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們一個個因你而死，是不是很恨啊？”拽著沐紫凝的衣領將其從地上拖起來，湮覓臣笑得陰沉而狠戾，言語間的恨意更是讓人不寒而慄。沐紫凝呆滯的望著逐漸化爲一團爛肉的斂殷，眼神空洞全無焦距。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做錯了什麼，他們爲什麼總是要與她爲敵，又爲什麼要用這麼殘忍的方式去對待她身邊的人。先是鴛鴦，再是滿滿、文夫子，現在又是斂殷，難道真的要她死了才能停止這一切嗎？

“爲什麼？呵，問問你那個皇帝老爹不就清楚了？你問問他，這輩子造了多少孽，枉殺了多少人命。父債女償，你現在受的這些，不過纔剛剛替他的罪孽償還了這麼一星半點而已。”掐著自己的小指指尖，湮覓臣極力隱忍著心底的怒氣，若不是爲了後面的計劃，他真想扔一粒黑麒麟到沐紫凝嘴裡。

他要的，不是解一時之氣，而是要沐燿天的身心統統陷入絕境。當年他經歷過的所有苦痛，他都要十倍百倍千倍的討回來。毀掉沐燿天最疼愛的女兒，不過是他討債的第一步而已。

“你到底是什麼人？”感受到湮覓臣渾身暴起的恨意，沐紫凝無比震驚。她如何能想到，這些人竟是因爲父皇所以才遷怒於她。最初她以爲，狼蛛是受人僱傭爲了錢財所以才處處與她爲難，卻不想這種種事端後面還隱藏著更深的秘密。

“我？”鬆手將沐紫凝扔到地上，湮覓臣仰頭大笑。“我，是要你們沐家人全部下地獄的人！”

陰沉狠厲的聲音從湮覓臣的牙縫中擠出來，猶如來自地獄深處的詛咒。沐紫凝的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著，腹部的陣陣絞痛讓她的所有感官都異常清晰，神智卻有些恍惚。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以爲自己身處地獄，四周遍佈的不是清新嫩綠的植被，而是一團團炙熱滾燙的熔巖。

“看來，又有有趣的事要發生了！”恍惚中，沐紫凝突然聽到湮覓臣說了這麼一句。茫然的擡起頭循著湮覓臣的目光望去，只見不遠處的樹巔上立著一襲白衣。用力眨巴了幾下被淚水迷住的眼睛，卻終是無法看清，但沐紫凝還是認出了那是白羽。

“咱們又見面了！”收斂了一身戾氣，湮覓臣隨意的招呼著。白羽一言不發的望著地上的沐紫凝，見她身上染了血，微醺的雙眼中不禁多了幾分凌厲。

果然，妄圖讓任何人照顧她都是枉然，終是要親自守護纔會安心。

“我是來帶她走的！”將視線移向湮覓臣，白羽一字一頓的說著，身形晃作一道虛影朝沐紫凝奔了過去。然而，就在他離沐紫凝還有一步之遙時，一把小巧卻鋒利的蝴蝶彎刀架在了沐紫凝的脖子上。

湮覓臣勾脣一笑，緩緩扭過頭轉向瞬間移位的白羽。“我很好奇你的輕功出自何門。”

放眼天下，能從他全力一擊下逃脫的人屈指可數。此人武功雖然不錯，但卻不足以與他抗衡。上次之所以能撿回一條小命，全憑他那出神入化的輕功。而狼蛛調查數月也仍舊挖不出他的背景，也是因爲他的輕功，因爲無人具備跟蹤他的能力。

“你知道了又能如何？”沐紫凝在對方手裡，白羽也就不敢輕舉妄動了。他的速度雖然快，卻也快不過貼著她脖子的那把蝴蝶彎刀。

“如果你願意替我解惑，興許我會饒你一命。”湮覓臣笑著說道，口氣好不狂妄。然而白羽心知肚明，對方確實有這個狂妄的資本。就實力而言，他完全不是這個男人的對手。自己逃命倒不成問題，可若是帶上她……

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丟下她的！

“白羽！”強忍著腹部的疼痛，沐紫凝緩緩從地上站起來，完全無視脖子上的利刃。“你走，我不用你管！”

“呵！”沒想到她到這個時候都還在逞強，語氣還這麼冷淡，白羽是又氣又惱。“如果來的是他呢？是不是也不用他管？”

“什麼？”沐紫凝聞言一怔，不用想她也知道白羽口中的‘他’指的是誰。難道……莫揚也來了？

還不等沐紫凝開口確認，一聲響亮的狗叫就從谷口傳了過來。循聲望去，只見黃毛黑背威風凜凜的嘯天引路在前，身後緊跟著一行人。有非央，有影衛，有茍千歲，還有他。

莫揚，他真的來了。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跟前，影衛拔劍將湮覓臣和鷹熦團團圍住，非央也執劍相向厲聲要求鷹熦放人。嘯天屈著前肢衝鷹熦狂吠著，咧開嘴露出尖銳的牙齒，更有長長的涎水從嘴裡流出來。茍千歲站在嘯天身後，手裡握著他的大彎刀，但似乎有點拿不穩立場。想來也是，他只是貪財，自然不願意爲錢送命。有錢沒命花纔是世間最悲哀的事，他可不想給自己樹下狼蛛這樣一個大敵。

“嘯天！”一聲厲喝，茍千歲把狂吠的嘯天喚到了身後。被湮覓臣冷眼一掃後，他頓時堅定了心裡的想法。金錢誠可貴，小命價更高。喚回了狗，茍千歲當即腳底抹油一溜煙兒跑了。不過片刻，一人一狗便消失在了谷口的迷霧中。

不知爲何，看到茍千歲狼狽逃命，沐紫凝竟有一股想笑的衝動。掃視著面前嚴陣以待的兩隊人馬，視線最終停駐在莫揚身上。真巧，他也在看著自己。

兩兩對視，沐紫凝竟由最初的想笑而變成真的笑了出來。脣角微揚，皓齒塗珠，即使沾了一身污血的她狼狽至極，即使有微微薄汗沾溼了額前的鬢髮，她的笑卻仍舊動人心魄，只是比之往常要多了幾分悽美。

只是一眼，沐紫凝便感受到了莫揚的掛念和擔心。這幾天，他肯定是急壞了。同樣也是這一眼，沐紫凝便獲得了無盡的勇氣。

她還要和莫揚相守一生，她還要保護肚子裡的孩子，她不能死在這裡，她要離開。

“呵呵，人還來得不少嘛！不過，就憑你們幾個就想把人救走，是你們太小瞧我狼蛛還是太高估了你們自己？”湮覓臣漫不經心的說著，絲毫沒有將面前這一羣人放在眼裡。雙手負在身後，擡起腳步慢慢往谷口走去，在場衆人竟無一人敢去攔他。一是因爲大家心知肚明，即便是集衆人之力也不一定是湮公子的對手，二是沐紫凝還在鷹熦手裡，誰也不敢保證那把蝴蝶彎刀會在什麼時候扎破沐紫凝的喉嚨。

“做筆交易吧！”親眼目睹了沐紫凝和莫揚的深情對視，白羽心中妒恨難消，只是因爲顧及著沐紫凝的安危這纔沒有發作。眼看著湮覓臣要走，白羽心下一橫，打算跟湮覓臣做筆買賣。“你不是想知道我師從何門嗎？放了她，我告訴你！”

“哦？”湮覓臣饒有興趣的回頭望著他，片刻後笑著搖了搖頭。“對不住了，你已經錯過了機會，我現在對你師從何門已經不感興趣了。”

“你……”白羽氣結語塞，甚是挫敗。然而再看莫揚，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半個字，就那麼愣愣的望著沐紫凝，好像只要能看到她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鷹熦挾持著沐紫凝跟在湮覓臣身後，眼看著就要出谷去了。非央、白羽以及衆影衛緊隨其後，卻不敢輕舉妄動。莫揚跟在衆人後面，似是在思考什麼。就在他斟酌沉思的時候，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來。

“你們這羣蒼蠅，也真是夠煩人的！”湮覓臣不耐煩的說著，掩在黑色披風下的手突然擡起，凝聚著一股巨力擊向一名影衛。“不想給沐紫凝收屍，就趕緊滾。”

乍見湮覓臣出招，而作爲攻擊目標的影衛還在發愣，莫揚也是一愣，反應過來後當即閃身衝過去打算把那名影衛推開。然而他剛到影衛身側，那影衛就已被那股無形巨力衝出數丈，最後狠狠的撞在了一棵樹上，一命嗚呼了。

雖然沒有成功將人救下，但莫揚露的這一手還是讓在場的人吃驚不小。沒想到他的速度也這麼快，若不是最開始分神時遲疑了一瞬，那他定能趕到湮公子之前將人推開。

“鷹熦說，你上次跟他打了個平手。”湮覓臣望著莫揚，臉上浮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看來他真是小瞧這羣人了，沒想到一個街頭混混也能在不足一年的時間裡練出這麼好的身手。

“只是平手嗎？”莫揚笑著走上前，不羈如初。“如果當時我手裡握著的不是重刀而是劍，恐怕你就見不著他了。”

“年齡不大，口氣倒是不小。”鷹熦輕蔑的反駁，心底卻有些發虛。誠如莫揚所說，當日若不是因爲沐紫凝遇險，自己也就傷不著他。而且那小子使的確實是一套精妙絕倫的劍法，若是再有一把輕靈利劍相助，戰果如何可就說不清了。

“有多大的本事纔有多大的口氣。”莫揚出言挑釁，同時從一影衛手中奪過長劍直指鷹熦。“敢不敢再來一戰？”

輕蔑一瞥，鷹熦壓根兒不拿睜眼瞧莫揚。他從來就不是個衝動好勝的人，對於這種即使贏了也得不到什麼的挑戰，他沒興趣。

然而，他沒興趣，湮覓臣卻有興趣。

“像你這個年紀敢跟鷹熦挑戰的人可不多呀！”迅速出手點了沐紫凝的穴道，湮覓臣親自守在了一旁。“鷹熦，別讓人看了狼蛛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