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變生不測,衆(zhòng)人譁然,李府的人也一陣的手忙腳亂。
這時大夫已匆匆的趕到了,見到躺在牀上臉上血肉模糊的李麗,饒是見過各種傷者,也是禁不住心下驚詫莫名,更爲如此一張美麗的臉蛋變成這樣而感到可惜。
且由大夫忙著上前幫李麗清洗著傷口,上藥,開藥單,囑咐李府家人熬藥不提。
大抵剛纔那一番折騰下來已經(jīng)費了李麗不少力氣,此時的她只是靜靜的睜眼看著牀頂,任由他們?nèi)绾螖[弄自己,她也只是一聲不吭,彷彿臉上的痛苦,她絲毫也感受不到。
“大夫,麗兒臉上的傷怎麼樣?以後,以後都會留下疤痕了吧?”等那大夫安排好之後,李老爺一邊同他一起向著外間走出去,一邊忍不住低聲的問道,滿臉的焦急之色。
“唉,小姐下手很是用了些力氣。”大夫聞言,也是長長嘆了口氣,搖著頭緩緩言道:“那簪子的頭又甚尖利,李小姐此次的傷深入到肌理,甚至還碰到了面部一些筋絡,即便是養(yǎng)好了傷,留下疤痕是一定難免的了。而且,要是情況不好起來,面部肌肉都會僵硬,連尋常喜怒表情都會有影響。”
那大夫偷眼看李老爺?shù)拿嫔絹碓胶冢雭硎切奶垡褬O,不知如何去開解他。一想起剛纔那引入眼簾的可怖傷勢,那樣花一般的人兒就此毀了容,想起來大夫心頭是不免一陣唏噓:“這疤痕長且深,正在面龐中央,是很難遮擋的了。我也只能先給她些藥,希望傷口能早早好起來,免去那些痛苦。以後飲食方面,護理方面,都要貴府中倍加小心,以免傷口顏色變深或者凸起。”
兩人說話間已是走到了前廳,那大夫見外面人多,便很知趣的及時收住了嘴,並沒有往下繼續(xù)說,很怕給李小姐造成什麼不良影響。萬一害李家的掌珠嫁不出去,那李老爺怒起來可是不好玩的。
就只是這樣,李老爺也已經(jīng)夠難受的了,他面色沉重地邁著步子,略一擡眼看到坐在桌旁默然不語的小遠很是關切地看著他。
李銘貴心下一黯,今兒這事鬧成眼下這個局面,她那花容月貌的女兒已經(jīng)失去了美麗的姿色,他可該如何跟這未過門的女婿交待?這個京城裡來的才貌雙全的公子,還會如以往那樣願意娶他女兒麼?
再說那小遠自從看到李小姐劃破了自己的臉龐,就一直替她揪著一把心,他們是來幫助張勝之和李麗的,他是真心不願意看到慘痛的結(jié)局。不過事已至此,他的心頭反而升騰起一種希望,也許李麗的毀容,會是一個轉(zhuǎn)機?
見李老爺看向他的目光那麼悲傷,而大夫的臉色也是很不樂觀,小遠連忙站起身迎上前去問道:“李老爺,李小姐她可要緊麼,她傷勢如何了?”
小遠的擔憂和難過也不是表面文章的,雖則他不是真心來求親,但是爲了幫李麗和那張勝之在一起,卻偏偏鬧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他們是怎麼都於心不忍。說到底,誰也沒想到李麗對張勝之的感情如此深,以至於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是皮外傷,算不得特別嚴重,不過是得花上些時日仔細養(yǎng)養(yǎng)傷勢。”
自己女兒這傷在臉上,就這大夫的意思可以說是破相了,想到這裡,李老爺忍不住嘆了口氣道:“蕭公子,真是對不住了,此次小女她實在太任性了,是我管教不嚴,才鬧出這種事來。她的臉上,難免要留下痕跡,這真是叫我怎麼和你交代?”
他很是艱難地說著,還不等小遠有所迴應,就聽得樓下傳來一陣騷動。李銘貴暗自皺了皺眉,正要開口喊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接著便聽到有些熟悉的聲音嚷嚷著傳了進來:“你們讓我進去麗兒,麗兒……”
聽到這聲音由遠及近的傳來,江心兒心下一驚,幾乎是下意識的擡頭朝門口看去,這聲音聽起來不會是……難道老天真的會開眼幫他們?
她正想著,下一瞬便見有人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狀似瘋狂。只見此人身形略顯瘦弱,一身白衣,臉色更是蒼白得毫無血色,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幾乎丟了半條命的樣子。
張勝之?
真的是張勝之
江心兒一下子從椅子上驚跳起來,難以置信的看著門口出現(xiàn)的身影。他們早上出門的時候他還躺在牀上昏迷不醒呢,怎麼就在她以爲是絕路時,他就衝來找李麗了呢?也許是她們的好心感動了天,纔會在最後關頭來了轉(zhuǎn)機
要說她這個反應也是忒有些大了,把座椅都嘩啦差點帶倒了,若是平常,精明過人的李銘貴就會心生懷疑了。
好在旁邊的李老爺此刻全部的心思也都被突然出現(xiàn)的張勝之引走了,一臉震驚的愣著看了他幾秒,這才反應過來,怒目圓瞪的盯著他沉聲道:“你還敢過來?你嫌害人不夠嗎,還不快給我滾出去”
李老爺極力壓制著自己心中的情緒,怕被旁邊的小遠瞧出其中的岔子來,不然真想一聲令下,把此人再好好痛打一頓。
他一邊質(zhì)問著張勝之,一邊對一旁的護衛(wèi)們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趕快把張勝之轟走,免生更多枝節(jié)。
“麗兒是不是出事了?李老爺,快告訴我麗兒是不是出事了我求你,你讓我見見她,然後任憑你是殺是剮,我都不會有怨言”
張勝之明明不敵護衛(wèi)的束縛,卻是掙扎著上前,神色里布滿了擔憂和求懇,看著十分叫人同情。
他從被重重打傷後,一直陷入淺昏迷狀態(tài)。也虧得是江心兒他們好心,一直用米湯等物灌著,他才討回了一條命來。可是,他這一昏迷,就一點也不知道身邊發(fā)生了什麼事情,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長得醒都醒不過來。
也許是一種心靈相通的感應,他在那場深沉的夢裡看到麗兒出了事,大驚之下,卻是掙扎著醒過來了。
醒來後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個很陌生的環(huán)境中,身邊還守候著一個陌生人。那陌生人見張勝之醒了,二話不說就把他帶到了這裡,並告訴他麗兒就在樓上,讓他去爭取自己想要的女人。
“滾”一想到女兒毀容,一想到如今這個局面都是由面前這個人一手造成的,李老爺便壓抑不住心頭的怒火,擡起腳便朝那張勝之踹了過去。那一腳非同小可,如果踢到實處,怕是張勝之又要去牀上躺個十天半月了。
“爹我求你了”就在這時,只聽得身後傳來李麗脆生生的聲音,接著便見一道人影閃過,待他反應過來時,就見自己女兒已經(jīng)是擋在了自己身前,張開手拼死的護著張勝之。
“麗兒,你沒事吧?你的臉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了?”張勝之看到自己眼前忽然出現(xiàn)的李麗,真是恍若隔世。而她臉上那鮮紅色的新鮮傷痕,卻是那麼明顯而恐怖,張勝之心如同被撕碎了一半,一連串的問話衝口而出。
李老爺看著跪在自己身前的李麗,這是他的親生女兒,是他費盡了千般心思捨不得受一點委屈的女兒,是他千般疼萬般疼的女兒;也是義無反顧擋在別人面前來反抗自己的女兒,也是爲了一個認識不到一年卻抵不過他們十多年親情的女兒……
到底是女大不中留麼?李老爺閉眼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睜開眼死死的盯著眼前的李麗道:“你當真爲了這窮書生連爹爹都不願意要了麼?”
聽他這樣說,李麗不覺緩緩的垂下了眼眸,然而身體卻仍舊孤注一擲的執(zhí)著的擋在張勝之身前。
雖然不發(fā)一語,卻是一副如不成全了他們,毋寧死的堅決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