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了!
停下了就好!
只要能停下,就有希望交流。
神木之靈有些茫然地看著那邊激動的王道長,有些理解不了,這幾個簡單的字眼。
什麼叫,他來晚了?
而這個神木之靈根本不知道,王機玄沒有準備爲它解釋剛纔那句話的邏輯。
邏輯不重要,能開口最重要。
王機玄吸了口氣,沉聲道: “道友應該就是扶桑神木吧?抱歉,接下來我們可能要傷害到你,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願意幫你延續(xù)生命,來彌補我們的過錯!”
神木之靈果然蹙眉盯著王機玄。
哪怕它的‘樹心’無慾無求,對歲月甚至都變得有些不在意,但它唯一要在意的事,就是自身能否活著。
“你……什麼……意思?”
它有些費力地說著人話。
王機玄拱手道: “有強敵欲圍殺於我,而我只能出此下策,以焚盡此小天地爲代價,去嘗試擊潰這些強敵,此間必然會對扶桑神木有所損傷,我是想,在出手之前就徵求下道友的意見,道友是此地的主人,我可以儘可能的補償。”
它頓時有些懵。
這個人族煉氣士……怎麼就能如此厚顏無恥。
知道它是這裡的主人,還侃侃而談說要焚盡此界,爲的只是去殺敵。
不過,它看王機玄的目光,卻意外多了幾分柔和之意。
所謂的大戰(zhàn),它著實經(jīng)歷太多次了。
很多很多比眼前這個人強大的傢伙,在自己附近甚至身上大打出手,打的天崩地裂,自己的樹漿橫流;
從沒生靈問過;
也從沒強者在意過;
這棵老樹,是不是喜歡他們這樣。
“你……修爲不高……”
神木之靈的說話變得順利了許多,嗓音也是溫柔與柔和:
“應該,傷害不到我。”
高花婷眨眨眼,此刻不敢胡亂開口,只是儘可能的用微笑傳達著自己的善意。
王機玄卻道: “是的,我傷害不到你,但我們有一種威力巨大的法寶,根據(jù)推算,這種法寶最低會損毀你七八成的樹冠和樹幹,不會傷及你的根莖,最高可能真的會摧毀掉你……是火系的法寶。”
“是嗎?”
神木之靈認真思考著,它問:
“那你能換個地方跟他們鬥法嗎?”
“抱歉,”王機玄苦笑, “我們已經(jīng)投入了大量的資源在這裡,而且我是被他們堵在這裡面的,可能無法更換場地。”
“我明白了。”
神木之靈如此應著,它輕輕嘆了口氣:
“我沒有腿,也沒辦法從這裡走開,只能去承受你們鬥法的衝擊了。”
王機玄: “對此我感到萬分抱歉,但我可以想辦法補償你,比如,幫你把根莖移栽到其他風水寶地。”
他悄悄對高花婷使了個眼色。
高花婷有些懵,不太明白王道長這是啥意思,不過心思靈巧的她,覺得自己老師可能是要一段BGM......
於是,高花婷手指輕輕掃弦,簡單調(diào)整後,彈奏起了一曲滿是悲傷元素的曲調(diào)。
王機玄額頭跳出了兩個問號。
他咳了聲,剛想繼續(xù)開口,這個神木之靈顫抖著嗓音問: “真的不能換個地方嗎?”
“抱歉,我們只能在你附近,儘量不傷害你的主枝幹。”
“都是這樣……”
它虛淡的身形嘴角一扁,竟然多了一些淚痕,嗓音開始逐漸加快:
“都是這樣……從很久很久之前都是這樣……
“我當初好不容易長出了漂亮的幾根枝丫,他們過來搶,不只是搶走了我的枝丫,讓我虛弱了很久很久,還大打出手把我燒成了半死。
“後來我好不容易緩過了一口氣,想著,咱雖然只是一棵樹,但也要好好活著呀,就硬是過來打我,硬是砍我的樹根,還放火燒我,用雷劈我,我動都動不了,我還能咋呢?
“我都沒說要跟他們做朋友,他們還一羣人生活在我身上。
“如果是把你的胳膊、腿削平了,還在上面插好多石頭,做成他們的房子……還把你的皮膚撕開,往外抽你的血……甚至,還恬不知恥地說我是他們的寶物……我允許了嗎?”
王機玄:……
高花婷:……
王道長的腦細胞忽然就有點宕機了。
高花婷看了眼王機玄,連忙接話: “他們都沒問過你嗎?”
神木之靈直接蹲下哭了起來。
王機玄:感覺智商不高的樣子。
他對高花婷打了個手勢,高花婷繼續(xù)彈吉他,眼底帶著幾分同情和可憐。
神木之靈哭哭啼啼了一炷香的時間。
王機玄已經(jīng)順勢走到了它面前,看著它這虛淡的少女樣貌,腦子裡的念頭不斷轉(zhuǎn)動著。
這個時候,遇到這種性情單一的靈,讓對方感受到己方的真誠,或許會有更好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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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王機玄確實很難跟一棵樹有所共情。
他也蹲了下來,手中拿出了一瓶水,看著這個哭哭啼啼、不知道已經(jīng)幾千萬歲甚至幾億歲的‘小姑娘’,心頭一軟:
“要不,我們再研究下其他方案?比如,用個保護膜把你包裹起來?”
“嗯?”
神木之靈擡頭看向王機玄,那雙布靈布靈的大眼中帶著幾分疑惑:
“保護膜?”
“嗯……你能跟我過來一趟嗎?不遠,就在我落腳的地方,我讓我的助理給你演示下具體操作流程。”
神木之靈眼中有些茫然。
它小聲說: “那是什麼……流程?我從沒離開過這邊……也沒跟任何生靈交流過……”
王機玄露出了溫和的微笑,主動伸出了右手。
一旁彈吉他的高花婷奏出了輕快的旋律。
“沒關係,相信我,我是個好人。”
神木之靈怔怔地看著王機玄,而後用力點了點頭。
……
真的拐出來了!
王機玄都覺得眼前這一幕有些不可思議。
就在他落腳的大殿中,身形虛淡的神木之靈乖巧地坐在高花婷身旁,高花婷正獻寶一般不斷拿出自己從地球帶來的各種樂器。
匆匆趕來的牡丹,已經(jīng)準備好了投影屏。
牡丹清了清嗓子: “兩位看這邊。”
神木之靈好奇地看了過來,而後就看到了牡丹身旁的投影屏上,出現(xiàn)的後續(xù)戰(zhàn)爭畫面推演。
這也只是牡丹將她制定計劃時的推演結(jié)果,選擇一個可能性最大的,對幾人直觀展示了出來。
畫面中,代表了王機玄的人物模型遁入角落藏著的芥子空間,而後整個小天地瞬間多了數(shù)百顆黑洞,而這些黑洞瞬息間抽乾了整個小天地的所有氣體,又在下一瞬集體向外炸出一個個衝擊球面。
黑洞綻出了炙熱的光。
代表敵人的那些人物模型出現(xiàn)了小範圍的氣化;
不過,根據(jù)牡丹的計算,想要搞掉太多天仙,單憑他們這一波反物質(zhì)炸彈攻勢,明顯不太行。
只能像之前那樣,先炸一波,然後王機玄在旁偷襲,能殺幾個算幾個,在對方回過神來之前,安全撤離。
他們整個計劃最難的一步,自然就是安全撤離,牡丹給出的幾個方案都無法做到百分百逃生概率。
暗教仙人也不太可能,不在外面留後手。
這就要看王機玄所掌握的乾坤類神通,能否真的發(fā)揮效果了。
且說回幾人眼前的畫面。
爆炸的餘波後,鬥法還在持續(xù),不過投影屏居中位置,扶桑神木已經(jīng)只剩了一點點焦黑的樹冠,以及那宛若碳化的樹幹。
其實,牡丹的推演,是基於她勘測的扶桑神木自設強度;
扶桑神木本身就有極其浩瀚的靈力,這股靈力不只是可以撐開防護罩保護自身,還可以轉(zhuǎn)化做生機。
簡而言之,牡丹推演中的畫面,利用相控陣引爆反物質(zhì)炸彈,對扶桑神木造成的傷害,被誇大了幾倍。
——扶桑神木雖會遭重創(chuàng),但也不至於這麼慘。
可現(xiàn)在啊;
這個觀看這個投影,並不知什麼是算力、戰(zhàn)爭模擬推演的扶桑神木之靈,還以爲這是用大神通展現(xiàn)的未來之事,直接就信了。
她一雙大眼頓時霧濛濛的,那張努力想平靜的小臉上,多是一種無奈、絕望、苦悶與感傷。
“果然,我還是要被一把火燒了的。
“又能怎麼辦呢。
“到底我也只是一棵樹罷了,跟能走路的生靈是沒辦法有共鳴的。”
小花婷看了眼王道長,後者微微點頭。
於是,小花婷拿出了牡丹剛纔偷偷給她的語錄,開始對癥下藥:
“不要傷心啦,我們可以做一些保護膜保護你呀。”
“雖然以前漫長的歲月中,你經(jīng)常被鬥法波及,沒人尊重你,但我們發(fā)覺了你的存在,而且正在對你表達尊重啊。”
“你有名字嗎?沒有嗎?那我喊你小桑怎麼樣?雖然你肯定比我大很多,但我覺得你好可愛、好善良,而且你的靈力和活力滋養(yǎng)了這裡數(shù)不清的生靈……”
小花婷溫柔而耐心地勸慰,讓神木之靈逐漸放鬆了下來。
兩者的關係好像也在不斷增進。
王道長向後挪了幾步,與牡丹並肩而立,兩人開始接觸式‘固體傳聲’。
“老闆,這個神木之靈是不是有問題,單純的有問題。”
“它好像是最近纔有了這種靈體,這是化形前的徵兆,此前漫長歲月中,神木雖有靈,卻沒有具象化,應該是上次神木遭劫、此地衰敗,有了破而後立的機緣,挺不容易的。”
王機玄沉吟幾聲:
“它的記憶應該是極其漫長的。
“這份記憶數(shù)據(jù),或許可以成爲我們的助力。”
“哇哦,”牡丹讚歎道, “老闆也開始思考這些跟修行無關的事情了呢。”
“少給我陰陽怪氣哈,”王機玄問, “那邊情況怎麼樣?”
“已經(jīng)調(diào)探測器盯著那邊了,暗教確實是在開會,而且最少有六七個金仙在那。”
小花婷解釋說:
“我們想要實施驅(qū)狼逐虎,也要看其他勢力敢不敢跟暗教作對。
“換句話說,就是如何給他們提供足夠的動力。”
王機玄對此已有腹案。
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
“拿十條靈脈出來,短時間內(nèi)把靈氣全擠出來,把這個小天地的靈氣提升到更高水準。”
王機玄果斷道:
“其他,就按我們商量的,如果火力不足,那就搞出更多火力。”
“老闆,這點反物質(zhì)已經(jīng)是我撞了幾千年的成果,這東西要在宇宙空間纔好大量出產(chǎn),稍有不慎就是直接炸廠。”
“那用我們的常規(guī)核彈進行火力補充嘛。”
“我確實有計劃這一部分,”牡丹思索著, “現(xiàn)在的問題就是,如何持續(xù)消耗天仙級別高手的法力,這跟仙兵可不是同一個概念。”
王機玄點點頭: “不行炸完就跑,我反正已經(jīng)參悟了挪移神通。”
“機會難得,這不是您說的,儘量搞他們一手。”
牡丹哼了聲:
“雖然得罪我們的是幾十萬年前的暗教羣仙,但這些傢伙都是婆羅培養(yǎng)的劊子手,死有餘辜。
“多殺他們幾個,也當爲您慘死的長輩收點利息呢。”
王機玄安然一笑,用肩膀撞了下牡丹。
“少點江湖氣。”
“好的老闆。”
那邊,神木之靈已經(jīng)進入了訴苦模式,說著一些小花婷也聽不懂的故事。
比如有巨獸曾經(jīng)在它身上蹭啊蹭的,可惡心了;
還有上古大妖化作本體在它樹冠上陰陽交合,讓它感覺十分的不舒服,它又不是牀,而且慾望這東西,樹覺得很污穢。
還有那些在它身上大興土木的傢伙。
它雖然不會疼,但並不喜歡自己的樹皮變得千瘡百孔,爲此意見頗大。
小花婷似乎也忘了她是在執(zhí)行老師給的任務,一邊跟神木之靈一起吐槽,一邊引導著神木之靈的情緒。
牡丹看了一陣就興致缺缺。
她不是沈瓊霖那個科研狂人,對所有新奇物種都有充分的興趣。
牡丹說: “老闆,我去基地盯著了,看能不能研究出點新戰(zhàn)術。”
“去吧,辛苦。”
王機玄伸了個懶腰,走向了一旁的水吧檯,想著該給神木之靈調(diào)一杯什麼口味的‘土壤營養(yǎng)液’。
大戰(zhàn)在即,他倒是看不出任何壓力。
王道長這邊正忙活著,小花婷忽然嗓音一高:
“你的意思是說,有一批人在你軀幹中埋藏了一些禁制,他們?nèi)绻せ罱疲愕撵`力就會被激發(fā)出來,整個小天地的大陣會被衝破?”
“嗯,是的,按照他們禱祝時的說法,這是爲了方便他們找到族地。”
王機玄聞言略微挑眉。
禁制?
能不能打破?
神木之靈又補充了句: “不過我不是他們給我下禁制時的我了,我現(xiàn)在能控制身體裡面的所有靈力,他們其實也是利用禁制試圖喚醒我,讓我給他們點回應罷了。”
小花婷點點頭,視線餘光看到王機玄在若有所思狀,知曉消息已經(jīng)傳遞過去了。
於是,她繼續(xù)安慰神木之靈。
她是真同情這棵遠古誕生、上古成名的扶桑神木。
與此同時。
暗教那邊的會終於接近尾聲,幾名金仙達成一致。
“請羽神宮那兩位長老過來一趟吧,我們重金相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