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腦電波讀取大腦信息，其實需要大量的訓練數據支撐。

每個個體的腦電波都是不同的，思維方式也有著輕微差異，通俗來講就是腦回路各不相同。

但牡丹讀取王機玄的腦電波，那簡直就鎖匠回自己家——開門用鑰匙了。

她以前經常偷偷這麼幹！

準確率高達九成八！

當然，對外宣稱這事的話，都會備註這些都是在尊重王機玄隱私的前提下。

此刻王機玄腦子裡蹦出來的這兩句話，讓周圍衆人吃了一驚。

白古直接現身，用自身大羅道韻催發遮天大陣，讓此地沒了被婆羅偷窺之憂。

因爲王機玄不是跟他們對話，而是用大腦不斷思考，牡丹捕捉到的信息也是斷斷續續，很多時候跨越性極大。

但沒關係，牡丹可以篩選信息，幫他整理，並屏蔽掉一些，王機玄不適合對衆人展示的‘想法’。

衆人能看到的是這些：

【我到底死沒死？這算死了？虛無之地……該咋結好他們？】

【無量那個天尊，婆羅當年竟然惹出了這麼大的禍端，怪不得一直說有量劫……這些大羅金仙的意識體竟然變成了怪物的模樣……有點不好看啊……】

【壞了壞了，又要問我了。】

湊在一旁的衆人見狀不由好奇。

問他什麼？

“王哥緊張了？”鄭士多小聲嘀咕。

王機玄的思維變得更有邏輯性，他在思考一些問題。

【我怎麼死的……這個問題應該很重要，我還是老老實實去說，不用添油加醋，免得節外生枝。】

【真誠，用真誠換真心……他們或許能直接讀取我的思維。】

【我是被婆羅殺死的……】

王機玄的思維呈現出了他臨死前所得到的大部分信息。

他在認真講述自己的死亡經歷。

很快，王道長又得到了新的提問，他的思維在不斷變化。

衆人看了半個小時。

王機玄基本講述了他的修行之路，介紹了仙界現在的狀況，以及歲月大道大羅金仙的基本情況。

那些神秘強者對白古明顯十分在意，連著追問了很多問題。

王機玄也不是有問必答，而是挑選著對自己有利的信息進行回答。

衆人看的雲裡霧裡，王機玄的手指再次顫抖了幾下。

小花婷弱弱地問：“那、那現在，老師是死了，還是活著？”

“沒死透，”劍舞沒好氣地道了句，“這傢伙命大，應該是死亡大道灌注了他的元神，他死亡時剛剛突破金仙之境，突破憑藉的就是殺戮和死亡大道……歲月大道的大羅金仙難尋，死亡大道的金仙也稀罕，這纔有瞭如此際遇。”

劍九鬆了口氣，默默坐去了一旁，閉目恢復法力。

劍三則是大笑：“哈哈哈哈！這就是天命啊！天命所歸啊！天道都殺不死的人王！死劫都能因禍得福！若機玄師侄能從這個奇異之地歸來……不敢想，不敢想啊！”

落杉居士則道：“此間還要多謝婆羅，此前我能感受到，一股天道之力在隱隱阻礙王機玄邁入金仙，但這次，婆羅爲了讓王機玄無法分心，爲王機玄打開了金仙大門，力圖必殺王機玄……婆羅卻沒算到，這裡面還有死亡大道的偶然性。”

“並不是死亡大道創造的偶然性。”

白古淡然道：

“他是被那艘船吸進去的。”

衆人聞言又是不解。

“吸進去的？”鄭士多吊兒郎當的問，“白老伯您就別賣關子了，趕緊對我們說教吧。”

白古沒搭理這傢伙，只是道說：“具體如何，如果他能回來，各位自會明白，我也不太好多講。”

鄭士多雙手一攤：“看，又這樣，好多次都是這麼問，好多次都是這麼答。”

牡丹皺眉道：“鄭隊長，請閉嘴。”

鄭士多立刻緊閉雙脣，老老實實低頭，並飛速鞠了幾躬。

牡丹對白古略微欠身：“前輩，如果您知道些什麼，還請與我們分享這些信息，這對我們這些關心老闆的思維體而言十分重要。”

“那行吧，看你面子。”

白古輕嘆了聲：

“我儘量說，各位儘量理解，這東西其實……有些抽象。

“我指的是，婆羅有點抽象。

“他親手塑造了一大批敵人，我的理解中，他爲了坑死那批大羅金仙，他用了很多非常規手段，以至於大道都出現了一定的扭曲，這成了一切災禍的根源。

“王機玄是被一團，你們無法看到的怪物吸走的，這個怪物離仙界很近，也很遠。

“而這個怪物被稱作一艘船……我其實也不太能理解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是此前爲了安置千世盟，不斷穿梭歲月時偶然看到過這艘船。

“道則之海覆蓋仙界，組成了一個球，這個球包含了一切，時間、事件、信息。

“你可以稱之爲規則之界。

“而在規則之界周圍包裹著混沌，而那個怪物不在規則之界，也不在混沌，而是在一切之外。”

衆人聽得雲裡霧裡。

牡丹卻理解了，問：“您說的這個怪物，是不是在升維界限的邊緣？”

白古立刻點頭：“是的，是這樣！你果然能懂我說的！”

“那我大概知道了，”牡丹鬆了口氣，“或許是，婆羅當初聯合那批上古失蹤的大羅金仙，試圖打開升維之門，他們的嘗試應該失敗了，出於我們不知道的原因，那些大羅金仙最終被婆羅捨棄。”

衆人聞言於是更迷糊了。

升維啊，信息啊，事件啊什麼的，跟修仙似乎沒多少關係。

白古道：“又或者，是婆羅以此做局，故意消滅大部分的大羅金仙？現在這天地間只剩下了數十大羅高手，婆羅纔好興風作浪。”

“不，婆羅不是如此簡單的意識體。”

牡丹道：

“很多時候，凡人揣度仙人，會覺得仙人夜夜笙歌，實際上仙人也都在爲了更高的道果而不斷奔波。

“同理，我們從結果去看婆羅，它在不斷地搞破壞，試圖統治仙界什麼什麼的，但這些對於婆羅而言，其實並不是什麼追求。

“唾手可得之物，如何算作目標與理想？

“它大概率是真想嘗試升維的。”

白古點點頭：“你算力強，你說的對。”

牡丹憂心忡忡地看向王道長，小聲說：“老闆被吸入了升維失敗誕生的怪物體內，這確實不太好辦了。”

“快看！”艾米娜指著牡丹投放出的立體投影激動地說著。

上面出現了新的文字，那是王機玄剛冒出來的想法。

【讓我回去？是不是有詐。】

……

‘這些傢伙看著確實不像是好人啊。’

王機玄心底有些打鼓。

他看向前方那座巨大的‘山嶽’，略微猶豫，就問了出來：“我該如何回去？是重新活過來嗎？”

“不錯。”

那座山嶽低聲說著：“我們需要一個錨，這艘船才能更順利的迴歸仙界。

“你剛好合適，你的身軀還保持著活力，你還有第二道乃至第三道異魂，都可以成爲你迴歸仙界的拉扯之物。

“吾不需要你做什麼，只需要你迴歸仙界，那就幫到我們很多了。”

王機玄嘴角輕輕抽搐了幾下。

他有點猶豫。

能活過來，誰不想呢？

可如果活過來的後果，是把量劫提前帶回仙界……雖然這量劫與他無關，這些強大的意識體是去找婆羅算賬……

“可以容我考慮一下嗎？”

“可以，”山嶽回答，“基於你善良的品行，以及人王聖體的出身，吾等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也會尊重你的意見。”

旁邊不斷響起人族老前輩們的誇讚：

“很多人不畏死，卻做不到在死裡不求生。”

“你確實不錯，能爲了衆生而猶豫。”

“我們的迴歸確實會造成生靈塗炭，不過相比而言，婆羅的存在就如溫水煮青蛙，長痛不如短痛。”

“而我們的痛苦，生靈無法想象。”

王機玄：……

他對著周圍拱拱手，盤腿坐了下來。

那條黑色的星光絲帶依舊在他面前不斷搖擺。

王機玄跟這些怪物交流中，已經得知了這條絲帶是什麼，這是王機玄賴以長生的大道。

他之所以能在此處，一半是要感謝這條大道保護了他。

另一半原因，就是因爲這裡離著仙界很近了，把他吸收了進來。

他還得知了很多秘聞。

當年八大仙宮各有大批大羅金仙和金仙高手進入混沌海，實際上是被婆羅忽悠了。

當時的婆羅，並不是現在諸高手口中的天道之蟲，它的形象是一個溫和的中年女子，慈悲慈祥，暗中幫助了很多高手突破。

婆羅暗中經營仙界高端戰力的關係網絡，長達數十萬年之久。

隨後她就用自己天道意志的身份作保，邀請諸高手一同進入混沌海，尋找‘進入聖界之門’。

婆羅能夠準確描繪出聖界的樣子。

那裡光怪陸離，情緒成爲了每個超凡生命互相貿易的貨幣，誰能產生更多情緒，誰就在那個世界擁有更多財富。

至於能量、時間、質量這些，每個超凡生命都掌握著近乎無盡的單位。

是的，那個所謂的聖界之中，時間是可量化的。

王機玄聽著聽著就反應過來了。

這不就是傳說的‘升維’嗎？

所謂的聖界，不就是傳說中的高維世界嗎？

根據這些意識體的講述，婆羅曾親口說過這麼幾句話：

“我對那裡無比熟悉。”

“在我們去探索這條道路之前，只有集體飛昇這種模式走通了，所以整個物質宇宙都開始走這種模式，但我依舊覺得，大羅金仙也可以進入那個世界，只需要我們在那個世界站穩片刻，我們也就成爲了超凡個體。”

“大羅金仙已經永生不死了，確實如此，但各位的永生不死都是綁定在各自大道上的，自古至今、過去的數十億年，仙界有多少大羅逝去？數千個。不變的只是大道，而不是大道上的寄生者，我們都是寄生者，只有讓自己邁出這一步，然後就能抵達真正的樂園。”

“相信我，那裡的快樂，是你們所無法想象的。”

王機玄當時還忍不住感慨。

婆羅這傢伙，是真能忽悠。

而這羣大羅金仙和金仙，就被忽悠瘸了。

那批金仙高手成了炮灰；

這批大羅金仙聯手撕開了所謂的聖界大門。

他們成功了，看了一眼那個世界，然後可怕的事開始發生，每個大羅金仙都被無邊無際、無比狂暴的能量撕碎了身體。

婆羅逃走了。

他帶著滿滿的不甘和憤怒，丟下了苦苦支撐的那批仙界頂尖高手，轉身逃回了仙界。

衆大羅金仙被那股狂暴的能量撕碎，可怕的事開始不斷髮生。

他們被困在了這艘船；

意識沒有消亡的他們，被丟入了一個名爲虛無邊界的區域；

他們開始出現各種各樣的異變，同樣分不清楚，自己是死了，還是活著，又是用什麼樣的形式活著；

他們自覺被婆羅欺騙，立誓要報復婆羅，他們要讓婆羅跟他們承受一樣的痛苦。

他們用了一切手段，終於找到了回仙界的路，而現在，他們就在‘路’上。

這條路是跨越時空、跨越因果的，只有少部分大道能連通這裡。

他們明確知道迴歸仙界會讓仙界崩潰，道則之海都會因爲他們的衝擊而劇烈顫動，仙界或許都會不復存在。

但他們並不在乎。

因爲他們現在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殺死婆羅，報仇雪恨。

現在，問題到了王機玄這邊。

他如果從這裡復活回去，不管是用什麼手段，自己回去的也好，這羣怪物前輩送他回去的也罷，他都會成爲‘這艘船’的錨。

他如果不回去，那就是真死了。

王機玄倒不是有那麼高的責任心，他只是不想給自己搞出太多負罪感。

於是，王道長下定決心，擡頭看向前方山嶽，笑問：“如果沒我干涉，各位還有多久回到仙界？”

“你能感知到的四十年到七十年，大概。”

王機玄點點頭：“那我跟各位一起回去，各位看怎麼樣？”

“嗯？”那山嶽般、隱約有著人形輪廓的怪物問，“你是想成爲復仇者的一員嗎？”

“我現在已經是各位的同伴了，不對嗎？”

王道長聳了聳肩：

“我並不擔心我的身體怎麼樣，我的朋友會幫我保管好我的身體。

“我發現這裡有很多可以參悟的東西，我在這修行個幾十年，應該是可以的。”

“嗯……”

那山嶽般的人影輕輕一嘆：

“隨便你了，聰明的小傢伙。

“我們已經努力了這麼多，不會因爲最後這一點點進度而失去耐性……這裡有很多歷代人族人王的老臣，他們應該樂於接納你，不過首先，你要先讓自己融入我們。”

融入？

王機玄心底泛起了一點不妙的念頭。

一束金色光亮憑空綻放，打入王機玄額頭。

王道長的身體各處同時痙攣，靈魂像是要原地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