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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48章 初進沂州

一 夜無夢,恬靜淡然!沐紫凝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馬車車廂內,身體隨滾滾車輪而動。穗兒見她醒來,笑著遞上浸溼的擦臉巾。“小姐,睡得可好?”

“現在什麼時辰了?咱們到哪兒了?”沐紫凝擦了臉後掀開旁邊的馬車窗簾問道,只見外面是一片飛速後退的竹林,片片竹葉映著陽光顯得愈加蒼翠了,呼吸之間能聞到一陣草木腐爛的味道,談不上好聞難聞,但是能讓人聯想到一些陰暗潮溼的場景。

“辰時了,前面不遠就是安陽府。”穗兒據實以答。

“都到安陽府了……”沐紫凝自言自語,驚訝於自己竟睡了這麼久。要知道她們昨晚休息的地方離安陽府可還有好幾十裡,看來綾羅她們天沒亮就動身了。掀起廂簾,只見莫揚和綾羅騎馬在前,駕馬車的則是大寶。看不出來,這胖子怎麼也學不會騎馬,駕車倒是一把好手。

“你醒啦?”見沐紫凝鑽出馬車,大寶便主動招呼。沐紫凝輕嗯一聲算作迴應,然後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你跟誰學的駕車啊?”反正閒著無事,沐紫凝便和大寶聊了起來。聽沐紫凝這樣問,一臉憨厚的大寶竟露出了幾分得意。

“沒有跟誰學哦,以前經常幫老夫子用牛車拉番薯,自然就會了。這馬兒比老夫子家的倔牛聽話多了,駕起來也就更容易。”

“哦!”聽完大寶的回答,沐紫凝瞭然的點頭,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問道:“小奕呢?怎麼沒看見他?”沐紫凝說著,當即四處尋找冷奕。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冷奕的聲音。

“我在這裡啦!”沐紫凝聞聲擡頭,卻未見人,只看見一隻小手從莫揚肩膀處伸了出來。“看見我了嗎?哈哈,凝姐姐看不見我吧!”冷奕得意的說道,沐紫凝笑著重新坐定,頓時鬆了一口氣。

自從莫揚和大寶加入南下隊伍之後,冷奕就很少呆在車廂裡了,不是和莫揚一起騎馬就是守著大寶駕車。在他眼裡,曾經救過他性命的莫揚簡直就是英雄一般的存在,而大寶憨厚可愛,也讓他心生親近。於是,大小三個男子漢抱團爲伍,嬉鬧玩樂引一路歡笑,讓原本枯燥辛苦的旅程變得輕鬆了起來。

漸漸地,沐紫凝也拋卻了之前經歷的種種不幸,臉上多了些笑容,只是在夜深人靜時,還是會想起已經永遠離開的鴛鴦和生死未卜的衍休。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是會讓莫揚陪著,哪怕什麼話都不說,就那樣安安靜靜的坐著,也能讓她的心很快的靜下來。

對莫揚的依賴,好像比之前更甚了。

一路上,綾羅總是充當著一個不茍言笑的保鏢角色,一有異動首當其衝,平時則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不喜不悲,不笑不怒,只有當大寶不厭其煩的去叨擾她時纔會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可是大寶卻毫不在意,始終一如既往的去找她說話。穗兒說,估計大寶得捱上綾羅一頓暴揍才知道厲害。沐紫凝聽了與莫揚相視一笑,兩人心照不宣的想,綾羅是肯定不會和大寶動手的。

事實證明,他倆猜對了。直到踏進沂州地界,綾羅都沒有動過大寶分毫,而那句“你再煩信不信我揍你”已經說了無數遍,卻也始終只是說說而已。就連綾羅自己有時候都會忍不住想,之所以沒有對大寶進行武力壓制,到底是因爲不屑與他計較,還是她也許本來就沒有那麼討厭他呢?

綾羅得不出答案,也無暇去探究答案。用不了半日就能到沂州城了,直覺告訴她,一路風平浪靜將在這裡被打破。

淄鴻國共有五座城池臨海而建,其中三城在十多年前被水淹沒,如今剩下的兩城便是沂州和南城。

黃昏時分,沐紫凝一行來到了沂州城北門,只見四丈城牆左右延伸,隔斷了城內的繁華和城外的蕭然。城臺上建有城樓,黃琉璃瓦壓重檐,基座圍以漢白玉欄桿,內有精兵衛士跨刀而立,四角則高揚著黃錦赤龍旗,迎風而舞,獵獵作響。

進了城,帶著濃重腥味的海產林列街旁,也有小販推著車沿街叫賣,熱鬧非凡。或許是因爲臨海較近,所以連空氣中都散發著海水的溼鹹。沂州三面環海,漁產豐富,城中經營的大部分生意都與海產有關,魚蝦鱔貝更是飯桌上的必備品,做法也是別出心裁。只可惜沐紫凝向來不熱衷海鮮一類,不過莫揚等人倒是有口福了。

一路上星夜兼程,總算是在距四十天的期限還有七天時趕到了沂州。沂州與南城相鄰,不過一日便能到達,所以沐紫凝還有充足的時間在沂州停留。

沐紫凝來沂州是想看看孃親生活的地方,順道見一見從未謀面的孃家親人,不過既然時間充裕,如今又近日落,便打算找個客棧暫作安定,明日一早再去胡府登門拜訪。

一路風塵僕僕,如今得了閒,自然不能再委屈了大家夥兒。沐紫凝選了沂州城最好的客棧——迎海仙居作爲這幾日的住所,並給每人都安排了一間上房,連冷奕也不例外。只不過冷奕一心賴著大寶,壓根兒不願意進自己的房間,誰也勸不聽他,沐紫凝也就隨他去了。

一切安排妥當後,沐紫凝纔回到自己房間整理東西,忽聽得門外傳來嘈雜聲,便開門去看,原來是莫揚領著大寶、冷奕以及穗兒打算出去逛街。邀沐紫凝一道同去,被她以休息爲由拒絕,莫揚見她一臉倦容,也就沒再堅持。然而,等莫揚帶著興致勃勃的一羣人下樓之後,沐紫凝卻沒有如她所說那般回房休息,而是帶上門朝對面的房間走去了。

那是綾羅的房間。

房間和她的一樣,分爲外廳和內室,傢俱一應俱全,屋內的佈局和陳設皆是別有風味,顯得空間正好,不擁擠也不過分空闊。唯一不同的是,綾羅的房間窗戶向南而開,能遠遠眺望到波光粼粼的大海。

沐紫凝沒有在房間裡找到綾羅,便打算憑窗望景等她回來。視線隨意晃動,無意中見旁邊的翹角樓頂上坐著一個人,碧縷紗裙伴青絲與風纏 綿不休,卻拂不亂遠眺的視線。

正是綾羅。

沐紫凝倚窗望綾羅,後者沒有察覺,始終定定的眺望遠方。相隔稍遠,沐紫凝看不清綾羅的神情,也就猜不透她在想什麼,直到見她擡手拂向眼角。沐紫凝心底一顫,思索片刻後從袖子裡掏出一錠碎銀子擲向不遠處的綾羅。綾羅敏捷回身接住,望見沐紫凝時明顯慌了。只見她背過身抹了一把臉,這才施展輕功從窗口鑽入房間。

“還真是財大氣粗,這五兩銀子還入不了你的眼了?”綾羅手裡掂著銀子故作隨意的問道,尚不知拭去淚水,卻還有淚痕清晰留在臉上。沐紫凝若有所思的望著她,也不拆穿,拿過她手裡的銀子就往外走。

“走,請你喝酒!”

“什麼?”綾羅驚訝的開口,也不知是沒聽清還是壓根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沐紫凝也不多說,拿著銀子就下樓了。她知道,綾羅一定會跟上來的。

喝酒地點沒有選在投宿的迎海仙居,而是街邊的一家酒肆。店面很小,卻座無虛席,沐紫凝她們等了近一刻鐘才得了個挨近後廚的座位。海鮮腥味重,烹製手法大多重鹽重油重辣,所以時不時會有辛辣的油煙從後廚飄來,嗆得沐紫凝咳嗽連連。綾羅見狀便讓她換個地方,她卻死活不願意,綾羅拗不過她,也就只能繼續陪她呆在濃重的油煙裡。

奇怪的是,這油煙在綾羅面前彷彿失去了威力,好像她早就習慣了這種辛辣一樣。

沐紫凝點了一盤辣炒海瓜子,一盤清蒸蛤蜊,要了一壺南方特有的山蘭玉液。也不等菜上齊,就自顧自的斟杯小酌起來。

“這酒烈著呢!”當沐紫凝自飲第三杯時,綾羅奪過了她的酒杯一飲而盡。沐紫凝也不惱,另拿了一個杯子把酒滿上,卻再一次被綾羅奪過,一同被搶走的還有酒壺。

沒有多說話,綾羅開始一杯復一杯的往嘴裡灌酒,沐紫凝安靜的看著,也不阻止,直到綾羅醉意朦朧的將酒壺弄倒在桌上,哭了!這是綾羅第二次在沐紫凝面前掉淚,第一次是寧妃病逝的時候。

嚶嚶啼哭的綾羅讓沐紫凝完全亂了手腳,雖然帶她來喝酒的初衷是想借著酒勁從她嘴裡套點東西,但卻沒想到會弄成現在這樣。話是鐵定套不到了,反倒把綾羅弄得這般傷心,沐紫凝是又後悔又心疼。不過,一個巨大的問號也隨之出現在沐紫凝的腦海裡:綾羅到底是爲什麼而傷心。

沂州是孃親的家鄉,而綾羅鴛鴦以及錦魚又是陪嫁入宮的,那她們大概也是沂州人氏。重回故土,情緒激動倒是能理解,但從綾羅身上,沐紫凝看到的分明是沉重而刻骨銘心的哀傷,根本就不是重歸故鄉的激動。

沂州,對於綾羅來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她到底隱藏著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

望著醉倒在案的綾羅,沐紫凝陷入了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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