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秋和龐會在確定魏軍撤退之後，並未繼續追擊，而是迅速退回營寨，以防止司馬懿趁機偷營。

對司馬懿，劉毅一直以來的態度就是未算勝，先算敗，從最壞的結果考慮，比如這次魏延決定藉著司馬懿挖掘地道，誘導伏擊，劉毅就是從最壞的結果開始打算。

事實證明，劉毅的這個做法是對的，面對司馬懿，至少在劉毅這裡，絕對不要妄想能夠算計過人家，照著最壞的結果準備就沒問題了。

“都督！”魏延在將清理戰場的事情交給鄧艾之後，一臉頹喪的找到劉毅，躬身道：“末將有罪，請都督懲處。”

“勝敗乃兵家常事。”劉毅搖了搖頭道：“司馬懿是隻老狐貍，被他算計，這很正常，若是因此就降罪於你，那我麾下，恐怕很快就要無人可用，連我都得受軍法處置！你且起來吧，記住，對上司馬懿，一定要慎之又慎，未算勝，先算敗，不可有絲毫僥倖。”

以前，魏延多少覺得劉毅這麼怕司馬懿，有些過分，但今天，魏延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地道、偷營，根本就是司馬懿的魚餌，默默地對著劉毅一禮道：“末將明白。”

“文長啊。”劉毅將魏延扶起來笑道：“若論領兵打仗，我不如你。”

“都督過謙了，都督一直以來戰無不勝，末將遠遠不如。”魏延連忙躬身道。

“我有自知之明，能戰無不勝，從來不是我帶兵有多厲害。”劉毅搖頭笑道：“不過有一點，你的確不如我。”

“請都督指教。”魏延躬身道。

“你看過很多兵書，那兵法最核心的東西是什麼？”劉毅看著魏延詢問道。

“這……”魏延聞言覺得這個東西很簡單，正想開口，卻突然怔住了，是啊，兵法的核心是什麼？

排兵佈陣，這應該算是基礎課，或許水平有高有低，但大多數將領，在排兵佈陣上都能做的不錯，連這個都不會的，那根本算不上一名將領。

更深層次的，就是臨敵機變了，這個很難說是核心。

“情緒啊。”劉毅拍了拍魏延的肩膀道：“文長，你有沒有打過敗仗？”

“自然打過。”魏延聞言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他一生戎馬，光是自投了劉備以後到如今，也已經大了二十多年仗了，這世上，能夠像劉毅這樣每戰必勝的人，基本上沒有。

“拋開敵我強弱不說，我說幾個情況，你一定熟悉。”劉毅看向魏延道：“憤怒的時候，仗多半是敗了。”

魏延聞言點點頭，不說話。

劉毅繼續道：“另外高興的時候，比如剛打贏敵人，或者覺得對手遠不如你，覺得擊敗對方很容易，這個時候不說全部，但在佔據優勢的情況下打敗的仗，多數源於此。”

魏延聞言看向劉毅，張了張嘴，隨即嘆了口氣，默默地點了點頭，哪怕面對曹操這樣的對手，魏延也沒有敗過，但他吃過的幾次敗仗，反倒都是來自於遠不如他的敵人。

其實兵法上對這些也有總結，只是明白是一回事，真正能做到卻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啊，若是我能讓你情緒受我控制，想要擊敗你就容易了？”劉毅看著魏延笑問道。

“這……”魏延看著劉毅道：“不可能吧？”

“想想你決定將計就計時的心情吧。”拍了拍魏延的肩膀，劉毅搖頭道：“記住，面對司馬懿這種敵人，就堂堂正正，別心存僥倖，至於說什麼無膽……那是說給別人聽得，我們是統帥，我們要的是贏，至於贏的是否光彩，那並不重要。”

夏侯淵憋屈不？曹洪憋屈不？還有張郃、曹仁、曹休、曹真這些人憋屈不，他們是英雄，但到如今，還有幾人記得他們？

“末將受教！”魏延躬身道。

“我只是跟你說說，我不動是有理由的，至於是否受教，那是你的事，若是二十年前，你年輕，熱血衝動，我可以理解，但到了如今這個年紀啊，胸懷得放大些，得能夠沉得住氣，或者你若能活到漢升老爺子那歲數，我絕不多言半句。”劉毅拍了拍魏延的肩膀笑道。

黃忠現在可算是大漢的吉祥物了，快百歲的老爺子，卻有個二十歲的兒子，這生命的進度條，可真夠長的。

想了想黃忠也有好幾年沒見了，魏延不由笑道：“聽說漢升將軍這些年脾氣漸長。”

“很正常，老將軍戎馬一生，到了晚年，朝廷征戰，卻不用他，脾氣能好纔怪。”劉毅對這個倒是比較理解，畢竟黃忠打了一輩子的仗，聽說現在家裡都被他專門找岑元樑建成了軍營的模樣，這心裡面，肯定不好受。

“出征前，老將軍書信於我，希望我能幫他向陛下懇請出戰。”魏延嘆了口氣道。

這話沒法接，畢竟以老爺子現在的年紀，若真上了戰場，陣前被人家激上兩句，一個沒回過氣來嗝屁了，那可得累及三軍吶，這可不是說笑的。

“我也收到了。”劉毅嘆了口氣，黃忠是他的老部下，當初也是劉毅親自招降的，感情自然是有的，黃忠當初要劉毅幫他管教黃榮，劉毅二話不說就同意了，這些年，黃榮一個紈絝子弟，生生被劉毅管教成名震西域的名將，但黃忠自己要上，劉毅沒辦法接。

不只是因爲魏延的擔心，主要是這老一輩武將得給年輕人讓路，大漢這些年人才不斷踴躍，老一輩將領，現在已經開始逐漸退居二線。

甚至趙雲若非這些年一直在鎮守西域，威望一時間無人可以替代，恐怕也會逐漸被召回朝廷。

兩人說著兵法的事情，不知不覺卻扯到了黃忠身上，然後又開始憶往昔歲月，當年劉毅初露鋒芒，橫掃荊南，魏延和黃忠一起被送到劉備麾下，也算是劉毅舉薦的第一批人才，之後這二三十年的時間裡，基本上碰面的機會不多，書信倒是經常往來。

如今黃忠也已經年過九旬，劉毅和魏延也不再年輕，如今湊在一起，也忍不住開始回憶過往，那時候關羽和張飛還活著，劉備的勢力雖然不大，但經常能碰面，挺開心，現在地盤大了，以前的朋友卻是很少再能湊到一起，如今更是相繼離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輪到自己。

這一說，就說了一個上午，直到鄧艾前來彙報，纔將話題拉回來。

“就是這麼回事，你我年紀也不小了，有些事情得懂，打仗，只要我們能沉得住氣，做好後方，那就贏了一半兒了。”劉毅一邊翻看鄧艾送來的記錄，一邊嘆息道：“我們大漢的將士培養一個，要經歷三年訓練，不是說不能戰鬥，但像今天這樣的戰鬥，還是能避免就避免吧，你看看這傷亡。”

嚴格來說，這一仗也不算輸，雙方的傷亡魏軍甚至比漢軍都要多一些，但在大多數情況下，別說雙方傷亡相若，正面戰場上，漢軍跟魏軍對拼，敵人的傷亡沒有自家的兩倍以上，那都算輸，而且一般情況下，漢軍的弓箭都不會讓魏軍完整的跑來跟自家進行近戰，所以昨夜這一仗，儘管魏軍沒有成功，但在劉毅眼中，這就是一場敗仗！

否則天工坊每年打造出來的兵器，究竟是爲什麼？

“都督教訓的是。”魏延點點頭，此刻他心態平和了一些。

“別把勝負太放在心上，心態放穩一些，尤其是遇到比自己強的，這世上沒人敢說自己天下無敵。”劉毅將鄧艾送來的文書還給鄧艾道：“繼續結營守吧，看看這司馬懿還有什麼手段！”

要是按照這個戰損比打下去，最終輸的反而是漢軍，劉毅可不敢冒這個險，所以接下來的策略，就是守，往死裡守，做到滴水不漏，然後再一步步推進，吧箭塔建到延津城外去，藉著射程優勢，逼得司馬懿不得不退出延津！

劉毅覺得這個方法，纔是擊敗敵人最好的方法。

“喏！”魏延和鄧艾點頭答應道。

“你們也別想著如何破敵，想想若你們是司馬懿，要如何攻破我軍，然後做出相應的佈署！”劉毅看著兩人笑道：“現在我們佔據優勢，這個時候切不可有輕敵之念。”

“都督所言甚是，末將知曉。”魏延和鄧艾連忙躬身道。

另一邊，一場夜戰的結果下來，軍隊傷亡數量讓司馬懿麾下衆將也忍不住咋舌。

明明算計成功了，但到最後，還是折損了這麼多人。

司馬師苦笑著看向司馬懿：“父親，我們這算是贏了麼？”

“當然算！”司馬懿嘆了口氣：“你知道中原曹爽和那龐統對峙，傷亡可是漢軍的三倍之多，我等能夠逼平，已是不易。”

“太尉！”郭淮苦笑道：“昨夜全憑太尉妙算，才讓漢軍弓箭難以發揮作用，但若真打，恐怕我軍與大將軍所部兵馬也並無太大差錯。”

“所以現在不能貿然進攻。”司馬懿嘆了口氣道：“劉毅此人，不易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