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沐紫凝昏昏沉沉的過了大半夜,隱隱聽到遠方的雞啼後才睡去。這一睡出乎意料的沉,竟連樓下的打鬥聲都沒能將其驚醒。等她睡飽醒來,下樓才發現這家小客棧竟在一夜之間被砸的遍地狼藉,桌椅板凳無一完好,無論店家還是住客全都不見蹤影,但廚房卻有包子的香味傳來。
繞到後廚,只見鍋竈上疊著籠屜,煙氣嫋嫋,攜著誘人的香味直奔沐紫凝的五臟六腑。淺淺沿口唾沫,沐紫凝探著頭繞過高高架起的籠屜,竟發現坐在竈前燒火的人是莫揚。
“怎麼是你呀?”沐紫凝驚愕不已。莫不是他強搶了這家店想在這裡安家落戶落地生根?
“如果不是我,你能一覺睡到現在,而且睡醒就有香噴噴的大包子吃?”最後往竈膛塞了一根柴,莫揚去洗了手,拿筷子夾了個包子遞給沐紫凝。沐紫凝的第一反應就是拿手去接,卻在中途縮了回來,然後便見她去取了碗筷。莫揚心想這人出門在外還是這麼講究,殊不知沐紫凝只是怕燙著自己而已。
籠屜裡除了蒸著包子,還熱著兩碗小米粥。莫揚去外面找來兩條損壞不那麼嚴重勉強能用的凳子,兩人趴在竈臺上就把早飯給解決了。吃了飯,二人並未離開,而是回到沐紫凝的房間等待影衛來彙報消息。在這等待期間,沐紫凝這才問起到底發生了什麼。
“看來這段日子確實是累著你了!”莫揚語透心疼,但落在沐紫凝耳朵裡卻成了嘲諷。這不是間接說她睡得太死連這麼大的動靜都沒聽到嗎?不過說來也是怪了,她向來睡得淺,縱是在山人居有非音相伴時都是如此,有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的耳朵,怎麼這次就例外了呢?還是說……又被人放迷香了?
“這是何意?”一見沐紫凝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莫揚就知道一定沒好事。不過很快沐紫凝就恢復了常態,因爲她實在找不出莫揚放迷香的動機,就算非要揪一個出來,想比也只是想讓她好好睡一覺而已,但也實在沒必要非此周折??磥恚@段日子是真的累了。
“到底怎麼一回事?昨晚上不都還好好的嗎?”沐紫凝將話題拉回正規,她可沒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的。
“還不清楚呢,就是有一羣蒙面人突然提著刀衝進來,逼問掌櫃你住在哪個房間。剛問出答案,又有一羣人衝了進來,兩夥人就打起來了,就變成你剛纔看到的那樣了?!蹦獡P攤了攤手,緊接著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自那羣黑衣人來勢洶洶的衝進來那一刻起他就醒了,本想來一出英雄救美,結果第二夥人又出現了,幫他解決了麻煩,但也讓他失去了表現的機會。最後,他就坐在樓梯上看兩夥人打,看其他客人驚叫著逃跑,順便守著必經之路防止那些人衝上去打擾沐紫凝休息。沒想到啊,她還真就這樣一覺睡到了天大亮。
混戰以後來者勝利而告終,那時候天已經快亮了,客棧裡除了他和沐紫凝便再無他人,而廚房的竈膛裡還燃著柴,包子剛蒸上去。想了想,莫揚也沒再回房睡回籠覺,而是去後廚繼續蒸包子,並加了兩碗粥上去熱著。
“竟是這樣……”沐紫凝分析著莫揚說的事,又結合自己現在的處境,很快就想明白了。如果沒猜錯的話,第一夥人應該是沐延承派來的,目的是抓是殺還說不定,但一定跟她去見林璃有關。
她就說嘛,沐延承怎麼可能不派人盯著林璃。稍有頭腦的人就能看出林璃在這個局裡發揮的作用,更何況是沐延承那樣老謀深算的老狐貍。
如果第一夥人是沐延承派來的,那第二夥人的背景就不言而喻了?,F在這個節骨眼上,敢跟南郡王爺公然作對的除了私生子蘇雲嘯,就只有他的親兒子沐逸紳了。
現在她什麼事都沒有,還暢快的睡了一覺,最後的戰果也就沒必要再問了。不過沐紫凝不明白,她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而且他既然已經醒了,爲什麼不跟著他們。這樣跟著不就能找到沐逸紳了嗎?找到沐逸紳一問,很多事情自然也就清楚了。比如,他跟沐延承鬧翻真的是因爲沐延承要對蘇雲嘯下手?
反正她是不信的!
“你不是還在睡覺嗎?自然是要守著你的呀!而且我要是走了,誰幫你燒火蒸饅頭?”面對沐紫凝提出的問題,莫揚不假思索的給出這樣一個答案,而且還是用那種特別理所當然的語氣。
沐紫凝的心絃微有一動,不自覺地將頭埋下?!拔铱梢员Wo自己,而且正事纔是最重要的,吃早飯又算得上是什麼事呢!”
後來,莫揚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告訴沐紫凝,在他心裡,她纔是最重要的。能不能找到沐逸紳對他來說纔是根本不算什麼,她能不能吃上熱騰騰的早飯都比這個重要得多。
談話到這裡就不了了之了,莫揚被睏倦所擾,用手肘支撐在桌上的腦袋一個勁兒的往下掉,有一次險些都磕在了桌子上。見此情形,沐紫凝便讓他去牀上休息,結果話音剛落影衛就從窗口進來了。
“看來你沒機會再睡了!”沐紫凝無奈聳肩,向影衛詢問了南郡王府的情況後又到了一個新的消息。原來昨天他們在城裡看到的那些喬裝打扮的人果然是軍營兵士,具體則是隸屬於南錫大營虎威將軍秦風麾下。
虎威將軍秦風,這在淄鴻國可是響噹噹的人物。他出生於將才世家,祖輩是跟著太祖一起打江山的開國將軍,到了他父親那一輩雖略有衰敗,但在軍中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秦家的再次鼎盛,便是歸功於這虎威將軍秦風。聽說他年少有爲智勇雙全,十歲不到就敢手執雙刀入叢林鬥猛獸。深諳兵法,打仗如有神助,自入駐淄鴻南疆大營後南蠻子們便再不敢進犯,先帝在世時已居少將之位,如今戰功累積,便成了名聲赫赫的虎威將軍。
說起這個秦風,沐紫凝跟他倒是有一面之緣。當初沐錦陽帶兵一路打到御城,在前衝鋒陷陣的雖然是屠驊,但僅憑一城之將領一城之兵又怎能奪得如此戰績?而這背後相助的,便是秦風以及他私自從南疆調過來的兵力。後來大勢已定,爲維南疆之穩,秦風不得不趕回去,在臨行前,沐錦陽特意叫上她一起去爲秦風送行,也算是相互引見一下。一開始沐紫凝還不知其意,後來才知道是沐錦陽看她與莫揚無疾而終,便尋思著再爲她尋一個依靠,不過最後被沐紫凝婉拒了好意。
“虎威將軍,一聽就知道肯定是個五大三粗的糙漢子,你皇兄的眼光也忒不怎麼樣了!”得知了沐紫凝和秦風的這麼點淵源,莫揚說起話來也不由得酸溜溜的。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這秦風與太子哥哥……哦不對,現在得叫皇帝哥哥了。他二人年歲相差無幾,年少時便在校場訓練中結實,算是很多年的好友。至於你說的糙漢子,那可是大錯特錯了。人家不僅不糙,還白淨著呢!”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沐紫凝對那秦風一陣誇,雖然只是見過一面,但好像印象不錯的樣子。
莫揚沒再說什麼,也不知道能說什麼,但看起來也不像是在生氣。沐紫凝輕描淡寫的瞥了一眼,很快又慢悠悠的移開,再起身舒展了一下雙臂。“呀……也不知道他來這裡做什麼,難不成是專程來救我的?哎你說,昨晚那些人會不會就是他派的呀?”
“嗯,說不定就是呢!”薄脣噙笑,似是看出了點什麼,莫揚瞬間釋然了。有些人啊,總是想故意表現出些什麼,但越表現就越不像自己,越偏離本我破綻就越多。只可惜,他竟然被這樣的伎倆唬了過去,心裡有那麼一刻還真不是滋味呢!
一見莫揚笑,沐紫凝就知道他反應過來了,也跟著笑起來。末了,二人一個眼神交匯,極爲默契的一同起身離開客棧。這麼一直躲著也不是辦法,也是時候露面了。更何況,躲也沒躲成功,這應該就是俗話說的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吧!
離開客棧,二人再次兵分兩路。沐紫凝直接去了南郡王府,亮明身份說要拜會南郡王爺,而莫揚則提前隱於高處,盯著王府內外所有的可疑人。
果不其然,沐紫凝前腳剛被‘請’進府內,後腳就有一個家丁打扮的人悄悄從側門跑出去,一頭扎進王府旁邊的一條小巷。莫揚不遠不近的在後面跟著,不知道繞了多少彎,最後終於來到一個小院門前?;赝磲幔拱l現南郡王府的樓閣都還清晰可見,顯然距離並不太遠。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料沐延承再是老謀深算,恐怕也想不到他要找的人就在自己腳跟前兒吧!
“喂,沐逸紳呢?”縱身一躍,莫揚穩穩停在小院牆上,結果剛一站定便被數支纓槍對準,看來沐逸紳的防範還真是做得不錯。
“你是什麼人?”屋內突然傳出一個陌生的聲音,接著便有一灰衫男子踱步而出——竟然不是沐逸紳。
細細打量著面前的男子,莫揚沉思片刻,臉上的隨性自然漸漸凝固起來。“你……是秦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