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之上，魏軍與漢軍之間的廝殺已經展開，裝備和單兵戰力的差距本就難以彌補，更何況就算是論及統帥能力，夏侯霸也未必就有魏延強，魏軍節節敗退，夏侯霸卻在咬牙死撐，他在等，等魏軍援兵的到來。

“轟隆隆~”

夏侯霸手中的刀已經卷刃，已經不知道斬殺了幾名漢軍，渾身的力氣猶如被抽空一般，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堅持到援軍抵達，但耳畔傳來的轟鳴聲讓夏侯霸精神一震。

來了！

一腳將眼前難纏的漢軍踹開，夏侯霸一個骨碌避開了緊隨而至的長矛，自有親衛上前幫他擋住漢軍，夏侯霸這才得空，扭頭四顧。

援軍並沒有趕到，到來的只有滔天的大水席捲而來。

當看到那滾動的河水朝著這邊涌來的時候，夏侯霸面色一白，這一刻，他明白司馬懿嘴中的援兵是什麼了，這援兵不但要覆滅敵人，連自己也要覆滅！

哈哈~

有些神經質的笑起來，夏侯霸猛地丟掉手中的環首刀，從地上撿起一把長矛，咆哮道：“援軍已至，將士們，隨我殺！”

已經有人察覺到了不對，但面對這自然之威，人力在其面前顯得渺小而卑微，有人轉身想要逃跑，也有人如夏侯霸一般更瘋狂的撲向了敵人。

然而那洶涌而至的洪水並沒有直接漫卷上來，或者說，主要部分並不在這邊，一部分魏軍被卷跑，但更多的洪水卻是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撲向了河對岸的魏軍大營。

“轟隆隆~”

水聲轟鳴，巨浪排空，土牆在瞬間被沖垮，洶涌而至的河水沖毀了營寨，捲走了士兵，捲走了一切可以捲走的東西。

慘叫聲，哀鳴聲在蒼穹迴盪，卻很快被淹沒，最終只剩下洶涌的水聲。

司馬懿的位置在後方，他死死的抱著旗桿，看著遠處在頃刻間被洪水掠過的大營，饒是以他的心性，此刻頭腦中也是一片空白。

營中五萬大軍，再加上河對岸的三萬，八萬大軍只是這麼一瞬間就沒了，自己準備了八年的計策，到頭來卻是將自己給擊敗了？

“父親，這是……”洪水已過，大半軍營被沖垮，殘存的將士已經不多，司馬師來到司馬懿身邊，看著眼前的一切，面色變得難看無比，這還是司馬懿在放出狼煙之後，如同上次那般後撤，但即便如此，這次的水勢彷彿就是衝著魏營來的一般，司馬懿並沒有退的太遠，大半營寨都受到了衝擊。

“別問，立刻換上普通將士的衣甲，快撤！”司馬懿搖了搖頭，在確定大水已經退去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換衣服，換上尋常將士的衣服。

這裡的魏軍已經完了，雖然還有一些將士，但顯然已經無法擋住漢軍渡河，河內失守已成定局，必須儘快跟郭淮匯合，重新組織防線，否則的話，劉毅一旦渡河，便可長驅直入，攻入冀州，鄴城若是失陷，則大魏朝就真的完了。

“喏！”司馬師不笨，很快明白過來，大水一去，已經很難再攔住劉毅，這個時候，若不換上普通衣甲，很容易被漢軍針對。

……

“鄧艾，立刻渡河，給我生擒司馬懿！”漢軍大營，劉毅收回瞭望遠鏡，繞是以他的心境，此刻也忍不住暢快的大笑道。

對他來說，魏軍的折損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司馬懿被自己給挑翻了，這對於劉毅來說，可比單純的擊敗魏軍有意義。

如果司馬懿換成曹爽，哪怕兵馬再多上一倍，劉毅擊敗對方也不會有這麼大的成就感，雖說這輩子被劉毅坑死的名將不少，但司馬懿這樣的頂尖智者還是頭一個，劉毅沒辦法不興奮。

“喏！”鄧艾也是大喜，答應一聲。

漢軍早已準備好，隨著劉毅一聲令下，一批批將士扛著竹排，氣勢洶洶的殺到河邊，準備渡河。

夏侯霸的軍隊，早在魏軍大營被大水沖毀的那一刻，士氣就徹底垮了，夏侯霸不願受縛，隻身投河，至於死沒死，沒人知道，直接被大水給卷跑了。

剩下的魏軍，本就沒了士氣，此刻見漢軍主力殺到，哪還有心思再戰，一個個紛紛跪地請降。

劉毅又命人引燃了烽火，通知上游的姜維開始動手。

這場渡河之戰，劉毅和司馬懿在河道兩畔從二月開始一直對峙到六月，中原戰爭已經分出了好幾次勝負，兩人卻在這裡巋然不動，如今一動，卻是直接分了勝負，司馬懿雖然還有溫縣的郭淮所率領的五萬幷州軍，但眼下顯然已經無力再阻止劉毅渡河。

唯一讓劉毅感到遺憾的，恐怕就是司馬懿並未被活捉或是生擒，有此人在一日，劉毅也不敢保證自己下一次是否就真的能勝，畢竟若真的只說兩人的本事的話，劉毅覺得自己還是比不上司馬懿的，這次之所以能勝，是自己穩得住，而且找到了根源，但下一次，未必就有這麼好運。

在興奮過後，劉毅很快冷靜下來，司馬老賊還在，自己就不能有絲毫掉以輕心。

“都督，俘獲魏軍足有萬人！”次日，追擊了一夜的魏延和鄧艾方纔回來，略帶幾分興奮地對著劉毅彙報道。

被沖走的魏軍不算，殘存的魏軍根本組織不起像樣的抵抗，有的更是乾脆直接投降，若再加上夏侯霸所部，這一仗光是俘虜的魏軍，便有兩萬人之多！

被大水衝跑的，那就難以計算了。

劉毅點了點頭道：“儘快佔據河內，另外做好安撫工作，這場大水，不知多少人無家可歸。”

奔騰的洪水如今已經歸於平淡，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但沿著河岸巡視，被水浸泡的戰馬，魏軍的屍體，漢軍架著船隻在河面上來回巡視，打撈那些還活著的魏軍或是輜重，沿途的良田被沖毀，莊子被沖垮，本該繁榮的地方，如今入目所及的，只剩下一片荒涼。

原本的喜悅之情，隨著這一幕幕不斷在眼前出現，剩下的，只有一股濃濃的負罪感。

“都督，我軍大勝，爲何反而不快？”魏延帶著鄧艾、馬秋等人找到劉毅，看著劉毅的神色，有些不解道。

“這戰場上刀槍無眼，生死本是常事，但對於這些百姓來說，戰爭與他們又有何干？”劉毅嘆了口氣，對著鄧艾道：“士載，你命人通知洛陽令，派人過來安頓這裡，若有必要，開倉放糧，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

雖然水攻之計是司馬懿先搞出來的，但眼前的一幕，自己也算是幫兇，劉毅覺得自己改做點什麼，不然良心難安。

“都督宅心仁厚……”魏延等人躬身道。

“別說這些沒用的，這些人落到如此田地，也是拜我所賜，如今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算是贖罪，仁義……我還不配。”劉毅擺了擺手，搖頭嘆道。

衆將聞言皆沉默不語，算起來，放眼天下這數十年來，劉毅算是比較注重百姓疾苦的將領了，每到一處，必然興修水利，灌溉農田，能令百姓安居樂業，若連劉毅都不配，又有誰能說配？他們這些人，哪個不是雙手沾滿血腥的？

“不說這些了。”劉毅見部下們情緒有些低落，搖了搖頭，甩開腦海中的這些雜念，詢問道：“可有找到司馬懿？”

“未曾。”魏延搖了搖頭道：“俘虜們指出了十餘個方向，那司馬懿故佈疑陣，末將已經派人分頭追擊。”

“不用追了，既然當時沒有抓到，現在想抓怕是也難了。”劉毅擺了擺手道：“儘快攻佔河內，剩下的事情自有朝廷管，我們休整一番，準備繼續北上吧。”

以司馬懿的手段，此刻恐怕已經將自己置身於安全之境，此刻再想抓他，可能性微乎其微，倒不如節省些精力，爲繼續北上做準備，他們這一次的目標，是鄴城，只要能攻破鄴城，不管能不能生擒魏帝曹芳，他們這一路的目標就算達到了，接下來再攻略幽州、冀州，相對便簡單了許多。

“喏！”

另一邊，司馬懿在與郭淮匯合之後，立刻撤軍，劉毅已經渡河，司馬懿不怕劉毅，但漢軍的戰力遠超魏軍，這點，當年他在洛陽輔佐曹休對戰關羽的時候已經真切的感受到了，河道已失，河內無險可守，而郭淮這邊也只有五萬人嗎，單就兵馬數量之上，就不是劉毅的對手，而且以這段時間，司馬懿對劉毅的瞭解，想要伏擊或是偷襲根本不可能，劉毅進攻或許不足，但防守方面絕對是滴水不漏，這樣一個對手，很難伏擊。

“太尉，就這樣退走？”郭淮有些不甘的看著司馬懿，他從幷州被調過來，一仗沒打就輸了，這感覺相當的難受。

“河內已無險可守，劉毅麾下有十萬大軍，我軍只憑現在的人馬難以抗衡，現在退兵，守住延津一帶，等待朝廷援軍，或可一戰！”司馬懿搖了搖頭道。

以空間換取時間，是司馬懿眼下唯一能夠想到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