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原悲慼憤恨的眼眸漸漸落到殃黎的手上,她手中的長劍無力的滑落下來,“噹”的一聲砸在地板上,通紅的眼眶中冰冷的淚水無聲的滑落。
她原本執劍的手臂,像凝固了一般,青蔥般的指尖輕顫了下,才緩慢的動了動,落到殃黎手上的匕首上。
這是主人的匕首,是萬年前她剛剛被帶回無啓國不久,主人用天石和玄鐵親手鍛造而成的,那上面還有因爲她當時性子頑劣不小心留下的鳥蹼的抓痕。
可主人絕不會狠心傷害君上,更何況是置君上於死地。
“不!……主人絕不會!……”欽原顫抖著手指,摸著匕首上尚未完全乾涸的血跡,淚珠禁不住狠狠滾落下來。
殃黎望著她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她惶然的撫著匕首的指腹一頓,一滴殷紅的血珠滾落在銀色的刀刃上。
殃黎一把抽走她手中的匕首,她的血好像留在他心尖上一般,那鋒利的匕首好像一不小心劃上了他的心臟。
“你都看到了!古善瑤確實爲了救蒼洛殤,親手……將匕首扎進了槐漓的胸口!這些都是我親眼所見!”殃黎拉著失了魂一般的欽原坐到木椅上,低聲說道。
白皙的骨節分明的手卻沒停下動作,殃黎動作麻利的包紮好她的膝蓋,才沾了沾藥水擦拭她被匕首不小心劃傷的指腹。
“…主人一定不是故意的!”欽原定了定神,任他將她渾身上下留著血的傷口包紮個遍。
殃黎收起紗布的手微頓了下,心中黯然。
他以爲他足夠了解槐漓,可他沒想到,他會爲了古善瑤一而再再而三的置自己性命於不顧!
今日殿上,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包括,他此時昏迷不醒的躺在這裡。
他終究還是對那個女人妥協了,他不再試圖拿掉他們的孩子,而是拼儘性命,護她們母子平安!
若非昨夜欽原的那碗藥沒能讓古善瑤喝下,今日,槐漓也就不會孤注一擲,用自己的半條命,將古善瑤徹底的推出了這場永無休止的戰爭。
當真是造化弄人……
“……你沒有愛過一個人,自然……也無法理解!可我相信主人!”欽原見他連連搖頭,以爲他不相信古善瑤,也不相信她,蒼涼的解釋道。
殃黎楞了一下,揉了揉發麻的腿坐到她身邊,涼風拂過他胸前的幾縷髮絲,他的目光放到隨著風吹樹葉的簌簌聲,落到悠遠。
他怎麼會不信!
他親眼看到槐漓指尖一瞬間抵住她的手肘,他整個身體對著古善瑤鋒利的匕首撞了上去。
他甚至看到他眉梢脣角噙著笑意,那抹笑容,他永遠不會忘,那樣溫熱和煦,那樣灼灼深情,那樣心滿意足,亦是那樣耀眼刺目!
狠狠地刺痛了他的雙眼。
他是沒愛過一個人,可卻親眼見證了一個人的愛。
魔界都城偏僻的小巷內,安靜的客店裡只寥寥幾個散客坐在樓下吃茶。
雲兒半遮著面容,垂著頭疾步從穿堂而過,朝著僻靜的後院而去。這幾個月來,她來此處也已是輕車熟路了。
雲兒放輕了腳步上了二樓,剛要擡手敲門,便聽見虛掩的房門裡傳來粗礫的聲音。
“……槐…槐漓……不要!不要相信她!不要!!”
雲兒貼在門上的側身頓了頓,手臂悄無聲息的放下,面色暗了暗,果然與她猜想的不錯,這女人與君上之間必是有一段非同尋常的關係。
“聽夠了嗎?還不進來!”屋裡傳來一聲嬌柔的女聲,聲音卻泛出一絲陰寒和不悅。
雲兒怔了下,理了理衣衫推門進來。
依舊是熟悉的焚香的味道,她不知這女人爲何每日都愛薰香,每每來時,她總能聞到房間中濃重的香味兒,有幾次,她甚至看到屋中薰香的煙氣溢出來,順著窗櫺漫出一絲絲青色的煙。
“…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竟敢在我門外偷聽,看來,是好久沒讓你體會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了!”女子輕柔的聲音十分悅耳,卻驚的雲兒一個冷顫,“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雲兒不敢!雲兒只是聽到姑姑房中有動靜,以爲姑姑在會客,纔沒敢貿然進來!”雲兒跪在地上,長髮散落了一地,肩頭緊繃的有些發抖。
“……是嗎?哼!”屋裡隔著珠簾的女子輕哼一聲,冷笑的聲音中滿是不屑和懷疑。
“雲兒最近……骨頭可是越發硬了!本座接連幾次發令喚你,你都不肯前來見我!我看……”
“姑姑冤枉雲兒了!雲兒只是……只是被事情拖住了,才未來得及及時來見姑姑!”雲兒說著,額頭上的冷汗冒了出來。
“…哦~?”女子聲音上挑,儼然不信她的話。
屋外窗櫺漫過輕風,掃過珠簾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房間裡安靜的有些詭異。雲兒跪趴在地上,頭埋得很低,只聞茶盞碰撞的輕輕摩擦聲。
雲兒恭敬的跪在那兒,聽著她不徐不疾的將茶盞輕放到桌上的聲音,隨著那聲音敲響,她懸著的一顆心變得更加惶然忐忑。
許久。
屋裡的女子才緩緩的開了口,“既如此,你便說來聽聽!若本座覺得你說的有理,今日便饒過你!若無理嘛……”
“是!”雲兒慌亂的應聲。
“……”
屋裡的女人聽著雲兒絮絮的說著,不時端起手邊的茶盞輕飲一口,雲兒謹慎的避開她每夜陪伴槐漓的事情,小心揣度著屋中女人的心意。
“薎……最近如何了?”
女子悠然的聲音問道,雲兒卻機敏的感覺到她在提及薎時,聲線明顯的不穩。
“君上命人守著慧桐院的寢殿,不許人靠近,我試探過幾次,只是都沒有打探到消息!”雲兒謹慎答道。
聽著女子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盞,細微的水流灑落的聲音鑽入耳朵,“嘀嗒”的響聲彷彿彌音一般,敲擊著雲兒的心頭。
“古善瑤當真下手殺他麼?”女子的聲音輕盈的彷彿羽毛一般,一字一句十分疑惑的問她,卻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那個女人,那麼愛他,怎麼會忍心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