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格外的耀眼刺目,一抹張揚得紅色寧靜的立在古舊的雕花窗邊,喧鬧的街道行人熙熙攘攘,那翩然的紅衣在熱鬧的街景裡,越發(fā)明豔卻透著無法言喻的深深孤寂。
“瑤姑!您先用午膳吧,這些都是主人特意吩咐的!”蠱雕見她孱弱的身影的立在窗邊多時,一聲不響安靜的彷彿周圍的一切都不復存在,只剩一具軀殼。
酒樓里人聲鼎沸,小二兒的吆喝聲,賓客的嬉笑怒罵,蠱雕站在她身後,感覺身邊的一切都靜止了,與世隔絕。
“我餓了!”
女子輕靈絕塵的聲音打破周遭死一般的沉寂,蠱雕心下一沉,還好她肯說話,不然他真不知該如何緩解沉寂至斯的氣氛。
主人一去多時,卻連句話也沒留,瑤姑心中自然不爽快,蠱雕暗忖。
“你說,這是他特意吩咐的?”古善瑤望向一旁的蠱雕,淡淡的問。
“正是,昨夜主人傳訊給我,命我今日來此等候你們!”蠱雕面帶疑慮,看來瑤姑並不知主人私下裡做了些什麼。
不過自家主人那陰沉不定,心機深沉又腹黑狠辣的性子,的確不是幾個月便能瞭解透徹的。
“你可知,古一在哪兒?”女子靜靜的戳著面前瑩白的青梗稻米,狀似無意的問道。
蠱雕微微一笑:“瑤姑,主人的事情從不會跟我們多言,您還是親……!”
“娘子!真想知道古一的下落?”一抹白衫恍然出現(xiàn)在樓梯口,深沉如許的磁性聲音。
循聲望去,男人俊美的面目落在眼底,桌上女子靜靜的垂首,手中竹筷緊緊的握在指間,那盈盈玉指骨節(jié)泛白,血紅的丹蔻襯著蒼白的顏色越發(fā)妖豔。
感受到男人身後款款而來風姿綽約的白衫女人,古善瑤沉靜的心苦澀氾濫,該來的,總逃不過。女子輕嘆一聲,決然的扣下手中的竹筷,那筷子和木桌碰撞,兩聲脆響。面色蒼白,狹長的眸子上仿似壓了千斤重擔,顫抖著緩緩揚起。
對上他身後的那抹怯弱的望著她的白衫女人,她再也無法強裝鎮(zhèn)定視若無睹。
“瑤~,瑤姑!”這聲音,仿若穿越千年而來的地獄之聲,驟然擊向古善瑤心底,她無法拒絕,無法逃避,甚至連回擊的勇氣也沒有。
“老身,吃好了!你們,慢用!我出去走走!”她是上古女神,何曾如此怯懦!此時她才真正體會到,爲何槐漓會那樣在意冥曜的存在,原來她亦同樣,不過是個癡心的普通人罷了。
古善瑤慌亂略過眼前的一對男女,此時他們身著同樣的白衣素衫安然的立在她眼前,女子的手怯怯的挽在男人的臂彎裡,她竟覺得他們是如此相配,那白色,宛如晌午的太陽,明亮的直逼眼底,紮在心頭,卻又冷又疼。
蠱雕滿目疑惑的望著眼前詭異的一幕,主人竟帶了個女子回來,而這女人竟和那櫻瞳一模一樣的容貌。更顯而易見這女人是瑤姑和主人的舊識,難道……?蠱雕暗思楞在原地,不知該如何。
“蠱雕,你們先用,不必等我!”槐漓墨色的瞳孔一抹惶然散開,轉身之間,挽在他臂彎裡的手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槐漓!……”薎的聲音,溫柔似水,慌亂不安。
“在這等我!”男人說完,修長的手指拂開她沒有一絲血色的手指,毫不猶豫的轉身而去。
古善瑤滿目蒼夷,漫無目的的走在喧嚷的小鎮(zhèn)上,他說愛她,可遇到薎,他甚至連對她交待一句也不肯。那種震驚慌亂她從未在他臉上見到過。
揚眸,晌午已過,這陽光卻白咧咧的刺眼,收回目光眼底短暫的模糊,彷彿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越過喧鬧的人羣,爲她而來。
“在看什麼?”男人深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古善瑤一時愣住,呆滯的望著近在咫尺的男人,鼻間忽然酸澀的緊,一股熱流衝向眸底。
“你怎麼會來?”古善瑤沉吟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娘子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槐漓清澈的眸子凝著垂首的她,她的聲音有些哽咽,雖然她已經(jīng)極力控制。
槐漓靜靜的凝視她,心間隱隱作痛,這個傻女人,只會自己躲起來傷心。猝然將她擁抱入懷。
“她的事,我回去跟你說。嗯~?”古善瑤倚在他懷中,聽著他輕輕的哄道。
古善瑤定眸望著他,他身上幽幽的槐香,仍舊那樣淡淡的縈繞在鼻間,那是她幾次遇險都能守護她的安全感。
“除了你,我誰也不要!今天的事,絕不會有下次!”男人深沉的聲音,從胸口蔓延而出,古善瑤靜靜的貼在他胸口,聽著他沉穩(wěn)的氣息,忽然覺得心頭的酸澀去了一半。
“你說,威脅我,還是丟下我?”女子從他懷中起身,寂靜的眸子裡有些本不屬於她的哀傷。
“兩個都有!我知道那種感覺,所以,以後再也不會了!無論發(fā)生什麼,都不要輕易離開我!”男人深邃的眸光中倏忽染上淡淡的憂傷,那憂傷猝然而逝,被那耀眼的陽光瞬息蒸發(fā)掉。
“主人!”蠱雕和薎站在街口不遠處,遠遠的看著遠處的一對身影。
“槐漓!”薎溫婉的聲音驚醒了槐漓懷中的女子。
槐漓轉身,睨了眼蠱雕。偏頭,牽起古善瑤的玉手,緊緊握在掌心,淡然的走過去。
冷厲的開口:“薎,我是魔界的魔君,你稱我名字,多有不妥,便隨別人喊我君上吧!”
槐漓清冷的面上,僅有的一絲溫存亦是與他身邊紅衣女子的對視,他看向她的目光溫和似輕輕微風,而對自己卻不再似五千年前那般溫暖,如今已然冷若冰霜。薎心頭的憤恨激增,面上卻風平浪靜,只微微垂下那雙妖媚的鳳目,幾許失落哀傷。
古善瑤緊了緊被他握在掌心的右手,回握他的修長手指,掌心的溫度慢慢升高,肆意蔓延。
男人偏頭,眼角掛著淺顯的笑意,靈巧的手指一轉,輕掃著她的手心。古善瑤手臂一震,一股酥**麻的觸覺由手心蜿蜒而上,渾身激起戰(zhàn)慄,面色一時緋紅,微嗔的睨了他一眼。
後面的女人將他們之間曖昧不清的小動作全然收入眼底,眼前這個長相俊美,手握生殺大權主宰魔界的男人,本該是屬於她的。
而當年,就是這個絕豔的女人,將她的身體活生生的焚燬,毀了她引以爲傲的容貌,毀了她的畢生修爲,也毀了這本就該屬於她的幸福,她怎能不恨,她恨不能噬盡她的肉,飲盡她的血,將她大卸八塊做成人彘扔進冥界的亙古煉獄讓她也嚐嚐生不如死,永世不得超生的滋味!
蠱雕無意偏頭,撞入她那雙怨毒的瞳孔裡,驀然回頭,心下微詫。
飄河因著連日暴雨水位漲滿,殷紅的河水一如既往散發(fā)著陣陣腐敗的腥氣。
槐漓一回到魔界,便拉著古善瑤一路直奔炎火洞。她能感受到他愈近月圓的虛弱,明日便是月圓,他的身體一直冰冷。
“槐漓,你怎麼樣?”古善瑤望著石牀上的男人,他的面色蒼白如雪,沒有一絲紅潤,卻對著她擠出一抹笑意。
“娘子不要擔心!或者,娘子願意委屈,救我~~?”槐漓墨色的眸子微微煽動,調(diào)笑的望著古善瑤。
“我……”女子心下微恙,緋紅悄然爬上面頰,她怕他會發(fā)現(xiàn)她面色蒼白的秘密。
不由又想到前幾日在暮府時的情景,那一夜,她覆上他的脣,便感覺到心臟劇烈的抽痛,彷彿她的血液無端的悄然流失,鼓盪著胸口猛然的抽搐,一波波盪開痛到她無法正常呼吸。
最後她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抖,又怕被他發(fā)覺,只能強忍著心口撕心裂肺的痛楚咬了他的脣,將他推開。
如若今日再將他推開,未免有些不近人情,畢竟他們早已是夫妻了。更何況,她的身體能緩解他魔力的反噬。古善瑤一時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是好。
“娘子!~娘子!!”槐漓低沉的聲音明顯比以往虛弱的多。
“在想什麼?”槐漓蒼白的面色上,笑容有些無力,**邊的女子見了心生憐惜。
“沒有,沒什麼,只是在想,你說爲我準備了一份大禮?”女子瀲灩的眸子微微閃爍,聰慧的岔開他的話。
“哦~!虧你還記得,爲夫以爲有人根本不在意,不領情呢!”槐漓身體不時的打顫,心情卻很好,不時調(diào)侃她幾句,亦或是靜靜的望著她發(fā)呆。
“多日未歸,我想回去看看,淰曦她們好不好!”古善瑤淡淡的笑意輕貼上他的脣角,眉心頓時擰起,旋即笑意漸深凝著他蒼白的眉眼。
“我去去就來,你等我!”女子輕聲哄著攀在她身上不肯鬆手的男人,他冰冷的脣瓣再次覆上來,古善瑤微閉起眸子,如她所料,那揪心的痛覺再次襲上她的心頭。
女子輕輕推開他,面色有些不好。
“娘子,你是不是還未痊癒?怎麼臉色這麼差?”槐漓一眼便發(fā)現(xiàn)她與平日裡有些不同,說不出哪裡,一種直覺而已。
“罷了!你躺好,我只是有些累,沒有大礙,我去一下很快回來!”古善瑤忍著痛楚,輕聲誘哄,男人總算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