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跟著蹲下來,雙手緊緊握著她的,目光也是緊緊的落在她微紅的臉上,“如果不是我媽堅持送你來醫院,是不是還要強撐著跟人家去警局做筆錄?嗯?”
誤會消除,他竟然算起賬來,但口吻了似乎沒有多少責怪的意思。
指尖微涼的溫度點點滲入肌膚直達心臟,歐陽嵐不自在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怎奈他抓得牢實,任她再用力也只能使地他越抓越緊,乾脆也不白費力氣了,而是悄無聲息的調開腦袋,看著別處道:“事情都過去了,能不能別問了?”
一想到那件事,她就心亂如麻,怎會還有心情說那些有的沒的?
只是事到如今,她究竟該怎麼辦纔好?
難道真的要按照約定,只要愛上他,三個月之後就要跟他結婚嗎?
然而,愛情、婚姻,於她來說不過是不切實際的浮雲而已,她又怎麼可能掘墓自焚?
不管是已經愛了,或只是心動而已,她都不應該放任自己不知收斂了。
看著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冷夜終究還是沒再追究下去,而是伸手輕柔的撫著她精緻的眉眼,輕聲說道:“以後不許再這樣了。現在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還暈不暈?腳痛不痛?”
因他突然的溫柔,歐陽嵐心裡一驚,心虛的輕輕搖頭,“我沒事。”
與她十指相扣,他幽沉沉的眸光瞬間溫柔下去,“剛纔我語氣不好,有沒有嚇著?”
他越是溫柔她的心裡就越是不安,她知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不是她選擇逃避就能解決的了,既然從未有過決心和他在一起,那麼也只能現在就跟他言明瞭。
這一切不是因爲艾琳,也不是因爲她的那番說辭,而是爲了自己,爲了不讓自己深陷其中,到後來追悔莫及。
不管結果如何,她都想盡力爲自己爭取一次。
見她沉默許久都不曾說話,冷夜靠近了些捧起她明麗動人的臉龐,深沉的眸光閃過一絲擔憂,“怎麼了?”
四目相對,歐陽嵐清楚的看到他眼裡的關懷和一種近乎溺寵的光芒,慌忙轉開腦袋,沉默的盯著別處許久,她忽然開口低聲道:“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冷夜輕輕的握住她的節骨分明小手,聲線輕柔,“什麼事?”
早說晚說都是說,歐陽嵐乾脆咬牙閉眼,直接言明,“我……我考慮了很久,我覺得我們之間並不合適,所以我們還是就此結束吧?”
“什麼?”冷夜目光清冽幽冷,聲音極輕極柔,清靜的令人差點產生錯覺。
歐陽嵐目光閃爍,沉默了會兒,輕聲道:“我說我累了,不想繼續了。”
“與其不開心的在一起,就這樣分開對你對我都好。至少,你不用再被我氣著,我也不用看你的臉色,我們就這樣終止這場交易好不好?我真的不想玩下去了,我們就這樣結束好不好?”她的語氣竟帶著幾分期待,幾分請求。
“你就這麼想要結束?”冷夜幽冷的笑聲響了起來。
歐陽嵐聽得心慌,卻強作淡定的點頭,“是。我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強行綁在一起只會令彼此都不開心罷了。既然如此,不如選擇早點結束,好讓大家都早點解脫。”
冷夜的臉色瞬間冷卻,柔和的目光忽然變得冷狠戾冷硬,他抓著她的手力度不自覺加大,像是要把她捏碎了般,他瞇著眸子危險的逼問,“跟我一起你很不開心是嗎?”
她怎麼敢?怎麼敢從嘴裡說出這種話來?她竟然還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他!
歐陽嵐吃疼的咬緊嘴脣:“你想要的只是我的身體,你只是想征服我而已,現在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爲什麼還要繼續?我也只是趁著自己還沒讓人掃地出門前有尊嚴的離開而已。難道這也不行嗎?”
她說著,清麗的藍眸的直視他深不見的幽涼如水的黑眸。
冷夜目若凜然的盯著她,一股陰森森的冷氣伴隨著無形的壓力在兩人之間漸漸蔓延開來,讓她不由的打個寒戰。
她不安的低著頭,忽閃的眼神輕輕飄開,“我知道我們的約定是三個月,但是,我真的不想繼續了,不想每天花費心思應付你,還要費盡心思跟其他人周旋,那樣真的很累,你就當做是放過我好不好?就當做是我後悔了好不好?”
只見冷夜薄涼低笑,我放過你,誰來放過我?
你把我的心偷了,我的眼睛只能看到你,放過你我怎麼找回自己的心?
你這個笨女人真的蠢貨嗎?或許蠢貨也能明白我想要的不止你的身體,還有你的心!
你連人帶心,都應該是我的!
她乞求的眼神毫無意外的灼傷了他的眼睛,他陰氣沉沉的捏著她纖細雪白的手腕,在上面留下獨屬於羞怒的紅痕,“後悔?你覺得到了今天你還有後悔的權利嗎?從你答應開始這場遊戲開始,就已經沒有選擇了。我想要你,你就永遠沒法逃脫!你這輩子都休想離開!”
他的眼睛紅的像發怒的獅子,目眥盡裂,不知輕重的拖曳著她的半隻身子,好像隨時會將她處以極刑般。
歐陽嵐默默承受著他的力道,只是溼潤的眼眶出賣了她的不爭氣,她深吸了口氣,臉上從未有過的認真與決然,“好,就當做是我之前理解錯了你的意思,但我們約定好的,你沒說過我不能中途退出,我也沒說過一定要等到三個月才能結束!憑什麼我沒有選擇的權利?”
他專制,他霸道,他強硬,好,這一切她都忍了!
他想要她的身體,想她留下來過夜,她也都滿足他了,可爲什麼她一再退讓卻換來他的得寸進尺?
究竟是他習慣了佔有,還是把自己當做是她的主人了?
冷夜氣急的拉扯她的手臂,臉色更是黑得可怕,怒氣沉沉的警告:“聽著!遊戲由我開始,要怎麼玩只能由我決定,什麼時候結束也只能由我說了算!在沒有我的同意之前,你也別想著離開!想也別想!”
他改變,爲了她一點點改變自己,他知道自己做的也許遠遠不夠,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真心以對的女人竟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他的心就疼要命!
痛得要命!
他知道,這就是他一直尋找的愛,一直不知爲何物的愛,如今找到了,卻還沒捂熱就要失去。
究竟是他動錯了心,付錯了情,還是她冷情絕愛?只會恨,不會愛?
可是不管怎樣,他想要她,就永遠不可能放開她!
歐陽嵐被他這麼用力一扯,疼得眼淚奪眶而出,她死死咬著嘴脣,小心翼翼的挪動半殘不殘的右腳,擡頭目光凜冽的看著他,譏諷、冷笑,“你以爲自己是誰?你有什麼權利主宰這一切?你憑什麼限制我的自由和選擇?更別忘了按照先前的約定,以三個月爲期限,如果我不願意,你沒資格強迫我做任何事!”
聽得她這番無心無情的話,冷夜的胸口像是有千萬股怒火熊熊燃燒般,那無情而恣肆的焰火將他燒成了灰燼,他怒氣沉沉,面紅耳赤,“資格?從主動惹上我那天開始,你就再也沒有資格說不!我要你,選擇你,除了順從你沒得選!”
歐陽嵐微微一怔,不可置信的擡眸望著他,她清晰的看到他黑的深沉的眼裡的憤怒和深深的恨意,她知道他真的生氣了,那是隻屬於遭受背叛之後的憤怒和怨恨。
正是因爲她深切的瞭解這種眼神的含義,她才慌的束手無策,只會死死的捂住耳朵,一個勁兒的痛苦搖頭。
“不!我沒有!我從來沒想過要惹上任何人!我從來就不想惹上任何人!我只是想做回自己,我只想做回自己而已!可爲什麼?爲什麼你們就是不肯放過我?爲什麼你們都要逼著我?”
“我是自私,我是任性,我只想爲自己一個人活著!不想跟你們糾纏,不想跟你們有關係!也不想愛上任何人!不想要恨任何人!可爲什麼你們非要逼迫我,非要看著我痛苦纔開心?爲什麼……你們是爲了什麼!”
她一字一句,幾乎都是撕心裂肺吼出來的。
冷夜未想她竟忽然變得如此激動,猶如失去神智一般,只會抱著腦袋一個人痛哭,身子驀地一怔,有些遲疑的目光盯著她萎靡低下去的後腦勺,伸手,想要附上她緊捂著耳朵的柔荑,卻見她緩緩擡起淚水打溼了的面容,聲淚俱下的訴著、怨著。
他已經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只看到她眼裡的悲傷,兩頰滑過的沒有一絲溫度的淚水,還有一張一合聲聲指控的脣瓣,痛楚的神情,這些無一不深深刺疼他的眼,刺痛他的心。
原來,所有的華麗堅強都只是僞裝,只有在他面前,她纔會做回真正的自己,肆無忌憚的哭鬧、爭吵、發泄。
可看著這樣受盡委屈傷心難過的她,他的心便揪著狠狠的疼,顧不得她是否急於離開,也顧不得先前滿腔的憤怒,看著她這樣脆弱柔軟的一面,就是再燎原的火勢也全部熄滅,再冷硬的心腸也該柔軟下去。
像是捧著稀世珍寶般,他小心翼翼的捧起她因哭泣而微微顫慄的腦袋,心疼的目光柔柔的凝著她紅腫的雙眸,低聲輕語,“沒有人逼你,不會再有人逼你了。”
只是她猶在撒鬧,猶在嗚咽,沉浸在黑暗痛苦的世界裡,任性的甩開他的手,拒絕他的碰觸,赤紅的眼睛,通紅的鼻子,她淚如雨下,言辭灼灼的質問、怒問。
“你們到底知不知道愛一個人有多累,恨一個人有多累?你們都以爲我想恨,都以爲我喜歡去恨!可你們知不知道這一切都不是我想的!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做自己,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生活而已!爲什麼你們就是不願意放過我?總是要苦苦糾纏?”
“是!我是害怕愛!是害怕愛到無法自拔傷了自己,是害怕付出真心又遭受背叛!我已經傷了一次了,被最親最愛的人傷了一次了!只這麼一次,我花了整整十五年來療傷!我以爲心口的傷好了,可真正面對的時候我才發現那處依舊血跡斑斑!所以我不敢愛了,不相信愛了!不相信愛情,不相信婚姻,這樣的我,不會和你有任何結果的我,你還抓著幹什麼?還糾纏著幹什麼?”
她情緒激動的抓著他的西裝,錚錚凜凜的瞪著他,忘記時間地點,忘記本不該在‘任何人’面前這般軟弱無用,只記得她本不願意憎恨,本不想糾纏,她想埋葬過去,埋掉恩怨,卻總事與願違。被過去禁錮,被仇恨纏索,想要掙脫,卻無能爲力。
她道自己心事太重,揹負太多,讓自己活得好累,她亦試圖放下,可往事歷歷,每一個都是最親最重的人,分不出孰親孰疏,沒有辦法放下,沒有辦法原諒。
一連十五年揹負這樣的怨與恨,她真的累了,好累好累,累的不願回想,不願面對,可總有那麼一些人,偏生要把他們都翻挖出來,逼著她再恨,再想方設法的報復!
還有一些人,總要逼著她去愛,總想看著她遍體鱗傷體無完膚,於是她不願愛了,乾脆斷情絕愛,可爲何斷去的情與愛卻來的這般突然,這般悄無聲息?
爲什麼她還是不吸取教訓的愛上任何人?爲什麼冷情絕愛卻依舊無法留住自己的心?
難道這一切都是宿命嗎?
如果真的是命,那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爲將自己的命掌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