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瑤垂著頭,低緩的聲音從她口中流淌出來,她的聲音很輕,恍惚讓人覺得有些縹緲。 她的話音還未落定,隔著牢房站在她面前的幾人,面色紛紛低冷下來,面目凝重的相視幾眼。
“…你們瞞了他這麼多年,難道還不許我?guī)е⒆觼碚摇?
“古善瑤!果真是你?!“
一旁的夙月也按捺不住心底的驚恐,泛著驚懼的低吼聲,驟然打斷莘瑤的話。
莘瑤聽到他的低吼聲,低垂的頭猛的擡了起來,一雙眼睛死死的凝著夙月的臉,恨不得在他臉上刺穿個洞來。
“古善瑤“?
她原來叫古善瑤嗎?
莘瑤腦海中,倏忽閃現(xiàn)出那日腦海中的一對身影,那該是她忘掉的記憶吧?那些畫面,都是她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
可爲何,她已經(jīng)甦醒了三年,她的記憶卻依舊是一片空白的?
若不是那日那對繡著他們名字的香囊無意被發(fā)現(xiàn),她或許已經(jīng)尋個機會,帶著阿念離開了。
“老爺!……“
安靜的詭異的密牢裡,忽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衆(zhòng)人身後,一個慈祥的老人腳步匆忙的走過來。
那老頭趴在夙寐耳邊低語了幾句,夙寐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一臉凝重的抿緊了脣,幾人紛紛跟在夙寐身後出去了。
不多時,那夙風夙月幾人回來,卻獨獨不見夙寐的蹤影。
莘瑤的神思仍在恍惚中,昏迷中醒來,她只覺得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卻從來沒試圖去尋找過。
因爲每每腦中那種空白,填充著她的心,她會慌亂,卻不會覺得心痛,而那夢中的一雙藍眸,卻會讓她午夜驚醒後,心痛的生不如死。
那便是她蜷縮在殼中的原因,也是她明知失去了什麼,卻不願去尋找的原因。
但如今,她知曉他的等待,他的找尋,四千多年啊!她如何還能視而不見,置若罔聞?
“原來是你!怪不得王失去了記憶,還是如此護著你,他根本不明就裡,你這個破鏡妖女!四千多年前竟然沒能殺死你!今日,我們絕不會讓你活著走出這裡!“那夙風尊者陰狠的盯著牢籠裡的女子,語調(diào)泛著一絲鄙夷和嘲諷,狠絕的說道。
“你要幹什麼!什麼破鏡妖女?放我出去!否則槐漓不會放過你們的!“
“…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莘瑤的身影猛的撲上來,眼底泛著血色,不顧一切的叫嚷著。
她忽然很想見到他,很想很想立刻見到他!
那夙月的聲音彷彿魔咒一般,讓她心底猝然攀升起一股恐懼。
她不怕死,但她怕在她死之前,再也見不到他了!
她更怕,那個等了她千年又千年的男人,因爲她的再次離去,又一次體會那種蝕骨剜心之痛。
“…這恐怕,由不得姑娘你了!!“
夙月等人絲毫不給莘瑤反應(yīng)的機會,牢房的門猛的被打開,結(jié)界封住的門口,閃著淡淡的藍光。
夙風的身影一閃,靈便的閃到莘瑤身側(cè),伸手便要抓住女子的胳膊。
莘瑤見勢不妙,一個閃身,避開他枯槁的滿是皺紋的手,盈白的掌心中一抹紅芒遽然擊向身側(cè)的夙月……
—
夙寐府邸。
夙寐身後跟著一衆(zhòng)家人侍從,從正堂的門口疾步而來。
邁進正堂門,一個墨色的身影站在正廳中央,背對著步履匆匆而來的衆(zhòng)人,目光好似正對著牆上掛著的一幅字。
聽到身後進來人,男人的身影依舊在原地未動,彷彿陷在沉思中,又好像根本對來人沒有絲毫興趣。
夙凌辰跟在夙寐身後,目光從那黑色的背影,移到一旁的夙尹殤身上,見他的臉上也寫滿了疑惑,夙凌辰眉目微閃了閃,便聽得夙寐恭謹?shù)穆曇粲朴祈憗怼?
“老臣不知王駕到,有失遠迎,還請王恕臣不敬之罪!老臣恭迎我主魔尊,千秋萬代!“
夙寐說著,雙手扯著衣衫,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音調(diào)中泛著一絲畏懼的對著那靜默的背影,出聲扣頭。
而他身後的衆(zhòng)人,聽到他的話皆是一怔,一個個面面相覷的望著跪倒在地的夙寐,那一向面目威嚴的夙寐尊者,竟也有如此卑微俯首的時候。
而他口中的“王“,在聽到他的話,和他一系列的動作時,依舊宛如雕塑一般,靜靜地站在那兒。
冷風灌進來,揚起他傾瀉而下的宛如瀑布一般的墨發(fā),一陣若有若無的冷氣,沉沉的蔓延整個客廳。
一羣人中,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便是靈伯,靈伯順手扯住楞在那兒的夙尹殤的袖子,“噗通“跪在地上,將方纔夙寐請安的話,重複一遍。
此時,身後一衆(zhòng)的夫人小姐,侍衛(wèi)婢女,紛紛回了神,對著那如神祇一般的墨色背影,齊聲請安。
一衆(zhòng)人中,只有夙寐右邊的夙凌辰,望著那抹黑色身影的目光,愈發(fā)變得深邃。
這身量和背影,都讓他莫名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許久,客廳裡低冷的氣息才微微散去。
“逆子!還不跪下來拜見王!“
隨著夙寐回身扯住夙凌辰胳膊的動作,他口中的話還沒說完,從他們進來,就一直不曾動過的墨色身影,猛然轉(zhuǎn)過身來。
槐漓的藍眸,閃著幽深的暗芒,望向一直盯著他背影的男子。
那男子見他轉(zhuǎn)過身來,面色微微一滯,沒理會扯著他胳膊的夙寐,而是驚疑的出了聲,“是你?“
槐漓的目光隨著他驚愕的目光,隱約顯出幾分深邃,若是他沒記錯,他的記憶中,從來沒出現(xiàn)過這個身穿淺碧色衣衫的的男子。
別人或許不知,他心中卻十分清楚,淺碧色,是他最爲討厭的顏色,他從不許晨冥宮中出現(xiàn)這種顏色。
而若有人穿了他最討厭的顏色,他必然會與那冥曜聯(lián)繫在一起,自然也就記憶深刻。
“看來…你認得本尊!“
槐漓沒有理會跪了滿滿一屋子,外面還跟著跪倒院門口的烏泱泱一片人,而是對著那淺碧色衣衫的男子開了金口。
“你…你是槐漓?……“
“畜生!!誰許你直呼王的名諱!還不快跪下,請王饒了你的死罪!……“
夙寐嘴角抽了抽,偏著頭對著夙凌辰厲喝,他老臉上的皺紋彷彿昭示著主人此時的恐懼和忐忑,不自覺的隨著他的表情鬆緊張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