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裴帝師的人馬活動越來越頻繁,”杭友春看著綺華傳遞回來的消息,“根據帝都內探子的稟告,那些人確實去了幾位朝廷重臣的府上。”
許子煥摸著鼻子,陷入沉思之中,“按理說,姓裴的那兒不可能猜不懷疑綺華是受我之命令,接近那個叫孫晉的。居然還敢有她在場的情況下,商談正事?而且還不是裝模作樣?”
杭友春對於這解釋也有些不大能理解,“他們的行動越發的讓人猜不到真假了。”
“父王那邊什麼時候能傳來消息?”
“大概就這兩天了。”
“先靜觀其變吧。”許子煥嘆氣,正準備回臥房小憩一會兒,一名侍從從遠處匆匆而來,手上捏著一封信,他立時頓住腳步,等著侍從過來。
侍從跑到他面前,還不等喘口氣,立即呈上那封信,“世子大人,王爺給您的信。”
許子煥大喜,接過信來,“父王在加緊收編人馬,如果真的要撤藩,立刻攻上帝都。看來我不太方便繼續留在帝都了……”
杭友春明白主子的意思,“屬下知道該怎麼做,會立刻派人將那人找過來。”
“嗯。”許子煥心不在焉的答應一聲。
接下來的半個月,不斷的有消息從無山樓傳來,件件都是對許家不利的,探子的查探也一再證明了綺華傳來消息的真實。許子煥不禁沒有收斂多少,反而更加的囂張,他可不想在這時候表現出軟弱的模樣,給政敵看了笑話。
更何況,這時候一件天大的喜事降臨了。
別靖修打了勝仗,成功平復叛軍,從西南之地凱旋歸來!此次勝仗意義非同小可,代表的是藍國大統,境內皆臣服於當今聖上,天下太平是開創盛世之始。
做爲一手培養別將軍的許家,自然跟著沾光,受人稱讚。
離別將軍歸朝還有三四天,早朝上大臣們異樣的沉默,不時有幾個人向許世子看來,眼神複雜。
許世子的心裡莫名的“咯噔”一下,有不祥的預感。
難道撤藩之事終於要被提出來了?
“皇上,臣有要事啓奏!”巫盼大人高聲說道,聲音洪亮如鍾,氣勢逼人。
許子煥不由地看著他。
對於四大輔臣,皇上一向是親和有加,“愛卿請說。”
“皇上,別將軍不負衆望平復西南叛亂,有此良將是我藍國的大幸!”巫盼說,“臣認爲,應該分封土地於他,嘉賞他的功勞,也是勉勵別將軍將來繼續爲藍國效忠。”
此話一出,有幾名大臣紛紛表示贊同。
先下的藍國,除了汪琳曄將軍,最堪得上重用的便是這位別靖修將軍了。爲了表現出朝廷對大臣的重用與厚愛,往往是加官晉爵,封賞些土地的,所以巫盼的提議還是在合理範圍之內的。
更何況,一山難容二虎,帝都之內已有汪琳曄,怎能再有一個別靖修。其中一個被外派出去時最好的選擇,汪將軍乃是扶持皇上的功臣汪見山的得意弟子,那走的人必然是別靖修了。
許子煥震驚的大嘴巴,隨即裝作咳嗽的模樣,捂住口鼻,輕輕的咳嗽幾聲。
大殿上,衆臣熱烈的討論著。許子煥越聽越是驚訝。
裴帝師與巫盼家關係密切,是探子證實過的,也就是說巫盼大人絕不會逆著裴帝師的意思去做事。
姓裴的意圖撤藩,而巫盼今天非但沒有一絲一毫關於撤藩的言詞,而且還提出請求皇上封賜一些土地給別靖修。
這到底是要撤藩還是要培養出更多的地方勢力?
許子煥覺得頭疼的有些難受。
這時候,殿中討論的重心轉移到哪兒的土地給別將軍比較合適,看來封地的事情已經成了定局。
“皇上,蒼山西道西邊的郡縣常年與鄰國有商人往來,富庶而平和,乃是邊陲重鎮,鄰國一向虎視眈眈,臣認爲那片土地更爲合適,一來是賞賜,二來也可以別將軍的威名震懾那些不懷好意之人。”巫羅反駁著另外一位朝臣。
許子煥猛然間意識到什麼,當下出列表示反對:“皇上,臣認爲西北之地萬萬不可!那兒雖是富庶,但畢竟偏遠之地,自古也是貶官流放的地方。臣覺得似乎並不太適合功臣……相比之下南方更爲合適一些。”
聞聽此言,也有那麼幾位官員表示贊同。
巫盼投來不屑與鄙夷的目光,一掃而過,待許子煥發覺並望過去的時候,巫盼已經轉開目光了。
巫羅大人倒是大大方方的看著他,兩人目光相撞時,他不知所謂的一笑,轉過頭去。
那種平平淡淡的目光反而讓許子煥心驚肉跳,不祥的預感急劇的蔓延。他片刻也不想在大殿中停留半分,因爲在這兒是根本尋不到解決之法的。
殿上爲分封之地起了爭執,雖然是許子煥原本想要看到的,但是眼見著成效不大。他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捱到退朝的時候,連忙馬不停蹄的奔出宮外。
“你拿些東西去別家看看別靖修的老婆孩子,”許子煥將朝上的事情同杭友春說了一遍,又急忙的吩咐著,“千萬不能讓蒼山西道西邊的那塊地方封給別靖修,否則要壞了大事的!然後,派人露些消息給別靖修,不可太過聲張。”
“是。”杭友春從許子煥手上接過一些碎銀,急匆匆的去辦了。
許子煥回家等消息,連午飯都沒心情吃,就一隻在前廳等杭友春會來,另一面派人將消息通知給德王,早作準備。午時快過的時候,杭友春終於回來了,臉色不太好看。
許子煥緊張的問道:“怎麼了?”
“事情不大妙……”杭友春看一眼世子,眉頭緊鎖,“我去別家時,看到了裴帝師的人。”
許子煥臉色一變,瞬時想起從前的事情——姓裴的不推舉自個兒手下的將軍去鎮壓叛亂,反而選擇了政敵,若不是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誰會傻到冠冕堂皇的拿出那麼些個理由來選別靖修?
“你都看到了什麼?”他問道。
“若我記的沒錯,那人名叫潘欣,是裴帝師手下的謀士之一。他看上去與別將軍的夫人十分熟悉,說說笑笑的顯然不是一般的關係,但偏偏又明目張膽的站在家門口與他說了會兒話,絲毫沒有避開周圍鄰居的打算。”
“這說明……”許子煥的手指敲打著木桌子的邊緣,發出雜亂的“咚咚”聲,顯示出他內心的繁亂,“潘欣和別將軍家的早就認識,而且街坊鄰居也都曉得他們的關係,所以不覺得他們在一起說笑是件奇怪的事情。”
一個已經成親的婦人,同不是自家相公的男人大大咧咧的站在家門口說話,舉止熟絡,且周圍鄰居對此並無閒言碎語……想到此處,許子煥覺得全身冰冷。
杭友春不做聲,默默的看著自言自語的許子煥。
“然後呢……”許子煥的聲音微微顯得顫抖。
“我怕被發現,驚動了他們,所以未敢靠前,就在遠處看了一會兒,”杭友春繼續說道,“潘欣給了別將軍的內人一包東西,又說了會兒話,就走了,沒進家裡去。我等潘欣走遠了,才上前敲門,別將軍的內人把我請進屋子裡,我看了看,沒尋到那包裹的蹤影。
“我隨意的和別將軍的內人聊了一些,我看她身體似乎不大好,就打趣兒的說幸好她沒住在西北那地兒,否則身體吃不消什麼的。她見識不多,從沒去過西北那邊,所以被我說的嚇到了。”
事情算是坐到了,但許子煥並沒有因此鬆口氣。
別靖修極其的疼愛妻子童氏,除非是無理的要求,樣樣都聽妻子的,說來他妻子也是賢惠的人,默默的相夫教子,從來沒有過分的要求,對榮華富貴也不甚在意。他們可是一對讓人羨慕至極的夫妻。
若童氏因身體緣故而無法去西北之地,別靖修是個粗人,醫理上的事情知道的少,不會知道西北的風沙是不是真的會對妻子產生巨大的傷害,只要是聽妻子這麼說了,定然會請求皇上。
可是,姓裴的人從中插上一腳,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姓裴的與別靖修的關係叫人在意的很——若是別靖修其實早已投靠姓裴的,他們所作所爲不過是演戲給他看,最終看的是他的笑話,事敗的也會是他。
杭友春看著許子煥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嘆氣。
“世子大人,若裴帝師正的與別家有關聯,兩家必然不會當衆見面。想來,他們是故意裝模作樣給我們看的。”
許子煥的大腦有那麼片刻功夫一片空白,緊接著喝罵道:“姓杭的你小子膽子越來越大了是吧?居然敢耍我?也不掂量掂量你自己算什麼東西!”
杭友春很是失望,卻仍然大氣精神繼續說道:“屬下萬萬不敢耍弄世子大人,是您自己猜測他們有不可告人的關係的。”
“砰”,許子煥怒氣衝衝的砸碎了茶壺,碎片濺了一地,滾燙的茶水在他的腳下蔓延開來。
正當他要發火罵人的時候,外面一名小廝跑來,瞧見屋內的情景,嚇得又縮回屋外,怯怯的看著怒氣沖天的世子大人。
“什麼事情?”許子煥瞧他那縮頭縮腦的膽小模樣十分的不爽,又一個茶杯丟過去。
小廝躲過茶杯,低聲說道:“宮裡來了人,說是皇上忽然起了興致,在城外別宮裡辦了宴會,請王公貴族家的同齡子弟一起參加,玩一玩解解悶。於是,請世子大人您去。”
許子煥的火氣頓時消了,居然在這種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