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說算了,我也懶得知道。”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表情的多爾袞轉身便朝著門口走去:“今天這事是意外,皇嫂可不要亂說,我還是回自己府裡比較安全!”
“站住,誰讓你走了。”見多爾袞對自己不聞不問,就這麼大大咧咧地想要走。還沒有說出目的的莊妃頓時便急了。慌忙伸出雙手,橫身擋住了多爾袞的去路。
“你又不和我說話,擋我的路做什麼?”見橫在門口的莊妃依舊不肯善罷甘休的模樣,心中思緒一轉的多爾袞頓時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這女人這麼急匆匆地來找自己,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現在見自己要走了,這就著急了起來。
隱然明白了莊妃的想法之後,扶著下巴的多爾袞微微一笑,輕聲道:“說吧!你葫蘆裡到底賣得是什麼藥。”
“這個......”見多爾袞戳穿了心中想法,微微蹙眉的莊妃也不再矯情,徑直開口道:“姑奶奶也不和你廢話了,你想走我不攔你。但是在你走之前,必須先幫姑奶奶辦件事情。”
“什麼事情?能把皇嫂急成這樣?”莊妃的話,倒是激起了多爾袞的好奇心。能讓她著急的事情,想來也是挺有趣的。若是能幫她一把,當然也不錯。
“還不是你皇兄乾的好事。叫我去誘降洪承疇,結果洪承疇那個煩人的跟屁蟲沒事就來宮裡說是請示皇上批示了,害的我現在連門都不敢出去了......我不管其他的,但是現在你必須幫我把他趕走,找機會最好打得他滿地找牙。”一提起洪承疇,莊妃就氣不打一處來。很明顯這個傢伙,已經讓她積怨已久了。
仔細聽完莊妃的敘述之後,多爾袞算是明白了。
沉思了片刻之後,多爾袞便果斷地搖頭道:“很抱歉,這個忙,恐怕我幫不了你。”
“不,你一定要幫我。”
見多爾袞不願意幫忙,情急之下的莊妃緊緊地將他抱住,而後梨花帶雨的解釋著:“我又沒讓你非要一定揍他,我還有第二套方案。你聽我把話說完……”
猛地見莊妃和多爾袞一起出來了,饒是久經風雨的代善也是錯愕了片刻。他也搞不清楚這個離經叛道的皇妃,又在搞什麼鬼主意?難道她不知道今天有洪承疇這樣的大臣到了?還這麼胡鬧。
直到多爾袞大大方方地行了一個晚輩之禮之後,醒悟過來的代善這才點了點頭,揮了揮手,呵呵笑道:“好,好,你們都坐下吧!”
“是。”聽了代善的話後,多爾袞便大大咧咧坐在一旁不再言語。倒是坐下來莊妃安靜不下來,用示威的眼神看了洪承疇一眼後,嬌聲道:“皇上正在休息,沒什麼功夫去批示,大臣們要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先停著好了,一時間我滿清大軍又不入關,之前去山東的戰果還在分配,著急什麼?”
“你......”莊妃故作誇張的樣子,倒是讓代善明白了她的用意。可是還沒等他開口把話說完,一旁怒火中燒的洪承疇倒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怒了。
被莊妃這麼一激,漲紅了臉龐的洪承疇頓時便語塞了。那隻高高擡起的右手更是輕輕顫抖了起來。只是那雙怨毒的眼神,看起來有些滲人。
“你什麼你?不分尊卑。”聳了聳肩,蔑視地掃了洪承疇一眼,生怕污了雙眼的莊妃輕輕扭頭,看向端坐在旁邊,穩如泰山的代善道:“我沒有說錯話吧!”
“王爺,您可要說句公道話啊!我是漢人,多入宮求教才能免得做錯事嘛。”莊妃轉移話題之後,洪承疇也慌忙調轉眼神,用近乎哀求的神色,看著代善。
代善是壓根沒把洪承疇當個多大的事。
當初皇太極愛才,俘虜了洪承疇,就派人前去勸降,包括范文程等人一一勸降,可洪承疇就是絕食,堅決不投降。如此以來,皇太極也是鐵了心要收服此人,最後是莊妃,在三官廟待了幾天幾夜,纔算是讓洪承疇投降。
這其中發生了什麼,當然不能隨便亂猜,不過每個人都有個差不多的想法。
滿清和漢人不同,如果一個漢人女子去男人身邊待了幾天幾夜勸降他,口水都能把她噴死。
滿清就好了,這樣的女人算是爲國立功,是驕傲的,傑出的。
代善沉著臉道:“要是凡事都要進宮問問皇上,那還要大臣做什麼?你三天兩頭往宮裡跑,守在門口的侍衛看著你都煩,以後沒事少進宮,自己拿主意去。滾吧。”
洪承疇知道自己畢竟是個漢人,在滿人的地盤狗屁不如,代善哪怕真的是發橫暴打他一頓,也沒處說理去。只能恨恨的離開。
莊妃貼近多爾袞說道:“這人有些癡心妄想了,你替我好好收拾他,自然有你的好處。”
趁著代善不注意,多爾袞笑道:“什麼好處?”
“少問。”莊妃翩然起身,離去。
盛京大道上,幾匹
烈馬從小路飛馳而過,馬蹄清脆,鑾鈴叮咚。幾個滿族少年華衣怒馬,飛馳而過。街上頓時一陣雞飛狗跳,許多人大聲叫道:“快勒馬……”
只可惜,馬上騎士一點也沒有勒馬的意思,房東陳婆六十來歲了,撐著柺杖正走到街中,忽然幾匹烈馬迎面而來,陳婆嚇得體無完膚,癱軟在地上,連叫喊都似乎被嚇得失去了力氣。狹窄的道路,三騎並駕齊驅,怎能讓的開,居中的騎士看到軟在路中的陳婆,居然連一絲停頓的意思都沒有,縱馬從她身上躍過,馬兒後蹄重重踩在陳婆的肩膀上,只聽‘咔嚓’一聲,這肩骨至少是斷了。陳婆痛呼一聲,昏厥過去。
這下可捅了大馬蜂窩,滿條街的人亂七八糟的喝道:“下馬,快下馬。”爲首便有一人快步追了出去,那是盛京的漢人,這條街的混混頭兒,張忠行。
那幾名騎士可沒有乖乖聽話下馬,或許是他們的馬兒已經跑了許久,速度已不甚快。不知道跑了多久,明月高掛,街上行人稀少,一人三騎跑下來,再也沒有惹出什麼交通意外來,直到跑到內城南橋口。
三騎立馬橋上,居中的公子哥兒傲然看著氣喘吁吁追來的張忠行,冷冷的說道:“漢蠻子,內城是你能進來的嗎?還不滾回去?”
張忠行滿臉大汗,喘了兩口氣,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見另一人接口道:“今天我們兄弟賽馬,玩的甚是開心,不想與你計較。有多遠便滾多遠吧,否則,只消一句話,你便死無葬身之地。”
“咱們走吧,料他也進不來內城。內城這地方,漢蠻人與狗不得入內。哈哈哈哈。”
三騎調轉馬頭,便要過橋。
張忠行臉色一寒,深深吸了口氣,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們縱馬傷人,說走就走,盛京也是這麼無法無天?”
中間的公子哥兒,彷彿聽見了這世上最好笑的事情,在馬背上笑得前俯後仰,笑聲惹得駐守橋頭的官兵都戰戰兢兢的伸出頭來看。
守在橋頭的官兵,看著那幾位滿族公子,又看看孤身一人,桀驁不馴的張忠行,一時間竟是沒人出頭。
張忠行踏前一步,忽然間朝那三騎身後望去,臉色劇變。
皇宮無疑是整個盛京最爲富麗堂皇的地方。不過,有光明的地方就會有黑暗。華麗的皇宮裡,一座荒涼寂寥的別院,孤苦伶仃的坐落在皇宮西北面的一角。
幾株老樹在月光下將嶙峋的枝幹影在地上,幾隻不知名的夜鳥呆呆的蹲在樹梢上,茫然的看著別院裡那稀稀落落的燈光。
宮中的人都知道,這裡只住著幾名太監,這些年紀二十來歲的太監,都是明清大戰寧死不屈的將領留下的後人,被閹割了羞辱於此。
“小青子,快點出來。要是待會兒皇帝來了,你還在換衣服,咱們少不了又是一頓暴打。”一個瘦骨嶙峋的太監畏畏縮縮的站在房門口,衝著裡邊低聲叫道。
房門吱扭一聲拉開,從裡邊走出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若是被女孩子看到他那張臉,不知道多少人要心碎到死。這麼一個俊俏的人兒,怎麼就成了太監呢?
早在五年前,他還在跟隨父親,參加遼東對女真人的大戰,那時候他不過十五六歲,沒有統軍的本事,只能充當家丁的領頭人。明將的家丁多有戰鬥力,也能和女真人打一打。不過普通士兵太過孱弱,兵敗如山倒的時候,那幾個家丁也沒了屁用。
魏青的父親就是寧死不屈,戰到最後一人,也殺了不少女真人。而那一場戰鬥,魏青剛好被好幾箭射中,流血過多昏了過去。
等到女真人來割腦袋的時候,發現這小子居然沒有死,又被投降的人指認出是將門子弟,那就慘了,被皇太極抓住閹了丟到宮裡當個小太監。
魏青從小就讀兵法練武功,小小年紀已經是等閒七八條漢子不能近身,這是何等的奇才。然而,那一場戰敗成了他一生揮之不去的噩夢。無數人頭滾滾,遍地血流成河。自己的長輩、兄弟壯志未酬身先死。自己,變成了盛京皇宮裡最低賤的小太監,吃的是殘羹剩飯,睡的是破爛木板。
這個別院一般沒什麼人來,偶爾皇太極會帶著一些親王貝勒來看看,那些寧死不降的人的後代,已經變成了什麼模樣。
再偶爾,也會帶給那些投降的漢臣看看,讓他們明白,他們投降的決定有多麼明智。至少還可以保得住後代子孫,讓香火延續下去嘛。
魏青只是淡淡的說道:“習慣了,韃子喜歡看我們這些半死不活的人捱打,就算你穿戴整齊站在門口等著,也跑不了一頓打。”
瘦太監嘆息一聲,低著頭,佝僂著腰朝別院門口走去,歲月不僅折磨他的身體,也折磨著他的心靈。
“噓……別說什麼韃子的。”瘦太監伸出手指按在嘴脣上,警惕的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咱們都是一般出身,對你沒有壞心,可要
提防隔牆有耳。這日子,能熬一天是一天吧。”
魏青冷哼一聲:“怕什麼。這別院除了咱們幾個,還能有誰?”
“想不出就別想了。”瘦太監苦笑道:“我知道你念念不忘大明,可你我都已經是這般人了,大明……唉!”
別院的大門打開著,夜風穿院而過,那幾只呆呆的夜鳥站在樹梢高處,默然看著院門口對面站著的小太監們,忽然嘶聲悲鳴幾聲。
遠處長長的燈光蜿蜒而來,一衆宮女太監提著宮燈,前呼後擁,簇擁著一位高大的男子闊步而來。他的身上穿著明黃色便服,腳下踏著一雙黑色短布靴,腰間明玉如月,氣度高貴不凡。只不過他剛剛五十歲的年紀,看起來有些虛弱,是不是咳嗽兩聲。
“小青子,你每次都用這樣冰冷的眼神看朕。”皇太極微笑道:“難道你以爲目光可以殺人?”
魏青默不作聲,頭微微一低,目光落在皇太極的胸腹處。
別院太監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出,只怕魏青惹惱了皇太極,整個別院又要遭殃。沒想到皇太極腳下並不停留,徑直朝別院裡走去。
夜風吹來,忽然間,一名宮女手中的宮燈傾斜,火頭舔上了紗紙,頓時燃燒起來。嚇了一跳的宮女急忙把宮燈丟在地上。她這時忽然醒悟過來,這是在皇太極面前,怎能如此失禮?臉色發白的宮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連聲叫道:“奴婢該死,該死。”
皇太極停下腳步,回頭望去,魏青心中一動,只見皇太極的脖頸就暴露在眼前,觸手可及。而他似乎注意力被那個宮燈吸引,最難得的是,他的武器並不在身邊……
一股沛然真氣轉眼間遊走全身,瞬息之內聚集在右手之上,魏青暴喝一聲,手掌高高揚起。平靜的夜空狂風大作,別院里老樹顫抖,葉落無數。所有的宮女太監如墮冰窟,全身上下連動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一切只是在電光火石之間,那支平凡無奇的手掌就像鍍上一層燦爛至極的金色,重重落向皇太極咽喉。
跪倒在地的宮女,驚惶的看著這一幕,她以爲會聽見一記石破天驚的巨響,她以爲會看到一幕血淋淋的慘劇。
可是那隻手掌似乎在半空中僵了僵,刺眼的光芒一下子變得暗淡無光,所有的宮燈瞬間盡滅。從她的眼中望去,天地間一片漆黑,就連天上的明月也被遮蓋了顏色。
寂靜,令人窒息的寂靜,魏青還來不及看到皇太極到底做了什麼,就身不由己被震飛出去,身體凌空飛出,口中鮮血狂噴。
瘦太監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奮然上前,雙臂張開,想要抱住皇太極,一面大叫道:“小青子,快走……”幾名別院太監瘋狂的猛撲上去,屈辱了多年年的生命,彷彿被魏青那一擊喚醒,用自己弱不禁風的身體,阻擋魏帝。
砰砰幾聲連響,別院裡多了幾具四分五裂的屍體。阿吉根漠然的望著魏青逃走的方向,冷冷的自言自語道:“自尋死路。”
魏青知道自己的兄弟們絕無生理,更知道自己也不可能活下去。內臟被阿吉根震得粉碎,全憑一口真氣提著,護住心脈,還沒有倒下。翻出別院的牆,茫茫月色,魏青也不知自己要到哪裡去,只是拔足狂奔,在內城裡見人便殺,一路南去……
在他心中,也許多殺幾個滿族,便是在撈本了。
迷茫中,滿身血污的魏青看到了一座橋,橋頭幾名官兵正在伸頭探腦,三個錦衣怒馬的滿族子弟正立馬橋上,而一個巡檢打扮的年輕人在另一端的橋頭。
“還能再多殺三個。”魏青冷笑一聲,揉身朝橋頭衝去,在官兵的連聲慘叫中,殺上鎮南橋。
幾具官兵的屍體倒在地上,魏青毫不停留,躍身馬上,伸手擰住一位滿族公子的脖頸,就像掐死一隻雞似的,輕鬆將他的脖子掐得比竹竿還細。隨即雙手左右張開,看也不看那兩個已經嚇得尿褲子的滿族少年,將那兩人高高抓起,兩個腦袋重重撞在一起,隨手一扔,地上便多了兩具無頭屍體。
張忠行不知道他是誰,他只看到一個滿身浴血的人從內城衝出,片刻之間殺死橋頭六名官兵和三位滿族少年。
魏青冷眼看著張忠行,淡淡的說道:“讓開,我不殺你。”
“你能殺他們,自然也能殺我,你叫我讓開,是因爲你已經無力殺我。”張忠行聳了聳肩膀,坦然的說道。
魏青胸中真氣亂走,如萬刀鑽心,重重的噴了口血,從馬背上跌落下來,已是強弩之末的魏青卻支撐著站起身來,充滿殺意的眼神看著張忠行:“我便殺給你看……”
全身的力量凝聚在這一擊,奔雷般的身影撞向張忠行,磅礴無匹的真氣肆意發散,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覺得好受一些。張忠行臉色一變,死亡的氣息已近在眼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