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人卻又是瑄王送來的,若是好吃好喝地伺候好了,卻又得罪了瑄王。
府尹也是進退兩難。這皇上的口諭一到,安寧郡主的金令一亮,府尹的心頭便是大喜過望啊。
有了皇上的口諭在前,那隻管說是皇上的聖旨便是了。
身爲臣子,忠君乃是上中之上,即便是瑄王,也不能以此來怪罪於他。
溫老太太就這麼被送回了家中。
這麼一驚一嚇之後,即便是回到了家中,溫老太太也仍是戰戰兢兢的。那溫啓看老孃被嚇成這樣,不禁對瑄王大爲不滿。
“這瑄王也太不近人情了。母親年邁,他竟然說關就關。那大牢是何等地方,母親這樣的身子,把人關進去,萬一關出個好歹怎麼辦?”
呂輕靈一邊給婆婆奉茶,一邊偷著癟嘴,心道:瑄王是何等人物?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王爺,皇上的親弟弟。莫說是你一個四品官員的鄉下母親,便是那沈仕昌一家,也是說抄就抄,說關就關。這些不想幹的人的性命,在他眼裡,怕是連沈碧瑤的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竟然還敢在這裡抱怨。
只是,這些話她可不敢從嘴裡說出來。抱怨的人是她的相公,抱怨的原因是她的婆婆,她若說了一言半語,又會是一頓好罵。
相公倒也算了,不會說什麼重話,最多也就是擺些臉色給她看。可這婆婆卻不好說了,護兒子護得緊,容不得他人說半句,一但發起蠻來,那可是撒潑打滾,什麼上得不檯面的招數都使得出來。
呂輕靈想想就覺得頭疼,儘可能得不去招這對母子的脾氣。
好容易將婆婆伺候得睡下,呂輕靈回到屋裡,對溫啓道:“相公,這回秦姐姐幫了咱們大忙了,我想明日上門去道謝。”
“應該的,”溫啓點頭道:“秦姑娘救了我母親,我也理應上門道謝。明日下朝後,我便與你一同去吧。”
府尹將這溫老太太送回家的同時,也派了個人去瑄王府通報,說是安寧郡主命人拿了牌子來,帶了皇上的旨意,他這纔敢將人放走的,並非有意忤逆瑄王。
王府裡的福貴得了信,也不敢耽擱,當下就去了帽兒衚衕報信。
福貴將府尹報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向自家王爺說清楚了。古璟瑄起先十分不滿地皺起了眉頭,稍後,聽說是皇上也下了旨意,便一言不發地打發富貴回去了。
溫老太太對沈碧瑤出言謾罵,只關了三日不到,自是不能讓他解氣。只不過,此事竟然捅到了皇上面前,他也不便再將人又關回去。但,這筆帳,他卻是結結實實地記到了溫啓的頭上去了。
次日,呂輕靈便與溫啓一同帶上好禮,去了京郊別院。
禮品是上好的燕窩與百年山參。出門前,溫老太太抱著禮品盒子不讓走,嘴還罵著媳婦敗家。
“燕窩和山參這樣好的東西,說送就送,那秦姑娘小小年紀,哪用得著吃這樣的好東西?”
呂輕靈忍不住回道:“人家可是郡主的親妹妹,太后的親侄女,不送些好的,哪裡看得上眼,咱們又哪裡好拿得出手來?”
溫老太太不依不饒地道:“郡主的妹妹,太后的侄女又怎麼了?送些我從老家帶來的土產過去,就當讓她嚐個鮮,她定是沒吃過那些。”
這話說出來,呂輕靈都替她覺得害臊。
那些婆婆從鄉下帶來的所謂土產,買像不好不說,都拿一片破布包著,也不知道如何做出來的,乾淨不乾淨。連她自個兒都不敢下嘴去吃,更別說拿出去送人了。
更可氣的是,那溫啓非但沒有勸著自家孃親,反而來說她的不是。
“你有這樣好的東西,連我都不知道。我孃親從來沒見過這些好東西,更沒吃過,你這樣當著她的面拿出去送給外人,她哪能不心疼呢。我看,不如,留下一些給孃親嚐嚐,剩下的拿去送給秦姑娘吧。”
呂輕靈氣得說不出話來,可是,照這情形,不留下些定是出不了門的,便只得依了溫啓的話去做。
重新包好禮物出了門,坐在馬車上,呂輕靈還覺得委屈呢。
這燕窩山參可是孃親偷著給她的,一而再的叮囑她莫要露了明面,讓人傳到爹爹的耳中去。
呂尚書向來主張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自打她與溫啓成親後,雖是還在家裡劃了個院子給她們住,可是吃穿用度全都分了開來,來伺候的人除了自己陪嫁的貼身丫鬟,其他的也全是自己花銀子買來的,該分的,全都分得清清楚楚。
溫啓一個新上任的四品官,能有多少俸祿,那麼點錢連她平日裡脂粉錢都不夠,更別說還要養活這家子老小了。
自打成親之後,呂輕靈就一直在倒貼嫁妝錢補貼家用。她孃親幾次三番地說她,叫她自己留好體已,不要全拿了出去,到時候連點私房也沒有了。這話她聽進去了,卻是一點辦法也無。
婆婆過了一輩子苦日子都熬過來了,這好日子沒過上幾天,就挑剔起來了。吃穿作度稍稍短了一點,就罵這個媳婦苛待於她。呂輕靈哪裡敢短了家用啊,只得一個勁地貼嫁妝。
尚書夫人聽了女兒的訴苦,自然是心疼得緊,有些好東西總是偷偷塞給她,囑咐她莫要讓人知道。
這次若非是要給秦仙仙送謝禮,她實在拿出不像樣的東西來,又怎會把母親偷偷塞給自己的燕窩山參拿出來呢?
可是,她這邊心裡委屈,溫啓那邊還不高興了呢。
“這燕窩和山參,你哪來的?我怎麼不知道你還花銀子買這些吃?”
呂輕靈沒好氣地說:“我娘心疼我,給我的。再說了,我即便是自己花銀子買的,那也是我的嫁妝錢,你管得著嗎?”
溫啓冷冷地瞧了她一眼,道:“我比不得你,有個尚書的爹,連聘禮都是湊出來的,哪裡像你那般闊綽。只不過,你我既然成親了,便是一家人了。你竟然還將岳母大人給咱們的東西偷偷藏起來,莫不是防著母親?她可是你婆婆啊,你竟然待她如此生分,當真是讓我心寒。”
聽著他話裡話外的指責,呂輕靈也不想再同他爭辯,只把臉扭到一邊,想哭,卻又怕呆會兒到了別院見了秦仙仙,被瞧出端倪來,只得咬著牙忍著。
她當初滿心歡喜地嫁給溫啓,本心爲與心愛之人從此可以雙宿雙飛,誰曾想,中間不過多了個婆婆,事情就與她所想的全然不一樣了。
成親後的這些日子,委屈多過歡樂,她又不敢時常找母親訴苦,更不敢求爹爹幫助。當初她要嫁給溫啓,家中沒一個同意的,若非她已與溫啓已有了私情,爹爹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
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現在就是滿肚子的苦水,也是她自己造的孽,又怨得了誰呢?
有時候,呂輕靈甚至會忍不住想,若是當初嫁給溫啓的是沈蓮瑤,她可會像自己這般覺得委屈?若是她委屈了,她姐姐沈碧瑤定然會爲她出頭吧。她雲英未嫁之身便生了個兒子出來,她姐姐也依舊將她一家三口護得好好的,好吃好喝養著,當了郡主也將人帶進府裡,著人好生伺候。她自己雖然有個尚書的爹,可論起護短來,卻絲毫比不得沈碧瑤。
可她畢竟是成了家的人,她自己也知道,如今這些到底是她的家事,即便是父親這個親爹也不好插手。都說女人成了親自有丈夫疼,母親與父親這般夫唱婦隨的生活也是她一直以來的嚮往,哪曾想,到了自己的身上,竟是這般地艱難。
越想,呂輕靈就越覺得心裡難受,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哭了起來,忙止住了思緒,不敢再多想了。
秦仙仙聽得溫啓夫婦前來拜訪,便親自出來接待。一身素裳,未施粉黛,眉目間是點點哀愁,只一露面,便美得讓溫啓愣了神。
美人,他是見過得,似沈碧瑤那般美的觸目驚心的,他也能自持,不爲所動。只是,文人到底骨子裡是酸的,只是美,能讓他們覺得驚豔,卻不能讓他們動心。最能戳到他們心底是,是美中還帶著那一絲絲哀愁,一絲絲悽婉,是那種惹人憐惜的柔弱。
溫啓眼中的愛慕與驚豔,一閃而逝,卻沒能逃過秦仙仙的目光。
她自小是便是美人胚子,見慣了男人眼裡的驚豔與愛慕,更養成了觀察男人的習慣。溫啓的這一絲情緒,自然也是沒能逃過她的雙眼。
輕靈妹妹心心念唸的夫君,也不過如此罷了。
秦仙仙心中冷笑之餘,心中一個想法,也不禁冒出了苗頭來。
她自小家教甚言,被當成大家閨秀來教導。是以,即便心中怨恨,也不曾有過靠男人來報復的念頭。可今日瞧見了溫啓的眼神,卻突然讓她心頭一動,冒出了這個想法來。
若不是沈碧瑤利用美貌拴住了瑄王的心,讓瑄王爲了她死心塌地,自己又怎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