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門口,便聽見石階下砰的一聲脆響,古善瑤慌忙的上前幾步,深怕玄玉出了什麼岔子,得罪了那薎。
“主人!”欽原見她心急,幾步過去扶著她站到石階上。
“主人,是她自己打破的!玄玉也是好心!”欽原略微解釋了兩句。
古善瑤看著那被薎揮袖搗碎的一盆倒垂蓮,心下了然,這倒垂蓮素有“雲裳仙子”之稱,有安神之效,只是薎卻將它當做了祭祀的花品。
她本就是巫女,有此心思也不足爲怪。
古善瑤望著愣怔在原地的玄玉,輕喊了句便慢慢往寢室去了。
玄玉跟上來一臉無奈,“姐姐可莫要怪我,我帶了那倒垂蓮本無壞心,再說那花還是我精心挑選的,你都看到了,她骯髒的心思在那兒,無論我們如何自處,都無法避開?!?
古善瑤頓了頓腳步,原來玄玉是爲她的隱忍心中不平,藉此告訴她那薎的心性。
其實她早已知曉,只不過她如今有了腹中的孩子,能忍一時,也是不想被槐漓察覺。
“玄玉,你的好意姐姐都知道!只是如今她有孕在身,我們一時也動不得她,若她腹中的孩子有什麼差池,莫說槐漓不會放過我們,就是我們自己也無法心安,姐姐心中有數,你們兩個,都不要跟她起衝突!”古善瑤拉著欽原和玄玉的手,輕嘆了口氣。
古一的事,看來是拖不得了。
愈近月底,古善瑤心中越發擔憂,她的法力受到嬰鸞花的制約,若再不出手,恐怕古一真的難逃一死了。
шшш¤ ttKan¤ ¢ ○
可若救了他,他的去處也是個問題,最好的方法便是將他放在人間,姬淰曦身邊。
“欽原!淰曦那邊可有消息?”古善瑤目光有些呆滯,怔怔的問道。
“還沒有,就這一兩日怕是會有!主人是有什麼事嗎?”欽原狐疑的問她,卻見她楞在軟榻上,不知在想什麼。
“主人?主人?”
欽原喚了她兩聲,也不見她答應,搖晃著她肩膀纔將她神思拉回來。
“哦!沒什麼!只是那丫頭失蹤了多日,也不知軒轅那邊槐漓是如何交待的!”古善瑤想著,總覺得什麼地方遺漏了。
“淰曦走時除了那封信,可還有留下其他東西?”
“好像~沒有!”欽原搖著頭,若有所思。
“哦?。『孟裼幸粯?!主人可還記得無啓國時她很寶貝的那耳襠?”欽原眼神明亮,定睛看著她。
古善瑤沉默的點點頭,輕蹙蛾眉,“那耳襠在哪裡?”
欽原躊躇了下,淺笑,“在……蠱雕手上!”
古善瑤擡眸一瞬間訝然,怎麼會?
“主人莫要多想,呃……蠱雕……”
“我現在去問他借來!”欽原含糊其辭的一帶而過,轉身便出去了。
古善瑤輕笑,他們都長大了,她這個做主人的竟如此遲鈍。
不多時,欽原便回來了,將那包好的耳襠放在她面前,而蠱雕也跟在欽原身後進來,紅著臉施了禮,呆呆的看著她。
“你們先出去,不要讓人來打擾我!守好門!”古善瑤沉靜的倚著團枕,將那耳襠拿在手中反覆觀察。
“哎!”
她喊住二人離去的腳步,蹙眉望向蠱雕,“這耳襠你是在哪裡拾到的?”
“在雙郄門往慧桐殿的路上!門檻旁,看起來好像是匆忙中掉落的!”蠱雕細細說道,深怕遺漏了什麼。
古善瑤淡淡的點點頭,示意他們出去。
寒夜過半,正寢房門吱呀一聲如烏雀破碎的唧啾,在這漆黑的夜裡透著一絲淒冷。
“主人!怎麼樣?”欽原焦急上前扶住她,她的臉色煞白額上還殘留著汗漬。
“蠱雕!……”古善瑤喘息著,身體倚在欽原身上。
“瑤姑!你!……沒事吧?怎麼會……這麼虛弱?”蠱雕不解的問道,以她的法力無論用什麼法術,也不至如此。
古善瑤面色一凝,黑夜中並不清明,“我沒事!只是最近有些累!”
“蠱雕,君上派出去尋找淰曦的人可有撤回來?”古善瑤略微試探。
蠱雕沉吟了下,沉默的搖搖頭。
她以爲槐漓派出去的人已經撤回來,面色頓時凝住。
“主人派出去的人都是尚霞門的人,這件事,主人說讓我不要插手,而且他連日交給我許多事,我也無暇抽身!只能這麼耽擱下來了!”蠱雕低沉的聲音泛著絲絲疲倦。
看來,他連蠱雕都信不過了。
她從前,竟從未覺得這個男人心思縝密到這種程度。
從妖界回來,他便將一切事情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說到底,他信任的還是隨他從北冥來的尚霞門,雖然他待殃黎說不上好,可即便他給自己種下嬰鸞花,槐漓也沒有動手殺他。
沉沉的嘆了口氣,他們註定漸行漸遠了。
“你先回去,不要讓槐漓知道你來了我這裡!其他事,容我想想!”
古善瑤拖著沉重的步子後退幾步,關了房門。
脊背靠在門上,慢慢的滑落下來,隨著身體沉下的,還有那顆帶著一絲祈盼的心。
他的心,又在痛了。
古善瑤無力的滑落在地板上,回想著古一最後一次見面所說的話。
他早就知道兇手是誰!
他一直瞞著她!
他真的想殺她!
這樣的認知讓她痛不欲生,心頭如尖椎穿刺一般滴滴鮮血淌出來,她無力面對,甚至想一走了之逃避現實。
可她不能!
她走了,這些人都要死,古一要死,欽原要死,玄玉要死,淰曦也可能會死,她別無選擇。
一連兩日她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也不睡。
直至房門被破開,她頂著煞白的臉色,望著來人,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清淚滑落砸在懷中緊抱的雲紋團枕上。
“君上!”欽原緊張的護在古善瑤身側。
“我說過,那是我的親生骨肉!你敢傷他真當本君不敢殺了你嗎?”男人低沉的聲音怒意滾滾撲來。
古善瑤沉靜的斜坐在軟榻上,呆愣的望著怒火沖沖闖進來的男人。
模糊的想起,欽原說薎從雙郄門回去便一直身體不適。
如今,他是來爲薎討個公道嗎?
“呵…呵呵呵!……”古善瑤用盡渾身的力氣,沉沉的低笑出聲。
她笑自己爲何如此愚蠢,到了如今這般田地,竟還如此癡盼著他會有一絲不忍和憐惜。
她笑自己爲何如此固執,明明從他口中清楚聽到了他的野心,他的欺騙,竟還覺得他是爲救自己才如此心狠手辣。
“古善瑤!你以爲你如此糟蹋自己便能逃脫罪責嗎?薎她……”槐漓慌亂中對上古善瑤淚眼朦朧的雙目,那張煞白的小臉撞在他心底,讓他準備好的狠話一句也說不出來。
反而每多說一句,自己心頭的疼痛都好像要將他整個人撕裂。
古善瑤捂著胸口,每一次靠他如此近,她心頭的疼痛都會被放大萬分,鈍痛感讓她渾身瑟縮的顫抖,額頭上覆滿了細密的汗液,脣瓣都變成了紫色。
“主人,主人!”欽原發覺她整個人都在顫抖,臉色難看的要命,用力抱住她想拉回她的理智。
“欽……原,你出去……守著!”古善瑤顫抖的聲音透著深深的固執倔強。
欽原無法,只得隨她,只是順勢將她的掌心放在小腹上,靜靜退了出去。
古善瑤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從軟榻上起身,“君上!”
“真的想要我死嗎?她……連……最後這些時日也,不能給我嗎?”
古善瑤垂下頭,青絲掩住她悽迷的盯著小腹的殷切目光,慼慼哀婉,“若……我願意成全君上,君上能不……”
“你就那麼想死嗎?嗯~?”男人跨步過來,陰沉至極的面上帶著她看不懂的悲慼,狠狠鉗住她的下顎,咬牙切齒的擠出一句話。
“我的命……從我遇見你那一刻,就已經被你攥在了手裡!你……隨時想要,我都願意給!我……也願意成全你們……”古善瑤斷斷續續的哭訴,眼眶中淚水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滴在地板上,沾溼他的玉手衣袖。
“成全?哼!呵呵呵……”
槐漓怒極反笑,她竟說願意成全他!她可知他想要的不過是賢妻在側共偕白首!
她可知沒有她陪伴在身側的日夜,他是如何苦熬過來!
如今,他竟從她口中聽到了‘成全’。
“好!我就看看……你如何成全我!”男人低沉的聲音中藏著淺淡的哽咽,滿面寒霜。
“是不是……我願意束手就擒,你……就願意放過所有人?”古善瑤氣虛無力任淚水橫流靜漠說道。
“哼!~看來你還是沒懂我的意思~~!”
男人鬆開她尖尖的下巴,傾身在她身前,冰冷的氣息噴灑在她耳際,沉沉如寒冰的聲音在她耳邊縈繞,“你若敢有半分閃失,他們~~所有人,都!要!死!”
古善瑤渾身寒涼的打了個冷戰,他這樣苦苦相逼到底是爲了什麼!
“我可以放你走!離開魔界!”男人直起身子,退開幾步,冷然道。
“呵…呵呵……!”
“槐漓!”
聽著她傷情的喚他的名字,彷彿過了千年之久。
“你知道的,我……”
“我愛你?!?
“你在這裡,我如何能走?我走了……你必死無疑!”古善瑤歇斯底里的大聲喊出來。
數萬年來她不敢任性,不敢妄爲,不敢表露情緒,不敢行差踏錯,她揹負了太多的責任。
如今她只想不顧一切的愛一回,卻終得不到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