑著回了她:“謝謝,不用了。”
秦瑋頡喝意式清咖,一口下去,再回到計劃書上,似乎整個人都在靠這點毅力支撐了。雲灕江就坐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一樣拿著文件在翻譯,兩個人工作的時候都很安靜,各自對著電腦,誰也不會貿然去打擾誰。
不知道過了多久,雲灕江的手機突然打破了沉寂,她看了一眼,依然是文柏曦,她正打算掐斷,卻發現秦瑋頡正看著他,對視了一秒,秦瑋頡說:“接吧,也許有事。”
雲灕江愣了一下,點了接聽,電話那端傳來的卻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對方說:“你好,雲小姐,我是寧子驄,柏曦現在出事了,在醫院……”
雲灕江的大腦“轟”了一下,“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秦瑋頡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了,還未等他開口,雲灕江已經丟下文件,隨手拿了包就作勢往外走,她心慌地說:“柏曦出事了,我得馬上趕去醫院。”
她的樣子太嚇人,秦瑋頡趕緊跟到了門口,拉住她,“我送你過去。”
雲灕江搖頭,嘴脣已經泛白了,她說:“不行,董事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你不能走,放心,我可以開車。”
“讓司機送你過去好不好?”秦瑋頡很擔心她現在的樣子。
雲灕江沒有再拒絕。
車子一路到了醫院,雲灕江匆匆忙忙往樓上跑,一眼就看到了手術室門口的江柏堯,他旁邊還站著另一個男人,如果沒猜錯,那麼他應該就是電話裡的那個男人,寧子驄。
“柏曦怎麼樣了?發生什麼事了?”雲灕江看著江柏堯,一開口就問。
江柏堯低著頭坐在長凳上,一言不發,他身旁的男人站了起來,看著雲灕江,大約兩秒後他纔開口:“你好,雲小姐,我是寧子驄。柏曦
吞了半瓶的安眠藥,正在裡面搶救。”
半瓶安眠藥?
雲灕江以爲自己聽錯了,她覺得自己的胃裡在翻滾,她怎麼會做這麼傻的事呢?這一定不是她認識的文柏曦……
“雲小姐,事出突然,我以前聽她提過你,又看到她出事之前給你打了好幾通電話,所以才冒昧打擾你,抱歉。”寧子驄的修養很好,每說一句話都很客氣。
雲灕江突然覺得有些眩暈,她往後退了幾步,靠在牆壁上,伸手撫了撫額頭。如果她早上能再多給她哪怕一分鐘,也應該能聽出她的不對,但是她沒有……她現在悔得腸子都要青了。
“進去多久了?”雲灕江的聲音變得虛弱無力,她靠著牆壁,看著“手術中”三個字一直亮著,心就如同一下子掉入了冰窖。
文柏曦是她從上大學到現在爲止唯一聯繫的同性朋友,也是她來到上海遇到的第一個知心朋友。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性格強大怪異,在讀書的時候大多數人都認爲她並不好接觸,只有文柏曦,一個千金小姐,原本應該是高高在上,有一切資本目中無人的,卻一直對她不離不棄。他們在一起經歷了很多事,也一起分享了幾乎所有的秘密,對她來說,文柏曦更像她枯燥平淡生活中降臨的天使,像她的家人。她沒有辦法想象她有一天會離她而去,而且會是以這種決絕的方式……
寧子驄看到了她的狼狽,他走到了她身邊,輕聲道:“你要不要先坐一下,你的樣子看起來不是太好?”
雲灕江無力的搖頭,她看到了椅子上的江柏堯,他始終一個姿勢,一動不動,他低著頭,她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是她能夠想象此時此刻他的感受,大概也和她一樣。她一直都知道在整個江家,江柏堯是文柏曦唯一認可的家人。有錢人的世界大多複雜,親情有時候遠不及利益來得有價值,對文柏曦這種一直幻想著親情的女孩子來說,江柏堯這個哥哥給她的,大概是連父母也未曾給過的。
時間在他們三個人的眼睛裡流淌著,就好像是等待一個宣判,雲灕江靠在牆壁上,她看著頭頂的天花板,有多難受,只有他自己知道。
手術燈滅了,門被推開了,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出來了,三個人幾乎是同時衝了上去。
“我妹妹怎麼樣?”江柏堯率先開口。
醫生摘下了口罩,長舒一口,“沒事了,送得及時,已經洗過胃了,現在還在昏迷,家屬儘量不要打擾。”
雲灕江覺得自己的腳要軟了,強撐著身體,她轉身往樓下去,寧子驄叫住了她,“雲小姐。”
雲灕江回頭,她強扯出了一個微笑,“等她醒來我再來吧,謝謝你今天及時送她來醫院。”
寧子驄看著這面色蒼白的女人,他只是常聽文柏曦提起她,他們之間的感情想必也是很深,所以發生這樣的事,剛纔她那種等待宣判的表情假不了。他說:“雲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雲灕江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兩個人走到了走廊的盡頭。
寧子驄直接說:“雲
小姐,誰也沒料到柏曦會做傻事,柏堯現在很自責,我希望等她醒來以後,你可以勸勸她,也許事情不是她想得那麼糟糕。”
雲灕江本就不太明白這場突發的意外,現在寧子驄這樣跟她說,她自然是一下子有了更多的疑惑,所以她問:“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柏曦不像是這種會做傻事的人,寧先生?”
寧子驄輕輕地舒了一口氣,他看向窗外的草坪,綠洲泛黃,落葉滿紛飛,這是暮冬的象徵,就算是長在醫院,也一樣逃不過季節的殺戮。
“她可能對柏堯有些誤會,關於江總的事,我不知道你知曉多少,這次記者若有若無的指向了他本人,還有那個心理醫生。我知道柏曦受不了刺激,但是這件事我可以保證跟柏堯沒有一點關係。柏曦是他唯一的妹妹,他斷然不會做這種事來傷害她。雲小姐,我擔心柏曦醒來看到柏堯會更激動,所以我希望你能勸勸她。”
寧子驄的一席話給了雲灕江一些思路,倘若報紙上的事是真的,又和江柏堯扯上了關係,那麼只有一個結論,那就是柏曦誤解了江柏堯利用這件事來打擊了她的父親。這件事直接關係到了江家,也關係到了“柏原”決策人之間的博弈,但是以雲灕江的分析,江柏堯就算是要奪回主動權,也一定不會使用這種卑劣的手段來毀掉江志尚,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事已至此,雲灕江同意寧子驄的說法,她點了點頭,說:“我先回家換件衣服,如果她醒了,請立刻打電話給我。”
“需要我送你回去嗎?你的臉色看起來很差。”寧子驄看她臉色很差,不免有些擔憂。
雲灕江搖搖頭,“沒事,我打個車就好了,謝謝你,再見。”
雲灕江覺得自己就要撐不住了,她覺得頭特別的疼,身體裡更是像有一股在摧毀她的力量,不停地把她往下拉。她想著一定是這些天太累了,剛剛又被嚇到,所以身體一直跟飄起來了一樣。強撐著走到一樓大廳,突然就有人走到了她面前,試探地叫她:“雲小姐?你好,我是尤醫生的助理,還記得我嗎?您看起來臉色不大好。”
原來是尤啓航的助理,雲灕江勉強地對眼前的女孩笑了笑,說:“可能累的,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雲小姐,我還是幫你叫下尤醫生吧,你的臉色真的很差。”年輕的女孩子很堅持。
雲灕江正想拒絕,女孩子已經拿起了手機,給尤啓航撥了電話,沒一會兒他人就出現了。
“你一個人嗎?臉色很差,我幫你看看。”尤啓航說。
“一個朋友住院,我過來看看,沒什麼事,可能這幾天比較累,所以臉色差了點,沒事,你先忙。”雲灕江並不打算在醫院多待。
尤啓航是醫生,自然知道雲灕江現在的身體狀況,他堅持了一下,說:“做個檢查吧,耽誤不了多久。”
這是好意,但是她現在確實沒什麼心情,想了想,依舊笑著,蒼白的臉上看不到一絲血色,她拒絕尤啓航:“改天吧,我打電話給你,謝謝你的好意,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