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西邊還剩下最後一抹晚霞。
瑤芊谷,不,現在應該叫瑤芊坑。這個由兩道石壁構成的長谷的地方經過術修的道法衝擊,現在靈氣濃郁到一種極端的境界。四周術修們的執念久久遊走在谷中。
當陳廖的護體罡氣消失之後,他依舊沒有放棄抵抗,甚至正面頂著衆修士的繁亂道術,強行往青岑簿的臉上來了一拳,黃息民捱了一腳。
儘管他的力氣是小了點,不過元嬰們爲了擺脫他的糾纏,天火宗的宗主黃息民發動了本命神通?劫火紅蓮,這個燒燬一切的滅世之火中依稀還能夠看到陳廖的身影。
爲了公平起見,擎天這邊青岑簿也放了本命神通?敕天罰,結果陳廖的身體還存在,並站在原地。
結果白小清、餘墨非和呂昊出手了。
女人的直覺一向很準,朱文靜在他們中間,她身體不禁開始發寒顫抖,腦海中忽然出現一個古怪的念頭——
她好像看到對面有一頭上古的巨獸,幸好它被關押在一個牢籠中。這隻巨獸頭頂九重天,腳陷九幽獄,怒吼震裂雲霄,怒目圓睜,正張開血盆大口,張牙舞爪。
他們的各顯神通之後,卻反而打開了那個關押住巨獸的牢籠。
明明有這麼多高手在場,他們竟能升起一股無助感。
硝煙瀰漫在他們對面,一隻人手伸出來輕輕一揮,無形的硝煙竟像是綢緞一樣被他掀開,整個人活生生地再次出現在衆人眼前。
陳廖,竟然還活著!
這隻被壓抑許久的巨獸在他打開易言成留給他的錦囊時終於被釋放出來了。
“三千大道,受而兼之?!?
明明對他來說是一竅不通的咬文嚼字,此時的陳廖卻出奇地明白了這八個字的含義。於是他撐著傷痕滿布的肉體,化身成了一隻蹲守獵物的貪狼,開始狩獵。
神通?混元金身
鬥勢!開!
咻,疾風劃過,帶有一絲刺痛。一聲驚雷,黃息民被人從身後一腳踹到了天上,他背後中了一記雷霆,五臟六腑出現了一點點麻痹。
半空中,嘴角含血的他將脖子扭到後面,近在咫尺的是——
陳廖的臉!
繞過黃息民還在上升的身軀,陳廖剎那又出現在他的正上方,右腳纏繞著顯而易見的雷光,擡起右腳向他的胸膛踐踏下去,一道紫色的雷霆從他腳上出現,黃息民直接被砸回了地面。
地面微微顫動,黃息民噴出的鮮血染紅了長袍,一位元嬰將他扶住,只聽到他指著天上的陳廖,斷斷續續地說道:“敕天罰!”
敕天罰?
衆元嬰來不及感到莫名其妙,因爲陳廖再次消失於風中。再次出現時,他已經在衆人的中間。
元嬰修士四散,陳廖看準時機,他的右臂燃起熊熊烈火,握拳錘向一名元嬰修士。那名元嬰凝出神光護體,卻看到陳廖拳頭變成一朵硃紅色的火蓮。一拳下去,他被砸進了石壁之中。
衆修士再次聚集在一塊,一個同門長老將黃息民攙扶著,他看到那個人被錘飛之時難以置信,忍著胸中劇痛,含糊著說道:“劫火紅蓮!”
此時的兩百術修心中生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爲了驗證這個想法,餘墨非趁著陳廖還沒有再次消失,立刻衝上去。
這一次,他是真正動用了元嬰的實力。
兩人交戰,陳廖消失,餘墨非一分爲七。
陳廖的身影來到七個餘墨非中間,左臂一掄,無量瀚海以他爲中心從他的手臂中奔涌而出,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一下子衝滅了他的六個分身。
呂昊見此朝餘墨非提醒道:“小心,這是黃泉瀚海,威力僅次於弱水?!?
心中幾乎已經肯定了想法的餘墨非還是不肯相信,踏著巖壁向上,一個騰身悄無聲息地跳向陳廖,手中的風道道力凝集成刃欲取其首級。
元嬰術修道力凝形,威力不下於劍氣。陳廖站在那裡沒動,硬生生的被風刃斬向後頸。
出人意料的是,風刃在碰到陳廖的一瞬間泥牛入海離奇地消失不見。
陳廖沒來得及去看發生了什麼,後背生風,來去無蹤,立刻離開原地。
餘墨非驚訝之餘,趁機伸手想抓住陳廖,但是當他感受到陳廖後背的疾風時,手臂瞬間扭曲,異常的絞痛激得他急忙收回手臂,翻身落地。
“神風行?!彼坏貌幌嘈胚@個事實,回頭對和他有一樣想法的修士說道:“他,他軀體上的一舉一動都帶有我們的本命神通!”
先是敕天罰,然後劫火紅蓮,再是黃泉瀚海和神風行,那麼接下去……白小清馬上對各位修士說道:“各位道友,快架起護體神光,碧落冰雲要來了!”
“??!”果然,陳廖出現在他們的正面,朝這些術修們大聲吼叫。驚天動地的怒吼,口中生出款款冰霜,他吼聲所到之地皆是白雪皚皚。
右手紅蓮焚,左臂瀚海鎮。來去影無蹤,神行生殺風。紫雷伴履鳴,代天刑蒼生。擾我生平向天嘯,六月飛雪冷乾坤。
就像餘墨非剛剛想殺陳廖的風刃一樣。風雷雨電水火寒冰這幾個大道打上去就是泥牛入海,化於無物。阻止不了陳廖過來,只能紛紛架起神光護體。
他們是術修不是體修。神光再強,也經不起幾個本命神通的連續轟炸。
紅蓮幾十拳打過去,幾個修士被打飛出去。瀚海掄了好幾圈,幾個修士被沖走,身法來來回回現,又有幾個直接被吹到天邊。驚人一吼,冰雪加身,能撐下去的也沒幾個人了。
紅蓮火火光、瀚海水驚濤、紫霄雷雷鳴,五花八門的神通全數奉還給了那些修士……
術修們且守且退,明明是來佔景塵便宜的這些人,反而被一個金丹打得丟盔卸甲,被幾個本命神通來回摧殘了一路,整整兩百多個術修,負傷原路返回。
“景塵!陳廖竟然已經能夠完全控制鬥勢這種大勢。”寧皇嘯眼神犀利,剛剛他的確產生了一股想要衝下去試探試探那個神通全開的陳廖,但他剋制住了。
宗內學堂逼退劍修先例在前,瑤芊谷若也能逼退術修也不是很難想到,結果竟然是被一個金丹給趕出去的。這個結果似乎很難讓人接受。
景塵山中一直風輕雲淡的易言成要求付雪倩帶著他以風馳電掣的速度趕到瑤芊谷。
從往日的山清水秀變成現在恰如蒼荒的人間煉獄。親身來到這裡,感受著這裡殘餘的氣息,各種強大的道壓壓迫著修士的神魂。付雪倩不禁在想陳廖當時面對那幫人會是什麼樣的心態。
易言成望遍整個瑤芊谷,迅速地衝到一個地方。他急忙把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給拖起來。
走近看去,那個東西竟然是陳廖。剛剛威風凜凜,將兩百多個元嬰術修打得無還手之力的陳廖現在卻陷入昏迷,面目全非,遍體鱗傷。她伸出手觸碰著陳廖的脈搏。
“呲!”急忙抽回了手,體外的高溫灼傷了付雪倩的手指,她的臉色非常難看說道:“脈搏這麼微弱,他的氣息隨時都會斷。怎麼回事,剛剛還這麼厲害,怎麼現在又變成這樣?”
“別說這麼多!我現在就給他治療?!币籽猿闪⒓淳徑怅惲蔚膫麆?,言辭厲聲道,“本命神通果然不要錢,對付一個陳廖,下手還真重。”
易言成給陳廖內服玉清丹,外服百花熙膏。單手捶地,橫眉冷眼仰視天上明月,他對付雪倩愧疚地說道:“付雪倩,一直以來我都不覺得欠你什麼,但自從你得到參商二星的時候,我有件事一直在隱瞞你,抱歉?!?
突如其來的恐慌感,付雪倩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回答道:“易言成,胡說八道什麼呢?”
“這一次我幫你,接下來你就會知道該怎麼還我。”易言成一語決絕,從陳廖這邊騰出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付雪倩乃淳心雅現世託身,於是星域中那淳心雅的一縷殘魂融入她的體內也算是神魂歸位。然而人有三魂七魄,殘魂乃是其中人魂,其中帶有大量淳心雅在帝王時代的閱歷、記憶和境界??缌宋鍌€時代的這些東西與付雪倩本身所具有的條件格格不入,所以使她在很多地方產生錯亂,迷失自己。
這並不是大問題。只是世間萬物都按天道運行,付雪倩與淳心雅本就是同一人,殘魂融入本體只要給予時間磨合,殘魂中的一切都能讓她收歸己用。
但是這個磨合的時間很長,起碼要半輩子。
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透過易言成的手傳到付雪倩身上。她感覺好像回到了某個遙遠而又熟悉的地方,她在那裡留了很多已經的事物,多得她自己也記不清。
半炷香的時間,付雪倩從這裡走到那個遙遠的土地上拾回了這些事物再帶著這些回到這裡。
她終於可以淡然地告訴天下所有人:她不止是付雪倩。
“這等違反天道的事。你究竟是什麼人?”付雪倩美目略帶高傲,她嘴角上揚,用賞賜的口吻說道:“也罷。該還的,還你便是。”
九霄共振,海河翻涌,南域千宗,千山林立。千山不定搖晃,地動山搖。千宗修士執念不定,一時間看見幻想萬千。築基者道基搖晃,靈臺者靈臺反覆,金丹者此丹輪轉,元嬰者神魂動盪。
凡大修者,皆能感受到這股力量來自比九天還要高的星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