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老太已經(jīng)知道了,是在戴媛媛給琪琪打電話時聽到了。
世間的事情就是這麼的巧合,不讓你知道時,不管你費盡多大的心力物力都得不到你想要的,可若是想讓你知道,接二連三的真相都會展現(xiàn)在你眼前,措手不及又應(yīng)接不暇。
在那一刻,戴老太眼前就浮現(xiàn)出曾經(jīng)的那一幕,也就是那一幕導(dǎo)致了母女失散,暨母女失和二十八年的慘絕人寰的日子。
“他爸,對不起,又是個丫頭。”
“丫頭就丫頭,都是我的孩子。”
“要不,就送出去吧,反正也沒人知道我有這個孩子,緩上三個月後,咱們再要,說不定就是兒子了。”
“……”
“他爸,你也看見了,你媽她到現(xiàn)在也沒看二丫頭一眼,兩天的飯都是你做的。”
“讓我再想想吧,你先別管了,媽那兒我去說。”
戴老太怎麼也想不到,她和男人私下裡的這幾句對話被大女兒聽見了,在出月子的那一天,偷偷抱走扔在了公園裡,當他們趕到公園後,孩子早就不見了。
於是,夫妻倆人開始接連不斷做惡夢,夢裡都是二女兒被虐待的情景,倆個人的身體每況愈下,心情更是鬱結(jié)難消。
無意中懷上的戴媛媛因此連帶著也跟著遭了殃,生產(chǎn)時差點一屍兩命,好不容易救活後,弱小的戴媛媛隔三差五生病。
也許命不該絕,戴媛媛活了下來,一天好過一天。
看著和二女兒有點相似的三女兒,倆口子對二女兒的想念和愧疚更甚了,日有所思夜就有所夢,倆人的身體慢慢消耗下去,男人終於沒有抗住離開了人世,而她也滿頭灰白,成了一個老婦人。
帶著孩子走出去,不知道的人都會認爲她是孩子的奶奶,不是母親。
日子就這麼過到了現(xiàn)在,戴老太已經(jīng)沒有了在活著的時候見到那個不知生死的女兒的念頭了,她想,到了地下,再過幾十年,就會見到了,人啊,遲早都會死的,不是嗎?到那個時候,她會請求女兒原諒她有過的那一瞬間的放棄。
所以,當醫(yī)生告訴她,她得了癌癥後,她並沒有驚慌和害怕,所以也就沒有想著告訴三女兒,她想著,這一切順其自然到那一天就挺好,她還是那個想法,人,都要死的,她活的也差不多了。
只是沒想到,三女兒如此執(zhí)著地非要救活她,而救活她的人,卻恰恰是那個被她一瞬間想要拋棄的二女兒。
戴老太的心停止了好一會兒後,卻又很快地復(fù)活起來,因爲她突然想到她的命已經(jīng)不再是她的了,是二女兒的,她沒有權(quán)利萎靡下去,讓女兒的心血白費,她能報答女兒,補救女兒的唯一方式就是好好活著,努力活到不能再活的時候。
只是和二女兒的相認,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是自己主動去認?還是等著女兒決定?
如果主動去認,又怕女兒生氣;可如果不去,她思思念唸了這麼多年的女兒就在眼前,她怎麼能不認?
年夜的鐘聲敲響那一刻後,她的心還是慫恿了自己,就算是不認,說個話應(yīng)該是可以的吧,她知道她這樣做,是自私了點兒,但她實在是管不住自己那顆已經(jīng)蹦跳不已的心了,她給自己下了個規(guī)定,就說一句,就問候一聲,就聽一聽女兒的聲音。
“丫頭,過年好!”
“過年好!”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會兒後,回了過來,聲音柔和,卻也透出一絲努力壓抑中的哽咽。
剎那間,淚水爬滿了戴老太的臉。
……
初三早上九點半,王雪梅蘭建輝坐上回槐縣的火車走了,走時約定好,宇老爺子和艾媽媽在五一時,和蘭馨語宇愛辛還有小非回槐縣去住上幾天。
宇老爺子和艾媽媽愉快地答應(yīng)了。
火車沒有蹤影后,宇愛辛攬著蘭馨語的肩頭說,“走吧,帶你去個好地方。”
蘭馨語此時的情緒還在離別中,“還是回家吧,我想睡覺。”
宇愛辛倏地低下頭來,嘴脣窩在蘭馨語耳邊,“睡覺?好,咱們回家去睡覺覺,你想怎麼睡……我都聽你的。”
熱熱的氣息流連在蘭馨語的脖勁處,癢癢地,加上宇愛辛絲絲連連的那股子曖昧,蘭馨語的離別愁緒瞬間被洗盪一空,臉色一紅,推開做壞事的某人,腳步生風般朝著站臺外走著。
身後的某人捉狹一笑。
……
“你到底怎麼想的?”琪琪看著蘭馨語,“我明天就要去北京了,舅舅說,我暫時要留在北京公司,少說也要半年的時間,你的這件事情不解決,我在北京也放不下心來。”
蘭馨語的眸子空濛了會兒,隨後無奈一笑,“說實話,我更加不知道了,甚至還……有點害怕。”
“害怕?”琪琪愣怔著。
年夜的電話,就如戴老太想的,問候了一聲後,又說了一句:“丫頭,祝福你以後都是好日子。”
之後就掛了。
“嗯,就是害怕。”
“害怕什麼?”琪琪說出來後?,停頓了下,又說,“害怕和戴嬌嬌的相處?”
蘭馨語沒有馬上回答,眼睛看向了窗外,西川市的夜晚今年更美麗了,李海川進了省委後,暫代書記是個美術(shù)癡迷著,下了個文件,讓今年的年夜比往年美麗起來。
於是,市區(qū)裡,到處可見的都是裝扮夜景的工程,在年夜那一晚,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播出之前,西川市電視臺播放了西川市所有夜景,真的是魅力無限。
琪琪不無鄙視地哼了聲,“認老媽就行了,那種人,沒必要理她,見老太太的時候,打個電話問問,她在你就不去,你去的時候,別讓她去就行了,有什麼難辦的。”
“要是這麼簡單就好了。”
蘭馨語哀嘆了聲,“不認戴嬌嬌,就是在告訴老太太,我的心裡還在記恨著被扔掉的這件事情,那和老太太之間,就會一直橫亙著一根無形的嫌隙,這樣,相認還有什麼意義。”
琪琪想了下,還真是這個意思,“那怎麼辦?難道就因爲那個賤女人,你就不認了?”
蘭馨語苦笑著,“讓我毫無心結(jié)地認戴嬌嬌,我做不到,我不是聖人,所以說,我不知道怎麼辦。”
靜默了會兒,蘭馨語搖搖頭,輕笑起來,“算了,不說這些傷懷的事情了,說說你的好事情,給我沖沖喜吧。”
琪琪剛喝了一口咖啡撲地噴了出來,撲在蘭馨語臉上。
“死丫頭,你搞什麼?不就是讓你衝個喜嗎?用得著這麼仇恨我?”
琪琪看著狼敗不堪的蘭馨語,哈哈大笑起來。
就在這時,宇愛辛拉開門走進來,狠狠地瞪了琪琪一眼,拿起桌子上的紙巾在蘭馨語的臉上擦抹著。
琪琪趕緊起身跑出去,進了小非的臥房裡,“寶貝,讓乾媽在你這裡待會兒。”
小非見琪琪這樣,就知道,是宇愛辛去找蘭馨語了,“乾媽,你又做了天怒人怨的事情了吧。”
琪琪訕訕地說,“沒有沒有,是你舅爸爸找你媽說話,我不想做電燈泡纔出來在你這裡待會兒的。寶貝,吃完晚飯,乾媽帶你出去逛夜市,怎麼樣?”
“好啊好啊。”
……
戴嬌嬌的身子趔趄了下,手中的水杯碎然落地,臉色慘白地看向戴媛媛,“你、你說什麼?”
戴媛媛無奈地哀嘆了聲,心中更爲馮宇軒心疼和難過,沒想到姐姐知道這件事情後的反應(yīng),竟然比知道她和馮宇軒的事情激烈的多,可見馮宇軒在姐姐的心裡竟感觸點多麼低了。
“我知道你已經(jīng)聽清楚了。”戴媛媛心裡也不好受,所以不想再重複一遍。
想來想去,只有讓戴嬌嬌去跟蘭馨語認個錯,道個歉,這樣,蘭馨語才能敞開心懷去接納戴嬌嬌,怎麼說戴嬌
嬌也是她的親姐姐,難道這一輩子都不見面,不相認嗎?
戴嬌嬌跌坐在沙發(fā)上,這一下,嚇壞了戴媛媛,“你小心點兒。”
說著話,人就到了跟前,“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
戴嬌嬌肚子裡的孩子,雖說已經(jīng)過了三個月,算是穩(wěn)定了,但還是不能大意,不管是盛海,還是戴嬌嬌,這個孩子都重要的不能再重要了,一旦有個閃失,後果不堪設(shè)想。
可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媽好不容易找到了二姐,要是因爲這個心結(jié),無法相認,即便是換了腎,也怕活不了幾天。
“大姐,我知道你這個時候不該激動,可你也知道,老爸爲了二姐早早走了,現(xiàn)在老媽好不容易有了能活下去的機會,咱們就犧牲點兒。其實也不算什麼,親姐妹,沒有什麼臉面不臉面的,再說,姐姐真的欠了二姐的,你去承認錯誤,請求原諒,一則孝敬了老媽,二則也算是了了你自己的心裡的結(jié),其實,我知道大姐心裡也沒有忘掉這件事情,只不過你不說罷了,對吧?”
戴嬌嬌悽然一笑,淚水就流了下來,天地這麼大,爲什麼這樣的事情接二連三讓她遇上,愛上同一個男人,現(xiàn)在又變成親姐妹,而這個親妹妹還是她親手扔掉的。
爲什麼?
當初,當初爲什麼要這樣做呢?
“他爸,對不起,又是個丫頭。”
“丫頭就丫頭,都是我的孩子。”
“要不,就送出去吧,反正也沒人知道我有這個孩子,緩上三個月後,咱們再要,說不定就是兒子了。”
“……”
“他爸,你也看見了,你媽她到現(xiàn)在也沒看二丫頭一眼,兩天的飯都是你做的。”
“讓我再想想吧,你先別管了,媽那兒我去說。”
“他爸,你看,二丫頭,長得像你呢,比大丫頭性子乖巧,知道心疼我這個媽。”
男人笑了起來,“這才幾天你就看出來比大丫頭乖巧了,心疼你。”
“那當然,你忘了,大丫頭一生下來就愛哭愛鬧地,整整一個月子裡,鬧得人受不了,別人家的坐完月子都胖個不像樣,我呢,瘦的一陣風過來就能把我吹走了。”
男人又笑了起來,“也是,不只是月子裡,嬌嬌那孩子就是個要強的,她想要的東西就非要要到不可,不然,不罷休,說起來,女孩子家這樣的個性還真是有點不好。”
“沒辦法,不好也是咱們的孩子,慢慢教她吧,咱們倆不是那壞的,咱們的骨肉也壞不到哪裡去。”
“嗯,是這樣的。”
“姐,姐,姐你怎麼啦?你別想岔了,我心裡對你和二姐是一樣的,我之所以這樣做,不只是爲了媽,更爲了你和老媽也和好了,你知道嗎?每一次看見你和老媽那個樣子,我的心很疼很疼,咱們是一家人,至親的一家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親過親母女和親姐妹的。”
戴嬌嬌看著也淚流滿面的妹妹?,這個一向乖巧孝順的妹妹,點了下頭,“我知道,我明白,只是,你讓我先想一想,想一想。”
“姐,你太好了,我相信你想過來的。”戴媛媛高興地抱住戴嬌嬌。
晚上盛海回來了,見戴嬌嬌的臉色蒼白,神情恍惚,趕緊問道,“怎麼了?不舒服?不舒服就趕緊去看醫(yī)生,走,我?guī)闳ァ!?
盛海剛說完,戴嬌嬌眉頭一皺,手摸上了肚子,還未等她說話,就覺得身體下一股子熱流涌動,她就知道發(fā)生了什麼,腦子瞬間空靈,在盛海的呼叫中,暈厥了過去。
再醒來,她就在醫(yī)院裡了,看著站在牀邊的戴媛媛滿臉慘白,戴嬌嬌笑了,“孩子沒有了,是不是?”
戴媛媛跪倒在地上,一句話說不出來。
戴嬌嬌又笑了,“媛媛,起來,姐不怪你,這是報應(yīng),姐做了那麼嚴重的錯事,怎麼可能沒事的,等姐好了,就去見你二姐,求她原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