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癥結所在，但卻沒有解毒之法，非央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紗布壓在傷口處儘可能減慢鮮血的涌出。然而這也只能讓莫揚多活一刻，並不能保住他的命。

沐紫凝蹲在牀邊，白皙十指緊握著莫揚的手，連指節都泛起了蒼白。莫揚還在叫著她的名字，彷彿那就是他腦子裡此刻僅剩的東西。沐紫凝百感交集，她既感動於莫揚在生命垂危之際都還念著她，同時又後悔自己爲什麼要跟他賭氣。如果他進山的時候她能出言叫住他，讓他一起等茍千歲來了再進山，也就不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是，她恨他，恨他的猜疑，可是這恨，是因爲她那麼真摯的愛著他，愛得不容許他半點的遲疑和不信任。

“喂，別死好不好……”緊緊握著莫揚的手，沐紫凝的聲音小到連自己都聽不清楚，可是，莫揚的手卻微微的顫了一下。沐紫凝瞪大了眼睛，驚喜的叫聲接踵而至?！胺茄耄麆恿?，你看他……”

一語未畢，卻猛地噤身。只見莫揚的身子動了動，跟著吐出一大口烏血，眼圈周圍的紫色又深了幾分。大夫趕緊上前幫莫揚診脈，又拉下他的眼皮看了看，最後無奈的搖頭，對非央說道：“老夫先告辭了！”

誰都知道大夫在這個時候選擇離開意味著什麼，非央很清楚莫揚的傷勢，也就沒有挽留。站在沐紫凝身後，非央想安慰她一下，但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伸出的手定在空中，最後又無力的垂下，留下一句‘最後跟他說說話吧’，非央也走了出去。

房間裡只有沐紫凝和莫揚了，壓抑的氣氛，連空氣都像是凝固的，耳邊除了莫揚發出的沉重呼吸聲，就只有珠玉落地的聲音，一顆、兩顆、三顆……滿地璀璨。

“終於……又看見你了。你知不知道這幾個月裡，我度日如年！”只有在沒有人的時候，沐紫凝纔敢表露自己的真實情感。甚至在莫揚面前，她也因爲那該死的尊嚴而裝出一副高傲漠然的樣子，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麼想要見到他，有多麼想念他的擁抱，有多麼不習慣沒有他在身邊的日子。

可是這些話，她不想讓莫揚知道，她不想讓自己顯得那麼卑微，特別是在見到莫揚身旁陪著一個涼歌的時候，她更是覺得自己低入了塵埃。可是，她能怎麼辦？即使親眼看到他身邊陪著別的女子，她卻還在幫他開脫說他沒有移情別戀。哪怕已經沒有了瓜葛的兩個人，卻還是貪心的希望對方能爲了自己而拒絕別人，就像……她拒絕白羽一樣。

“喂，你別死啊！”莫揚的呼吸已經越來越微弱，再不像剛纔那般呼哧呼哧響了，沐紫凝的心卻跟著沉重了。眼睜睜看著他後背傷口上敷著的紗布從白色變成透徹的紅，眼睜睜看著他眼圈和嘴脣上的紫色慢慢變深變暗，沐紫凝恨透了這樣的自己。父皇離世，她無能爲力，九皇子篡位稱帝，她冷眼旁觀，如今，莫揚就要死了，她卻還是隻能在一旁看著……沐紫凝，你真是一個天生的廢物！

“想救他嗎？”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正在埋怨自己的沐紫凝心下一驚。循聲望去，竟見白羽坐在桌邊喝茶，然而她剛纔並沒有聽到門口的聲音。後來一看那大開的窗，沐紫凝瞬間反應過來。看來比起走正門，白羽更喜歡翻窗戶。

“你……”緩緩站起身來，沐紫凝神情呆滯的望著白羽，不是很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他問，想不想救莫揚？難道他還看不出她的意願嗎？還是……他有辦法？

如此遲鈍的沐紫凝讓白羽有些莫名的惱怒，更何況她的遲鈍還是因爲莫揚。

白羽沒有說話，優哉遊哉的品著茶，悠閒的氛圍與幾步外的濃濃哀傷極不相符。

沐紫凝總算是反應過來了。“你可以救他嗎？”

“你想救他嗎？”白羽還在糾結這個問題。沐紫凝悶著頭想了很久，但卻始終找不到好的說辭。她想否認，但又怕否認之後白羽會徹底不管莫揚的死活，無奈，沐紫凝只能老實承認。“是，我想救他，我不想讓他死?！?

沐紫凝眼中的確定深深刺痛了白羽，但他卻沒有露出任何異色。手指扣著青瓷茶杯微微晃了晃，白羽似是在沉思，然後，沐紫凝看到他搖頭。

沐紫凝並不知道他搖頭是表示什麼意思，但直覺告訴她這可不是什麼好的徵兆。

“你……”

“我救不了他?！便遄夏齽傄_口詢問，白羽就主動開口了，言語間帶著濃濃的戲謔意味。明亮雙眸中清晰的寫著不可思議，已經承受不起即將失去莫揚的沐紫凝卻還要再次承受白羽的戲弄。有那麼一瞬間，沐紫凝真想衝過去揪著白羽的衣領問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可是最後，她卻還是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真的累了，一點力氣都沒有，動也不想動了！

白羽自嘲似的笑了笑，他還以爲沐紫凝會像她成親前日一樣直接甩他一個耳光，呵呵，竟然沒有。

沐紫凝不知道，自己的一時忍耐，竟在無意中爲莫揚搏得了一線生機。

“我確實救不了他?！卑子鹜蝗黄鹕碜叩姐遄夏媲?，然後執起她的手將一杯尚有餘溫的清茶放在她的手心?！耙驙?，能救他的人是你！”

“我？”沐紫凝一頭霧水。怎麼可能呢？如果她能救莫揚，又怎麼會一直在這裡傻傻的看著而什麼都不做？而且，她既不會行醫救人，也不動驅毒解毒，又如何救莫揚？

“對，就是你！”合攏沐紫凝的手指讓她端好那杯茶，白羽肯定的點頭。沐紫凝雖心有疑問，但還是半信半疑的問道：“要我怎麼做？”

也許，這一次還會是白羽的戲弄，也許，她追問到最後他會回以一句我只是開個玩笑，可是沐紫凝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就連非央都放棄了，現在只要還有一線機會，她都會牢牢的抓住，哪怕再被白羽戲弄一次也沒有關係。

重新坐回桌邊，白羽繼續喝著茶，味蕾間卻品嚐不到任何滋味，就算有，也只剩下黃連一般的苦澀。他一直都知道沐紫凝心裡從頭到尾都裝著莫揚，但卻沒想到莫揚在她心裡面的根竟是如此穩固。哪怕看到莫揚身邊跟著另一個女人，哪怕明知道莫揚是因爲救別的女人才命懸一線，她卻還要想盡辦法去救他。是該說她癡，還是說她傻？

“你說話呀，要我怎麼做？”見白羽一直沉默不語，沐紫凝忍不住衝到他面前將那杯茶砸在桌上，卻在剛剛站定後又將頭轉向身後的莫揚，她想看看他是不是還活著。

迅速斂去不該有的神情，白羽換上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淡然擡眼，將沐紫凝的焦急盡收眼底，然而她越是急，他就越是緩?！拔覡懯颤N要告訴你？你與我自小便有婚約，可他與我卻是非親非故，我爲什麼要爲了一個非親非故的人而去傷害與我有婚約的你？”

“什麼？”沐紫凝再一次愣住了。傷害……什麼意思？

白羽朗聲一笑沒有作答，起身就要走，沐紫凝趕緊拉住他?！鞍萦毮恪染人　?

拽住白羽的手臂，沐紫凝低聲祈求，把自己的高傲全部踩在了腳下，卻徹底激怒了白羽。用力將沐紫凝的手甩開，白羽臉上結了一層駭人的寒霜，彷彿只要輕輕一觸就會動那無盡的寒意給凍住。

這是沐紫凝第一次看到白羽露出那麼冷漠的表情，不僅隔絕了自己，還將所有的人推到了千里之外。這樣的白羽，讓沐紫凝有些不敢靠近，可是，她還是朝他走了過去。一步，兩步，那般沉重，那般堅定。

“拜託你……他不能死，你幫幫我！只要你願意救他，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睆娖茸约褐币曋子鸬难劬Γ慷嗾f一個字沐紫凝就想把前一個字吞回去?？墒?，話已出口，覆水難收，白羽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臉上寒冰散去，留下的是淺淡而邪魅的笑。

“哦？你確定做什麼都可以？”俯下身子，白羽貼近沐紫凝的臉，兩人的鼻尖僅隔毫釐。沐紫凝本能的想要往後仰，骨子裡的高傲卻不容許她退縮或是逃避。白羽有些驚訝，卻只是一瞬後就被戲謔的笑容所代替。下一刻，腦袋微微側偏，四脣相貼，沐紫凝如遭雷擊，呆愣片刻後高揚起右手，卻終是沒能落下去。

“呵呵！”白羽笑出了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磥恚钦娴念娨鉅懥四切∽佣鵂奚约海呛茫挂纯?，她願意犧牲到什麼份兒上。

“行，那就談談吧！”白羽擺開了生意人的架勢，僞善的笑容後掩藏著足以凍結萬物的冷冽?！澳悴皇穷娨鉅懥怂麃砀易鼋灰讍?？好，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告訴你救他的法子。不過咱們得事先說明，不管最後你願不願意按這法子去救他，你都不許反悔。”

怕她反悔嗎？到底救莫揚的法子是什麼？還有……他到底要提什麼條件？

此事非同小可，必須得深思熟慮，然而，莫揚已經卻等不及了！又是一口烏血從口中涌出，沐紫凝快步奔過去，已經快要探不出他的鼻息了！

“你說條件吧，不管是什麼，我都答應你！”堅定的望著白羽，沐紫凝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是麼？”白羽挑眉冷笑?！笆颤N都答應麼？如果，我要你嫁給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