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你和傅哥沒打算要孩子?!彼麘c幸地說。
否則,一隻大豹子,一隻小野貓,那孩子指不定比眼前這個討厭的小男孩還要不可一世上千倍。
宋安七好笑地提起包砸他身上,“你想太多了?!?
她不孕的事,傅明安沒有告訴他家裡。傅家上下,全當她是難得的好媳婦兒。
傅明安這人體貼心細,這件事他沒對任何一個人說過,連楚凱他這位情同手足的兄弟都不知道。
“走吧?!彼伟财咄白吡藥撞?,回頭看楚凱還在扶梯口站著,側(cè)著身子,不曉得在看什麼。
突然,楚凱朝她揮手,“過來。”
怎麼了?宋安七退回去,離楚凱還有點距離,她看見楚凱前面走來的顧婉君。
“小澄,怎麼了?”顧婉君匆匆走來,在剛纔那小男孩跟前蹲下,慢慢理順他跑亂的衣服和額前柔軟的頭髮??匆娔泻⑦m時紅了的眼睛,她擡頭,不滿瞪向旁邊不安的保姆,“告訴你多少遍了,要把孩子跟緊一點,商場裡面人來人往,出點事——”
宋安七似笑非笑,迎著她錯愕的目光。
顧婉君呆如木雞,柔軟的紅脣微微地張著,剎那失了血色的臉變得紅白。
看著她,宋安七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何爲花容失色。
可以見得,顧婉君這四年過得應該十分不錯。她下巴的傷,是修復過了,若不是宋安七事先記得,很難看得出來。略顯豐滿的臉上描著淡妝,黑色的長直髮挽了個髻簡單地垂了一半披在腦後。chanel上月剛出的米色長裙,極其素雅的款式。興許是在一起久了的緣故,她看著,和陸陳慧娟倒是有那麼幾分相似。
她變了很多。宋安七記憶裡,顧婉君一直是那個披著妖嬈酒紅捲髮,穿著玲瓏別緻的旗袍,盤扣解至曖昧的位置。下雨夜,坐在陸子翊的車裡,看著自己清婉地笑的女人。
那時,她是個妖冶的女人?,F(xiàn)在,她有個孩子,丈夫,是一個優(yōu)雅的貴婦。
時光對她似乎是優(yōu)待了。
宋安七瞇起思索的眼,若無其事笑了一下。
顧婉君蹲得久了,往後一晃,急忙抓住孩子的衣服。
“媽媽?!彼齼鹤由斐龇识痰氖职阉ё。吒叩匮銎痤^敵意地看著身後的宋安七。
這一聲叫喊,喚回了顧婉君的魂?!靶〕?。”她飛快地抱起兒子,站起來。
“安七?”顧婉君不確定地問。她不敢走近,只是用力摟緊了兒子,似乎誰會傷害他一樣。小男孩被摟得不舒服了,在她懷裡不停地動,不忘拿眼去瞪宋安七。
四年了,他孩子都這麼大了。
宋安七淡然地與孩子相看,“是我,別來無恙啊?!?
“你……”顧婉君驚疑不定看著她,默默無語了幾秒,抱著孩子迅速走向二樓的兒童館。
“她受到了驚嚇?!?
四樓戶外咖啡廳,楚凱放下購物袋,拉開藤椅坐下說。「活見鬼」,說的就是她這樣吧。不過,仔細想想這情景,對那女人來說,著實是活見鬼了。
宋安七拉回看向一樓的目光,看著他,不以爲意地說,“大白天看見一個死人,害怕是當然。”
她也是三年前,透過傅明安的打聽才知道,在江城,她已經(jīng)「死」了。在城郊半山最貴的墓場,有人還爲她修了墓。
楚凱仰頭大口灌冰水,放下水杯,意猶未盡八卦地問,“你就輸給她了???”
“知道你還問?”宋安七沒好氣地反問,“怎麼樣,比照片上好看吧?”
楚凱點頭,看見她打趣的眼神,忙擺著手說,“想哪兒去了你。我是接著你的話來說,是比照片上好看來著。但也好看不到哪兒去,她眼神不好,不乾淨,太俗氣了。你那前夫,眼光有點……爛?!?
“看不出來啊,你也有挑剔的時候?!彼伟财咧讣馇弥D瘫?,調(diào)侃說。
楚凱作勢要打她,被她避開了。他靜下心,看著她歪著頭安靜地喝著牛奶,收斂了玩笑的眼神,“你說,多久他們會知道你回來了?”
宋安七想了一下,“陸老爺子應該很快吧。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回來之前,她也沒想過會這麼快碰見她們。
“那你要小心點,凡事跟我報備?!背P出口還是改不了過去在部隊那一套。
“嗯,我知道。”宋安七沒有去糾正他用錯的詞。
畢竟,這事兒是真開不得玩笑。
喝完咖啡,晚餐就在這家小咖啡廳點了西餐。楚凱咬著牛排,哀怨嘆氣,怎麼回國了還是吃西餐,而且還是這種完全不正宗的貨!看見宋安七無動於衷喝著玉米濃湯,他威脅,“今晚給傅哥打電話,又該讓他好好教育你了。”
正說著,傅明安電話來了。
宋安七搖了搖手機,示意楚凱別亂說話,“傅哥,我們已經(jīng)到了?!?
“我知道,”傅明安輕笑,聲音有點沙啞,“酒店說你們行李已經(jīng)送過去了。”
“中午吃藥了嗎?”宋安七聽見他低低咳了兩聲,猜他是又沒按時吃藥。
昨天下午陪他去馬場,突然下大雨。傅明安非要和她雨中騎馬,美其名曰浪漫。他把別人送來的兩件雨衣全讓她穿上,裹得嚴嚴實實。傍晚一回去,他就感冒了。偏偏傅明安對藥味敏感,獨獨喜吃酸,口味實在怪異。
傅明安笑著沒應聲,宋安七還在說,“你一定要吃藥,這個季節(jié)感冒了不容易好?!?
“藥很苦,不喜歡。”傅明安狀似苦惱地說。
“昨晚買的楊梅我拿鹽水泡過了,撒了糖用密封盒裝起來放冰箱凍好了。你吃藥前和小張說聲,讓她提前半小時拿出來,你吃完藥就可以吃了,別找藉口啊你。”往常都是他念她,今天換她勸他,宋安七覺得這感覺怪怪的。
傅明安輕輕嘆了口氣,“不得不服老了?!?
“多少歲就老了。”宋安七被他逗得發(fā)噱,“別總說這個字了,小心被別人聽見了笑話?!彼氖鲱^的人了,底下人面前成熟穩(wěn)重極了,私底下卻總跟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
“好、好,小老太婆,我知道了,打完電話我就吃藥?!备得靼埠闷獾仉S著她的意思答應。
“那你去吃藥吧,我掛——”
“吃了雄心豹子膽,敢掛我電話了?”傅明安故意地沉下聲,明顯是要鬧她。
宋安七無奈,“我是關心你。”
傅明安滿意地說這還差不多,“我也是關心你,小老太婆。吃晚飯了嗎?”
“正在吃。”果然被楚凱那張烏鴉嘴說嘴了。
“吃的什麼?”
宋安七垂眼,看著盤子裡喝了幾口的玉米濃湯,“就幾道簡單的中餐,醋溜土豆絲,白菜豆腐湯,酸辣肉絲……”
楚凱不可置信瞧著她,她還真敢說。叉了一塊半熟的洋蔥,舉到她面前。
宋安七忍住笑撇開眼,“讓楚凱接電話。”傅明安說。
“楚凱正喝湯,等下吃完讓他回給你。菜快涼了,我先吃飯,回酒店再聯(lián)繫。”宋安七一口氣說完,還是先他一步,大著膽子把電話給他掛斷了。
楚凱朝她豎起大拇指,敢掛傅哥電話,巾幗英雄!
約莫過去半個小時,楚凱起身,走到邊兒上給傅明安回電話。他沒走遠,視線看著宋安七,不清楚兩個人在電話裡說了什麼,越說越久,足足說了一個來小時還沒結(jié)束。
宋安七預先替他點了杯冰拿鐵。
可能是長途飛行的緣故,胃又隱隱痛起來。她點了熱牛奶,慢慢啜著,擡頭看見楚凱笑著對她搖了搖頭。她心裡有底,楚凱一定又把她給賣了。
樓下燈光驟然一黯,宋安七低下頭,透過身側(cè)的玻璃護欄,看見一樓麥子的新品秀開始了。
同一時間,商場裡的流行樂停了,很短的間隔後,響起古箏婉轉(zhuǎn)的琴聲。
可能是在自家公司辦的緣故,這場秀的燈光音效準備得很精緻。暗轉(zhuǎn)流離的LED光幕,幽揚婉轉(zhuǎn)的琴音,極其有質(zhì)感。二樓以上護欄邊,不少進店掃貨的路人,許多都被吸引了,站在邊上看。
宋安七默不作聲看著T型臺上來來回回的人,很專注。杯子裡的牛奶經(jīng)過加熱,有點粘稠,像膠著的皮貼在喉嚨。又悶又黏,很不舒服。但她還是把它喝完,又點了杯。服務小妹眼神怪異地看了她好多次,大概是覺得她怪吧,怎麼有人特意到咖啡廳來喝加熱的牛奶。
端起第三杯熱牛奶,宋安七轉(zhuǎn)眸,敲向三樓的轉(zhuǎn)角。
顧婉君站在那裡,牽著她和陸子翊的兒子,一動不動看著樓下。燈光不停閃爍,宋安七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也不能妄自揣度她究竟是在看什麼。
“什麼東西這麼好看?”楚凱坐回來,探身往下看。
精明的眼睛慢慢看了一圈,他終於看見T型臺下坐在第一排正中的男人。男人姿態(tài)閒適翹著長腿,漫不經(jīng)心看著臺上,氣度軒昂??粗苣贻p,但身上有一股與年齡相違合的氣質(zhì)。
楚凱托起下巴,玩味地眺著底下,“你男人?”
“前夫?!彼伟财咝拚恼f法,“再亂說話,小心你傅哥知道了割你舌頭?!?
楚凱伸手過去,拍了下她的頭,“一時口誤而已,不許煽風點火。你前夫一看,就是禍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