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廂吳珍兒是問得光明正大,似乎都是爲了生意著想,而且那聲音真是溫柔又軟糯,就跟蘇州糕點似的。
這邊廂朱行道卻是不理她溫軟玉美人的一套,只是將摺扇一收,一語不發地忽視了她的熱情,只管四周打量著廳裡的擺設傢俱,彷彿第一次看到似的,看得津津有味,完全沒感覺身邊有個清秀佳人在放電。
那吳珍兒吃了軟釘子,心裡有點難過,卻又十分不甘心,語氣也稍稍強硬了一點:“朱公子是來找楊紅蓮的嗎,因此一定要見著她才肯說?”
聞言,朱行道不覺皺了皺眉,不管怎麼說楊紅蓮都是前輩,吳珍兒如此直呼其名怕是太沒規矩了一些,所以加重語氣道:“朱某確實是來找楊媽**。”
他故意在“楊媽媽”三個字上咬字極重,示意她曉得些規矩禮儀,別讓人聽見了以爲自己和她談話也是不懂規矩的人。
“哦?這裡也都是媒婆,你怎麼只來找楊紅蓮啊,是要爲誰做媒麼?”吳珍兒倒是沒有明白朱行道那話裡的意思,只是一門心思的繼續試探,還一口一個楊紅蓮。
自江心兒走後,朱行道便沒有再來過金百合串門,她心裡很是掛念。想要故意製造機會去偶遇幾回,奈何卻是不知朱行道住在哪兒
朱行道對此女甚是失望,覺得簡直是孺子不可教也。又是微微一笑,不再回答她那些裝癡裝呆的問話。
吳珍兒見討了一個無趣,卻猶不知錯,便話鋒一轉問道:“朱公子應該知道江心兒自從被我們館主趕走後,自己開了間冰人館,名喚花田喜事的對吧?”
朱行道點了點頭:“心兒她很是能幹,出來自己做生意本來是早晚的事,埋沒在金百合實在是太委屈她了。”
聽著朱行道當著自己面赤luo裸誇讚江心兒,吳珍兒不由得氣了個一滾,卻是不敢和他翻臉。強忍著翻騰的心瞄了一眼朱行道,察覺他眼眸中滿是讚賞之色,完全出自真心,頓時心裡像是打翻醋瓶,酸得就跟上輩子都是賣醋的一樣。
“是了,江妹妹她的確厲害,把花田喜事搞得有聲有色的,都挺有名氣了呢。但若不是以前有我這師姐好生教導著,教了她很多此行中的規矩,想必她今天也不會有這成就在。”
不想聽朱行道將江心兒誇得那樣天上有地下無的,吳珍兒忍不住含酸解釋,恨不得把那些優點都搶到自己身上。
聽她這樣沒皮沒臉的,朱行道都忍不住佩服起這女人的從無自知之明來,而且沒人搭理,她自己都能一直說下去,也真是個本事。
嘆了口氣,忍不住說出自己的心裡話:“楊媽媽怎麼還沒來?”
那吳珍兒自是巴不得楊紅蓮拖到早上纔來的,卻不好意思在臉上顯露這情緒,只得假惺惺的說道:“楊紅蓮她年紀大了,我估計是睡熟了,一時半會的都叫不起來。要不,你有什麼都先跟我說說,我們先商量著,等她來了你再和她說不遲呀。”
要說先前吳珍兒對江心兒那一番詆譭已是叫朱行道聽著尤其逆耳了,眼下她倒是仍自顧自的直呼著楊紅蓮的名諱,一時之間朱行道覺得自己的耐心到了盡頭,終是忍不住的輕斥道:“吳姑娘,怎麼說楊媽媽也是你的前輩,你爲何就直呼其名呢?你師父吳媽媽怎麼也不好好教教你規矩呢”
雖說楊紅蓮與他們師徒一向不和這件事自己也是多有耳聞,只不過這吳珍兒當著自己這個外人的面也這樣口沒遮攔的,確確是不妥之極的。
聽朱行道這一番說教,吳珍兒話語一塞,終於發現自己的失言。她在心上人面前出糗,臉上漲的一片通紅,甚是尷尬的低下了頭:“對不起,我,我也是一時間沒注意這些,對楊媽媽直呼其名了,真是不好意思,公子可不要見怪,更不要告訴楊媽媽聽啊。”
聽她解釋,朱行道鼻中輕輕哧了一聲,懶得再理她,更是別開臉一眼也不想看她,這女人戲演得倒也不錯,偏偏造作得叫他想吐
沒一會,門外有了些動靜,便見鄭向丹陪著楊紅蓮走了進來,楊紅蓮的裝扮較白天淡了許多,許是趕時間的問題,來不及細細化妝了。
“哎呀朱公子,不知道你夜裡過來,讓你久等了,老身在此向你賠個不是。”見到了朱行道,楊紅蓮立刻滿臉堆笑道。
朱行道起身行了個禮:“哪裡哪裡,是朱某打擾了楊媽媽休息,我該陪個不是纔是。這會子把你鬧了起來,恕罪恕罪。”
那楊紅蓮卻是笑意更濃:“朱公子貴人事忙,能抽空到館子裡已讓老身我甚感榮耀,哪怕是深夜老身也是要起來見客的。”
她一邊說一邊走了過來,見著吳珍兒坐在了朱行道左邊,眸裡掠過一抹不悅之色,拉了張凳子坐在了朱行道右方。
兩人坐下又各自寒喧了幾句,楊紅蓮便先開口問道:“不知朱公子深夜到訪,所爲何事?”
朱行道微微一笑,故作神秘道:“楊媽媽可知道東鄉李老爺有意選婿之事,聽說若是成功的話,媒人可得一萬兩紅包。啊呀,這事可是破天荒啊,誰家也沒這大手筆,不知道此事能被哪家媒館說成,那可是發了財了。就算不說發財,那該在同行裡多有面子啊”
此話一出,楊紅蓮和吳珍兒俱是驚訝萬分,兩人同時張大了口,鄭向丹這個外向的更是嚷出聲來。
其實東鄉李府她們早早便盯上了,但李老爺要求極高,一般男子進不了他的眼,她們尋來尋去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此事也只得放下。聽朱行道這麼說,楊紅蓮也是極聰明之人,知道這可能是個好機會,一下子來了興致道:“老身斗膽問一句,不知這消息,朱公子在哪打聽來的呢?”
朱行道微微一笑道:“今天我遇著心兒,她去找李府老爺了,回來告訴我這個消息。”
楊紅蓮疑惑道:“心兒?她爲何要去找李府老爺,她怎麼就想到主動去找李老爺了?”
朱行道淺淺一笑:“媒人界裡之事,朱某不甚清楚。”
見朱行道有意隱瞞的樣子,楊紅蓮也不多問,畢竟行裡有行裡的規矩。只是笑著道:“多謝朱公子相告,只是若說這未娶妻的公子咱縣裡是特別的多,然則李府那樣的大門大戶要求自然比不得普通人家的那樣簡單,我這邊也實實是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看了一眼朱行道,這才繼續說道:“也不知朱公子此次前來是否是有意向老身介紹個合適的公子哥兒?”
聞言,朱行道緩緩的點點頭,脣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道:“正是如此。”
聽他這樣說,楊紅蓮不覺眼眸一亮,要說朱行道認識的人都甚是多金,這次他介紹來的必定也不會是池中之物,勝算的機會是大很多的。當然,如果是朱行道本人的話,那就更好不過了
“那麼,也不知朱公子要介紹的是哪家的公子?”
朱行道笑了笑,卻是站起身拱手向楊紅蓮作了個揖,一挑眉道:“依楊媽媽看,在下毛遂自薦一下,勝算幾何?”
毛遂自薦了?楊紅蓮和吳珍兒同時愕在當場,本是沉默的吳珍兒一時之間再也忍不住的尖聲說道:“公子是說要自己去?”
“不錯,難道吳媒婆你覺得我不夠格嗎?”朱行道摺扇一開輕搖著,看也不看她一眼的說道,語氣真能把人給氣死。
一時之間,吳珍兒整個人如同遭了五雷轟頂一般僵在了當場,臉色一下子白得跟雷陣雨來前的烏雲邊緣差不多,那種近乎青色的白,然後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對比起吳珍兒的傷心欲絕,楊紅蓮卻是喜上眉梢的眼眸一亮。她纔不管吳珍兒什麼想法呢,方纔她就一直在心中盤算著,若那人選是朱公子便好了,沒想到竟真的是如了自個的意
她忍不住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的細細打量了朱行道一遍,嘴裡不禁露出極其滿意的笑容。要說在這縣裡,論樣貌是極難找出比朱行道好的。再者撇開家世不看,朱行道風流倜儻學富五車,縣裡哪個女子心底不視他爲如意郎君,若是朱行道親自來的話,那自己的得勝率是一半有多,那一萬兩的媒人錢可也是已經好大份已經能落入金百合的帳中了。
但是這世上絕對不會有這麼好的事,若是旁人倒也罷了,但以朱行道和那江心兒的關係,怎麼就來找她們了呢。
楊紅蓮到底是個老江湖,眸裡掠過一抹警戒,放冷了聲調問道:“只不過這話說回來,朱公子與心兒如此相熟,這是大家都知道的。況且消息來自那邊,就算要找媒人也應是找她吧,爲何到金百合裡找老身呢?朱公子,不是老身多疑,確實頗多不合情理之處,還請明示。”
這朱行道最奇怪還是那麼晚了趕過來造訪,那是更加惹人懷疑的了,看起來頗像是故意避諱著江心兒一般,要把生意挑了金百合這邊。
朱行道淺淺一笑,故意把話說得曖昧:“實不相瞞,心兒那邊已經有了人選,她將會盡力把那個人說成婚事。再加之我與心兒以前的關係這館子裡大家想必也清楚,若是別的忙她也必定會幫,可這件事,只怕她非但不幫我,還要從中壞了我的好事,所以我這思來想去便也只有來找楊媽媽你了。你是她的師父,我也不算差,我們還是可以和那邊抗衡一下的。”
“心兒有人選了?”楊紅蓮疑惑道:“是怎麼樣的人?”
朱行道笑了笑道:“這可是秘密,雖說朱某是來找楊媽媽你的,但有些事情,朱某隻能點到即止。”
見朱行道話說一半,楊紅蓮又警惕起來:“朱公子不是一直喜歡心兒的嗎,爲何突然想去李府招親?”
朱行道挑了挑眉,緩緩道:“李府家財萬貫,富可敵國,若是能當上李府的女婿,那自是一世無憂的。而那李小姐頗有美名,都道她懂詩書,又賢惠有禮,這名利財富和美人,一下子便同時到手了,朱某也很難免俗啊再說朱某雖然心儀江姑娘,但無奈江姑娘一再表示只是以朋友相待,我也自認清高孤傲,又怎會死纏爛打。唯有退而求其次了,唉,古人云天涯何處無何草,世間上好女子多的是,我這個人是拿得起放得下的,那就只能把過去斬斷,重新找一個合適的女子了。”
轉頭很是真誠地望向楊紅蓮,鄭重道:“不知道楊媽媽肯不肯成全我這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