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稟告聲還未落地，東南、正南、正東三個方位同時傳來鼓聲。
傳令兵縱聲高呼，喊那獸神宮、夜神宮、火神宮各有大批仙兵來犯。
王機玄也被這些仙界頂級大勢力的效率震驚到了。
來這麼快？
這是直接架起挪移陣把仙兵拉過來的吧？
十萬仙兵聽著唬人，實際上真正的威脅，是統帥十萬仙兵的高手團體。
一般而言，出動十萬仙兵就表明這家頂級大勢力動了真火，自然會配備數量足夠的真仙、天仙與金仙。
四大仙宮來勢洶洶，數十萬天兵組成的陣列遮天蔽日。
此前斷雲荒漠剛有所動盪，各處溢出的煞氣傷了不少散修，讓大部分散修都退去了荒漠邊緣。
現在黑雲壓城，衆散修還以爲是各家仙宮發現了重寶，爲此大打出手。
不少散修開始偷摸回返。
主打一個富貴險中求。
槍神宮的仙島上。
大批仙兵迅速集結，三家派來的門人弟子們駕雲升空。
居中區域仙殿內，各家長老盡是面色不善，羅
田燼大手一揮，幾名槍神宮金仙長老主動外出，率軍去與來犯之敵對峙。
仙島居中的挪移大陣已然開啓。
“哈！”
衆仙兵同聲大喊，其勢似要繃斷雲山。
羅田燼不緊不慢地招呼：“機玄啊，你來講講這些法寶是咋回事。”
王機玄哭笑不得： “羅師祖，外面這都快打起來了。”
“嗨，小場面罷了。”
幾位長老笑呵呵地開口：
“這種怒氣衝衝的衝過來，哪叫興師問罪，只是想要拿出一點氣勢逼迫我們低頭讓利。”
“要是真開戰啊，那必然先是高手偷襲，甚至投毒，仙兵大陣在後組成戰陣馳援，還要去找各家地盤最繁華區域先擾襲，亂對方軍心。”
“他們這種架勢就算真要打，那我們也能隨時奉陪。”
“哼，不咬人的狗才叫。”
王機玄聞言也安心了些。
他依舊傳聲牡丹，讓她盯好戰局，提防對方突然發難。
“我來爲各位介紹，機械生命是如何思考，以及如何行動的，這裡面會涉及到很多仙界不曾出現過的知識，但我想，各位都是得道金仙，定能輕鬆理解。”
來自人族三仙宮的金仙長老們頓時露出了自信
的微笑。
……
仙島之外，黑雲壓城。
開戰的豪言壯語猶在黑曜耳旁環繞；
但黑曜判斷，今天這場仗，大概率是打不起來的。
無他，槍神宮、劍神宮、戮神宮反應很迅速，在羽神宮等四家仙宮剛開始調動兵馬，這三家仙宮就已開始集結兵力。
仙界的戰爭，從遠古延續至今，都離不開種族二字。
非人族的這幾家頂級勢力同時有異動，人族這三家頂級勢力不可能沒有察覺，自然會作出相應的動作。
雙方的實力對比，接近勢均力敵。
在正常情況下，這種勢均力敵的情況其實很難爆發衝突，大家不過是對峙一下、吵嚷幾句，而後各回各家。
該怎麼才能讓他們打起來呢？
黑曜抱著胳膊思索著。
他隨之又有些疑惑。
‘爲何我會想讓他們打起來？這個想法是怎麼冒出來的？’
黑曜眼底多了幾分困惑。
他順著這個想法繼續思考了下去，不自覺就開始審視自己最近的種種作爲，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不太對勁，而具體哪裡不對勁他也難以說清。
‘似乎有人在干涉我的想法。
‘誰會干涉我的想法呢？’
‘天……’
黑曜眼底劃過了淺淺的神光。
這神光一閃而沒，哪怕有人盯著黑曜看都很難捕捉，更何況此刻雲頭之上的仙兵都是背對著黑曜。
黑曜繼續思索：
‘讓他們打起來，才能進一步推動我的計劃。’
‘單依靠暗教，很難讓我的機械計劃鋪開，我們需要更多的機械體，讓每個機械體都承載一個算力核心。’
‘戰爭，代表著機會。’
黑曜嘴角露出了滿足的微笑，隨後就繼續沉思。
‘怎麼才能讓他們打起來了呢。’
“黑曜特使？”
呼喚聲從後方飄來。
黑曜從出神中醒轉，轉身看向這片黑雲後方的巨大寶船。
在兩位天仙老者的護持下，黑曜平穩抵達寶船高層，進入了瀰漫著藥香的艙室內。
瀰漫著白汽的華池中，芝慧上人正修補自己的斷臂，新手臂已有了血肉骨骼、覆蓋上了白皙的肌膚。
芝慧看似已恢復傷勢，可她的道境卻無法挽回地跌落了兩個小境界，元神也留下了暗傷。
蒼澤在一側的屏風後端坐，身上遍佈蛛網般的裂痕，每個裂痕內部都有著一個淺淡的血痕。
他沒有著急癒合仙軀的傷勢，猶自在調養元神。
“副教主，”黑曜低頭行禮，“您呼喚我。”
“嗯，”蒼澤屈指輕彈，用結界覆蓋兩人身周。
蒼澤問： “有什麼想法嗎？此次經歷。”
“副教主指的是？”
“進入小天地後，這不明不白的一戰。”
“暫時沒有什麼頭緒， ”黑曜低聲說， “但我總覺得，這背後必然是有王機玄的影子，他可能有什麼未卜先知的本領……”
蒼澤靠在椅背上。
他年輕英俊的面容配合披散的中長髮，總給人一種書生氣之感，而此刻渾身開裂的皮膚，以及那些蘊藏了強橫力量的狂暴肌肉，又讓人覺得他像是一個狂躁的體修。
這兩種風格，在他身上，還有一種奇怪的和諧。
“那羣詭怪，我們第一次進入時並未攻擊我們，第二次卻如此圍攻我們，沒有絲毫的猶豫，也不問任何緣由。
“王機玄如何跟詭怪成了一夥？他明明剛進去。”
蒼澤低聲嘆了口氣：
“這次失利，實是不明不白。”
黑曜抱起胳膊仔細思索，忽然道： “會不會是跟赤蛇有關？”
“王機玄的那個夥伴？”
“不錯，赤蛇被埋在此地一段歲月，應該就是借煞氣修行。”
“或許吧。”
蒼澤雙眼略微瞇了起來：“我現在開始體會到你所說的那種無力感了。
“跟王機玄這傢伙做敵人，好像還真是，莫名其妙就處處受制，而細細體會，此間又藏了一些道理。”
“是因爲牡丹。”
黑曜快聲說：
“牡丹纔是真正棘手的存在。
“她能夠對各類信息進行統合，給出最有效也最省力的建議。
“我已經在開發類似的機械智能體了，不過現階段還無法做到牡丹這種運算能力，而且我們一直無法避免機械叛亂的問題。
“機械思維體在同一個網絡如果掛載超過三千個，幾乎必然會發生機械叛亂，它們的思想會不受管控……牡丹是一個特殊的靈體，這似乎是問題的關鍵。
“簡單來說，牡丹現在統轄的這個機械文明，哪怕是在修仙體系外的機械文明體系，也是極其罕見且變態的。”
蒼澤皺眉道： “你這些可以稍後再跟我抱怨。”
“這不是抱怨，”黑曜糾正道， “這是一種，越瞭解，越覺得不可思議的敬畏。”
“好吧，那你現在有什麼想法？我們最好讓兩邊打起來，重燃上古戰火。”
蒼澤瞇眼笑著：
“天道老爺讓我多聽你的意見。”
黑耀聳了聳肩： “這些仙宮的掌舵人都不傻，如果沒有足夠的利益驅動，或者自己的利益受到嚴重威脅，他們都不會輕易拉著各自勢力下場，死傷幾個高手，對他們而言並不是什麼問題，一時情緒下去便就此作罷了。”
蒼澤則道： “那就讓他們有足夠的利益驅策。”
“嗯？”黑曜有些不解， “那個小天地內的寶物不都是殘破的嗎？而且被煞氣侵染，看著不像是有重寶。”
蒼澤略微思忖，緩聲道： “我的意思是，我們來放一些寶物進去，或者搞一些謠言出來，有天道碑配合，或許可以以假亂真。”
黑耀問： “事後若他們對賬查到我們身上，如何應對？”
“外面不是有個如花似玉的替死鬼嗎？”
蒼澤笑瞇瞇地說著：
“這般亂淫之人，竟能與我同輩而坐，早就覺得她不太順眼了。
“她道心已亂，行爲失度，最好的歸宿也莫過於此了。”
黑曜面容有些許僵硬。
他輕輕點頭，低聲道： “副教主還請容我想想，用什麼誘餌。”
“你去歇息吧，”蒼澤擺了擺手， “我其實已經有了腹稿，稍後自會派人執行，你就不必多管此事了。”
“是。”
黑耀低頭答應： “若後續能捕捉到牡丹控制的機械體，還請多留一些，捕獲的越多越好。”
蒼澤含笑點頭，而後便開始閉目養神。
黑曜轉身退出結界，心底念頭越發紛雜。
他搞不懂，蒼澤明明已經有了腹案、對此事有了安排，爲何非要喊他過來問問他有什麼意見。
這是什麼馭下之術？
黑曜此前也曾以玩弄人心爲樂，現在身處下位，卻也是如墜雲霧。
離開這個暗教的寶船前，黑曜扭頭看向華池中坐著的芝慧。
他沒多說什麼，轉身去了前方黑雲繼續觀察，那兩名天仙老者老嫗亦步亦趨地跟隨。
隆隆的戰鼓聲從遠處響起。
黑曜擡頭看去，能見兩大片白雲自北方和西方而來，其上人影憧憧。
仙界八大仙宮只差了一家。
這場仗，真能打起來嗎？
黑曜還是持懷疑態度。
……
與此同時，仙殿中。
王機玄停下講述，面帶微笑看向前方這羣金仙。
有金仙擺出了思考者造型；
有金仙已是盤腿打坐、像是悟道入道了一般；
也有金仙聽到一半已經放棄，乾脆神遊物外，假裝自己對窗外風景發呆，以免跟王機玄有什麼眼神對視。
總之就是，聽懂者寥寥。
羅田燼一拍大腿，嗷嚎了一嗓子： “好！”
周圍幾個老頭老太太嚇得身體哆嗦了幾下。
羅田燼哈哈大笑： “此法之妙，妙不可言啊！嗯，就這麼幹，你一定能取得前人未有之成就！”
其他金仙各自露笑，紛紛含笑點頭。
整個場面就彷彿皇帝的新衣，沒有一位長老肯承認，他們聽不懂王機玄講述的機械思維原理。
王道長其實自己也不太懂，牡丹說一句他就說一句，從二進制講到了彙編語言，從仿生神經網絡到各類語言模型的試錯。
反正，他完整講出來了，而且沒有任何摻假。
王機玄拱手道： “各位長老，弟子可否與這位殿下攜手，共同改造此間小天地？”
羅田燼看向劍神宮輩分最高的長老，而那位長老看了眼戮神宮那邊的話事者，三者各自點頭。
劍神宮的那位白髮白衣老者溫聲說：
“此事可定下，你全力去做，有任何需求，我們三家都可滿足。
“機玄你是劍神宮弟子，此次也是爲劍神宮長了臉面，得了讚譽，門內自會對你和你師父著重嘉獎。
“不過有一事你還是要注意下，那位落杉居士，乃上古人族之公主，戰功顯赫、神通廣大，你需細心服侍、莫要有半分怠慢。”
王機玄：……
服侍？
這個詞有點過分了。
他們就是單純的合作伙伴關係，怎麼說著說著，有點商務會所那味道了。
王機玄對此只能含笑應下。
他問： “外面這些來討伐咱們的幾家仙兵，不知各位長老想如何應對？”
“你且放心，我們自不會讓他們抵達那方天地半步！”
“仙界成平日久，而今大劫當前，也該搞些血，祭一下劫運了。”
仙殿之中頓時殺意盎然。
王機玄心下大定，對著衆仙拱手答應。
他此前已經解釋過了，這些機械體可以不受煞氣影響，直接改造那個小天地內的幻境。
其實有幾點他沒說；
比如牡丹已經開始製作儲存煞氣的裝置，準備把煞氣當做毒氣彈來使用，且牡丹已經開始培育在煞氣中能生長的藥草，轉基因這種小事對她而言完全不在話下，王機玄掌握的那點歲月道則，還可以幫忙加速育種。
王機玄出得仙殿，擡頭看去，各處都已是烏雲滾滾。
西北、東南，兩大股勢力隔空對峙，似是要隨時爆發大戰。
王道長看了幾眼就是搖頭一笑。
看樣子是打不起來的，人族一方隱隱壓過了百族那邊，百族那邊憑啥主動開戰？
與其擔心這個，他還不如關心下地球上的沈瓊霖教授的身心健康，看能不能把小沈接過來，研究下煞氣的可持續性利用。
王機玄這邊剛要躲去仙島後方，心神挪去自己的白骨傀儡處，兩縷傳聲同時鑽入了他的左右耳。
“機玄！有件事商量下唄！”
一個是羅田燼，這在王機玄預料之內。
另一個卻是……
呃，老師？
“徒兒，爲師受人之請，來找你問詢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