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仰著小臉,孩童特有的圓潤眼睛睜得大大的,灰色的瞳孔裡盛滿了好奇與困惑,像只懵懂的小獸。
布勞恩近距離地凝視著小主人,由無機物組成的眼睛映照著火光,看起來竟然帶著幾分溫柔。
“哈哈哈……”
他忽然笑了起來,修長的手指故意在維德面前晃了晃,說:“這是秘密,不能告訴你哦~”
尾音上揚,像是個喜歡惡作劇的孩子。
維德:“……!”這傢伙真討厭!
儘管沒有說出口,但他的臉頰不自覺地鼓了起來,嘴脣抿成一條倔強的線,氣鼓鼓地瞪著布勞恩。
布勞恩又大笑起來,笑得肩膀顫抖,然後一伸手,輕鬆就把年幼的維德給抱了起來。
維德下意識地掙扎,手掌推在男人的脖子上,忽然微微一震。
這是……
他感覺不到脈搏的跳動,柔軟的皮膚下面,只有某種機械的質感。
他的動作僵住了,眼睛裡映出布勞恩近在咫尺的面容,以及他的那雙眼睛。
看起來,跟螳螂魔偶十分相似的眼睛。
六歲的維德雖然忘記了自己所掌握的鍊金知識,不知道每個煉金術士都有自己獨特的風格,但他敏銳地感覺到了兩者之間高度的相似性。
難道說……斗篷所謂的……“自己人”的意思是……
他停止掙扎,滿眼疑問地看向布勞恩,心中依然充滿了不可思議。
魔偶……
連這種程度,也能做到嗎?
所以並不是魔偶的敵我識別系統被幹擾了,對嗎?
而是因爲它們都認出來了,你跟它們是同類……
布勞恩察覺到了小維德的震驚,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反而覺得更好笑了。
一直以來,都是別人爲魔偶各種驚歎、質疑、覬覦。維德作爲創造者,或許是見證了它們從無到有誕生的過程,始終感想平平,關注的重點永遠都是還有哪些地方可以提升。
此刻,他也終於能從旁觀者的角度,感受到自己的了不起。
布勞恩低笑著,揉了揉他蓬鬆的短髮。
“那個沒鼻子的傢伙欺負你是不是?”
他的聲音裡帶著寵溺的笑意。
“看好了——”
布勞恩反手將維德攬在胸前,右手握著維德的小手以及他手中的魔杖,指向了那邊的伏地魔和食死徒。
“——我幫你報仇!”
門口的灰袍巫師們也同時舉起了魔杖,食死徒當中,有人發出了絕望的呻吟。
伏地魔的蛇臉上閃過一抹驚慌,他的鼻翼抽搐了一下,綠光在杖尖吞吐。
“你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布勞恩?!?
伏地魔的聲音輕得像毒蛇遊過枯葉,魔杖直指兩人重疊的身影。
“那孩子是鄧布利多的信徒,你以爲他會臣服於你們嗎?不可能!我很瞭解他們這種人——愚蠢,迂腐,固執,不可理喻!”
他展開手臂,黑袍如蝙蝠般張開。
“巫粹黨和食死徒,我們纔是天然的盟友。我們追求純血的榮耀,你們渴望巫師的自由,而鄧布利多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想想看,如果我們聯手……”
當伏地魔說話的時候,布勞恩看起來似乎被說動了,實際上卻微微偏頭,在維德耳邊輕輕唸了一個咒語。
“Ignis Divinum Furor?!?
古老的拉丁語如羽毛般拂過耳畔,如今的維德理應還沒有學過這種語言,但他卻奇妙地聽懂了。
“這是什麼?”
維德疑惑地看向布勞恩?!坝眠@個咒語?!辈紕诙鞯吐曅Φ溃骸跋嘈抛约海隳茏龅??!?
維德心說:真的嗎?可是半個小時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還是個巫師呢!
他心裡這樣想著,又隱隱覺得有些古怪。
握著魔杖的時候,那種熟悉的感覺是騙不了人的。
“畢竟啊——”
布勞恩擡起了魔杖的高度,杖尖指向那邊唯一站著的伏地魔,嘴角勾起驕傲的弧度,低聲說:“你可是最擅長製造奇蹟的人?!?
伏地魔見狀,細長的鼻孔微微張開,臉上同時露出了暴怒和忌憚的神色。
“很好!”
他咬牙切齒地說:“看樣子你們還是選擇了跟我作對……選擇了擁抱死亡!”
“——阿瓦達索命!”
他毫無預兆地高聲喊道,綠光迸射而出。
同一時間,維德嘴脣翕動著,清晰地聽到身後的布勞恩同步喊道:
“Ignis Divinum Furor?。ㄑ咨裰。?
一股前所未有的熱流從胸口炸開,魔力順著手臂奔騰,流過手掌,涌向指尖,最後從魔杖奔涌而出!
那不是一束咒語之光,而是一道純粹的炎之洪流!
金紅、亮黃、藍白……
光束的顏色不斷變化,溫度越來越高,所過之處草木枯萎,磚石碎裂,連影子似乎都無所遁形!
空氣在高溫中扭曲成詭異的波紋,索命咒的綠光還沒有跟焰流正面相撞,就詭異地發生了偏折,“砰”地摧毀了附近的一隻黃蜂魔偶。
“是你!”
伏地魔的蛇臉上終於露出了不加掩飾的恐懼,靈魂深處似乎都傳來了被灼燒、被撕裂的疼痛。
這個光芒……這種摧毀一切的可怕溫度……
他慌忙揮舞魔杖,身體連連後退,從空氣中變出了一層層銀色的盾牌擋在前面。
“轟!”
“轟!”
“轟!”
倉促形成的盾牌很快被火焰吞噬,跪在地上的食死徒終於忍耐不住,拔腿朝四面逃跑,哪怕前面就是可怕的巫粹黨或密密麻麻的魔偶都顧不上了!
“轟——”
焰流摧枯拉朽地吞沒了伏地魔所在的地方,毫無阻礙地繼續向前,直到在夜空中形成了一道膨脹的熾熱流光。
修道院內外,現場靜得落針可聞。
食死徒們顫抖著癱在地上,巫粹黨中,有人激動得身體微微顫抖。
“結束了嗎?”維德小聲問道:“伏地魔死了?”
布勞恩微微嘆息一聲。
“很遺憾,並沒有,他在最後時刻幻影移形了?!彼f:“不過這一次,我想他會牢牢地把我給記住。”
“你會有危險嗎?”維德忍不住擔心地問。
布勞恩聞言又笑了起來,他用下巴蹭了蹭男孩的肩膀,胸膛在微微震動。
“親愛的主人,我也是魔偶呀!”
他笑著說道:“我跟那些被犧牲的黃蜂,其實也沒有本質上的區別……你能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