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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小花從偏殿離去後徑直往龍安宮走去。一進殿門,一羣太醫站在龍安宮門口,愁眉不展搖頭不已。見她走來紛紛讓出一條道路跪地請安:“參見太后娘娘。”
“起來吧,”蕭小花擡手,目光擔憂望著緊閉的朱漆大門,“皇上怎麼樣了?”
“回稟太后娘娘的話,皇上服了藥,一時半會無礙,只怕以後會烙下頑疾。”
“烙下頑疾?”蕭小花蹙眉重複著,看向說話的太醫,“什麼頑疾。”
“回稟太后娘娘的話,是……是虛寒之癥……”
“虛寒之癥?”蕭小花再次重複道,有些不耐煩的一腳踹在那跪著的太醫身上,厲聲道:“虛寒之癥又是什麼?你不能一次性把話說清楚嗎?”
“微臣該死!微臣該死!”其餘太醫嚇得也趕忙跪下來,那太醫磕頭如搗蒜,“請太后娘娘饒命!”
“糊塗!還不快說虛寒之癥的是什麼!”玉瑤看了一眼蕭小花,厲和道。
“虛……虛寒之癥就是周身發寒,渾身痠痛無比,高燒不退。尤其是寒冷的季節,更是如此反覆發作!”
“那意思便是……不能受寒了?”蕭小花臉色有些凝重,倒是不氣了,蹙眉看向那渾身抖索的太醫“哀家問你,虛寒之癥的病因在哪。”
這下太醫可聰明多了,不多廢話,又把頭低了幾分,帽檐已然磕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回太后娘娘的話,這虛寒之癥乃因精疲力竭之時,渾身處於極爲冰冷之處浸其筋骨,入其體膚,方纔能烙下頑疾。如若不入筋骨,是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是那箭的緣故。
蕭小花深吸口氣,揮揮手,“都起來吧。事已至此,你們需好生照看著,出了任何差池,哀家要你們的腦袋。”
“謝太后娘娘恩典!”
本想來興師問罪,以爲那傢伙又裝病讓她出醜,誰想他竟是真病了。罷,罷,她就不去“看望”了。這帳,就一筆勾銷吧。(畫外音:這到底是太后,還是餓狼?人家救了你,你還要算賬……小花:別惹哀家發飆。畫外音:對不起!我滾!)
風吹靡荼花已謝了大半,蕭小花瞇眸壞笑起來,“對了,哀家走之前挑的那十名侍衛呢?”
玉瑤險些一個踉蹌栽倒在地,這時候了,太后娘娘還惦記著侍衛?
“快快快,給哀家找來!”
“他們……江陵大人把他們……都遣散回家了……”
“什麼?”蕭小花瞪大眼睛,氣憤不已,“他憑什麼遣散哀家宮裡的侍衛?”
“因爲……爲……太后……不是去……修佛……”
“大膽!哀家就一輩子修佛了麼!”蕭小花惱怒,猛的站定,望著那已然凋謝大半的靡荼,咬咬牙又看向玉瑤,惡狠狠道:“傳哀家懿旨,立刻將十名侍衛召回!一個不能少!”
“不然,哀家要了江陵的腦袋!”
“太后!太后娘娘!啓稟太后娘娘,甄將軍求見!”
忽然,一名小太監衝了過來,還未至前,已經跪倒在地。蕭小花往後挪了挪,她並不認得他。但見他忽然跪下,說的話卻讓蕭小花不得不回他,“哀家沒興趣見他!”
那太監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放在手心,低頭呈上,竟是一方絲帕!是蕭小花的絲帕!偶見風大,還可做圍巾之用。
乃是那夜給阿狗敷在額頭退燒所用。
“甄將軍說了,請太后看了此物再做定奪!”
蕭小花本華麗麗的轉身往前走,聽聞此話不禁回頭,目光觸及那方潔白的絲帕勾起嘴角,眼底閃過一絲譏諷,竟然是他麼。
轉身,神色淡然的走過去,居高臨下望著那小太監:“說吧,甄將軍在哪裡?哀家……見他便是。”
------格嘰格嘰,阿狗來鳥--------
蕭小花的頭痛還未愈,即便坐在內設華麗的馬車上,裡面減震厚厚絨毯上鋪著冰冷的玉塊拼湊而成的席子卻依舊阻擋不了她頭昏腦脹的感覺,馬車每顛簸一下,她就覺得頭痛欲裂。
千算萬想,真沒想到,昨夜的一切竟然和甄耀有關!而且,甄耀居然邀請她與侯菊堂相見!之前她不知道,後來她查過,侯菊堂乃是百里家的產業。
“你來了。”
甄耀負手立與侯菊堂的門邊,他今日穿著藍色錦袍,依舊繡著他家特有的圖騰,說不出是何圖案,但挺好看,似火焰又像流星劃過,別緻的緊。高冠束髮,整個人看起來神采奕奕,看得出,精心打扮了。
他走到馬車邊,伸出手想接住蕭小花的手,扶她下來被蕭小花躲開,“望將軍恪守本分。”
“呵呵。”
甄耀笑笑,放下手,拿過車梯,安於她腳下。
那日來侯菊堂,她昏迷著,離開也是匆匆,未曾多看,今日晝來,才覺裡面別有洞天。木梨香氣四溢,名人字畫掛滿牆面,更多的是百里修的字跡,這裡一樓乃是百里修的字畫展所。
“坐吧,嚐嚐我沏的茶。”
精緻的簾櫳圍繞起的小雅間內,甄耀舉起精緻的紫砂壺從茶盤中捏起一配套的紫砂品茗杯,被坐與他對面的蕭小花出聲制止,“甄將軍不必搞這些,阿狗在哪?”
她蕭小花是明人,從不打暗語。素愛一針見血,直搗黃龍。這樣,不傷人,亦不傷己,即便傷了,有什麼話說出來,大家長痛不如短痛,生還是死都痛快。
“小花還是這般直脾氣。”
甄耀看著素衣錦裝,頭髮隨意挽著的她,不禁想起那夜的初遇。
若知她的身份,他還會救嗎?午夜夢迴,他多次問自己,答案自是肯定。
救,他會救。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只要稍稍瞭解蕭小花的人,必定會爲她所作所爲而叫好!越是瞭解她,甄耀越是難以放手。過不了幾日他便再也當不了將軍,今日他是鐵了心要帶走小花!
“小花,你知我並非想要挾你,我只是想見你。阿狗他很好,他對你也很忠心。”甄耀說話時眼睛片刻不離蕭小花生怕錯過她每一分神情。
“小花,你真的不考慮我嗎?真的要在後宮,枯老一輩子?”
“小花,跟我走好不好,我願意放下將軍的身份,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到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開始我們的新生活。你不是太后,我亦不是將軍。你在這裡,遲早會被人害死的!”甄耀說的十分激動,並非像作假。
“甄將軍,你喝多了吧。”
蕭小花看著他,這個虛僞的男人。一邊說著要帶她走,一邊幫著皇帝來害她,這都不說,還綁架了她的阿狗弟弟。現在假惺惺的說這些,他拿什麼讓她信服?
可蕭小花的不信任讓甄耀更加激動,他索性越過桌面抓住蕭小花的手,“小花!我說的句句是真!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也是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啊……”
“對不起,甄先生。”蕭小花試著抽回手,卻無果。蕭小花只得無奈的對上甄耀充滿希望的眸,撇撇嘴,用無奈至極的語氣道:“好吧,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不防直說。”她瞪大眼睛毫無保留的從眼底流露出對甄耀此舉的厭惡:“你我之間,註定是臣子關係。我喜歡的,不是你這個類型。何況,你的兵權都在我手上,你拿什麼跟我比?我錦衣玉食慣了,離開?無人的地方?呵呵,那你拿什麼養我?”
蕭小花的話句句打在甄耀心間,他蹙眉語氣有些沉悶,“那你喜歡的可是百里?百里他有什麼好?百無一用是書生,他除了一張嘴,別無他……”
“他漂亮啊!”蕭小花輕蔑一笑,輕佻的說道,“他比你漂亮!這就夠了。”
“可你剛纔不是這麼說的……”甄耀焦急道,不,他不信,這不是蕭小花!眼前的人絕對不是!可世上又到哪裡找一模一樣的人?
“那是對你!對百里,哪怕他什麼都不做,我也養著他,我樂意!我就喜歡漂亮的男人!”蕭小花微揚下巴,傲慢的說著,儼然不把甄耀放在眼裡。
甄耀終於被她的話擊垮,他身子微微一震,緩緩的鬆開了手,“原來,你也是個輕浮的女人。”
“知道就好,話都說完了,把阿狗還我。”
“在你曾經住過的屋子旁邊。”甄耀坐回自己的椅上,若非有靠背攔著必然要倒在地上了!
蕭小花看都不看他一眼起身往門口走去,剛打開門就看到了玉璧,玉璧猛的撲了過來,“太后娘娘!太好了!奴婢以爲……再也看不到您了!”
“玉……玉璧?”
“是奴婢啊!太后娘娘,多虧了甄將軍那日相救,不然我和嶽小羣都要死於非命了呢……”
蕭小花詫異的回頭看向神情悲痛的甄耀,回頭看向滿臉淚流的玉璧,“你是說,那日還有人追殺你們?”
“是啊!嶽小羣要顧著我,所以受了很重的傷,多虧了百里大人和甄耀將軍,不然……不然……奴婢就再也見不到太后娘娘了!”
玉璧死裡逃生又多了兩位救命恩人,可她心中還是將蕭小花當做主人來看,一一向她稟報著。
樓上的阿狗聽到蕭小花的聲音自然也走了下來,在樓梯口看到了姐妹重逢的畫面,便沒有打擾,輕輕地走了過來。
“阿狗,參見,太后。”
“阿狗……”
一時間太多的驚喜襲來,蕭小花有些愣神,甄耀……救了他們嗎?
回頭,甄耀已經將那些悲傷的情緒全數收好,神情漠然的看著她,蕭小花咬咬下脣,“甄耀……”
“本想給你個驚喜的。”
甄耀看向別處,“罷了,是我自己自作多情。”
“不,甄耀,你聽我解釋……我……”
蕭小花真沒想到甄耀竟然暗中幫她這麼大的忙,一時間竟然語塞。
“你不用說,我都知道。是我配不上你,人都在這裡,嶽小羣的傷還未痊癒,你可以帶他回宮,也可以讓他繼續在這裡,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再會。”
甄耀大步跨離了此地,原來,她那麼多借口甚至不惜讓他以爲自己是個輕浮的女人,只是想讓自己放棄而已。
他和她的差距,就那麼大嗎?大到讓她如此看不起他,蕭小花,你,一定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