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錦笙殷切的望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在等待的過程中，他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外面的人都在瘋傳，都說她是被一枝梅擄走了，不管是哪個女子，但凡與一枝梅扯上關係，清譽就算是毀了。
幸運的是，他在發現沈歸雁的時候，並沒有在她的頭上看到梅花。
或許，沒有想象的那麼糟。
但，她畢竟是消失了兩天，這在兩天裡什麼事都有可能會發生，他也不敢把事情想象得太樂觀……
他一直等著，卻等來她訥訥的，道：“我，不記得了……”
尤錦笙看著她的模樣，一顆心沒有落地，反而揪得更緊了。
“雁兒！”
他就坐在牀沿上，也不顧什麼男女之別，直接握住她的肩膀將她的身體扳過來面對住他，嚴肅的道：“雁兒你聽我說，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任何事情，你告訴我，我來替你解決……”
他迫切的想要她知道，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無能的尤錦笙了。
他有能力保護她了，無論發生任何事情。
可是，她的眼睛直直的，呆呆的……
全是陌生！
“我真的沒事。”
“那你這兩天到底……”
“我，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就覺得眼前一黑，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再然後……反正我就是不記得了……”
心中有這種複雜的、不確定的感覺，她也說不上來是爲什麼。
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尤錦笙曾經是她最信任的也是唯一信任的一個人，但她現在居然下意識的對他也有了保留。
她纔剛醒來，很多事情都還沒理清楚。
這兩天的遭遇，該怎麼說？
或者，該不該說？
她向那個緋衣女子保證過，絕不泄露半句，而且，她只有三天的時間，若不能給對方一個滿意的交代，還不知道三天後將要面臨的是什麼。
尤錦笙看到她這個模樣，心中滿滿的全是無奈。
卻不敢逼得太緊。
他無奈的一嘆，也不再繼續追問了，反而轉移了話題，“既然想不起來就慢慢想，不用著急，我去讓店小二給你準備些吃的，你先吃點東西，好好休息一下。”
“不用了。”
在他站起身來的時候，沈歸雁卻拒絕了他的好意。
“不用這麼麻煩了，我該回家了。”
尤錦笙站在牀邊，整個人瞬間僵住。
他看著她掀開被子，下了牀，這才後知後覺，徹底反應過來，他剛纔沒有聽錯，她說的是回家……
家？
她已經把高府當成了她的家？
“雁兒！”
他來不及多加思考，在擦肩而過的那一瞬拉住了她的手臂，心中竟有了恐慌的感覺，彷彿手中握住的是流沙，握得越緊，失去越多。
闊別數月，他們都已經不是最初的模樣。
沈歸雁頓住了腳步，深吸了口氣，然後回過頭來面對住他。
“錦笙，在福滿樓的那晚，本來我是想去見你，我以爲我們之間有些話必須當面說清楚，但是現在見了你，我覺得不用說，我們都已經清楚了。”
“清楚什麼？”
“……”
“雁兒，你告訴我，我該清楚什麼？我只清楚當初你和我說過，你要一生一世都和我在一起，這份誓言，至死不渝。”
“那是當初，可
是，我們已經都回不去最初了，錦笙……”
“爲什麼回不去？”
尤錦笙一直對她溫聲細語，唯恐她在消失的這兩天受了驚嚇，害怕大聲說話會把她嚇著了，可聽到她用如此淡然的語氣告訴他，已經回不去最初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激動起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相比較而言，沈歸雁才發現自己實在太過於平靜。
爲什麼呢？
私奔那一夜，當他們被喬氏硬生生拆散的時候，她就想著尤錦笙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她也不活了。
那種非他不可的感情，是真的！
後來，得知他在沅江上發生意外，兇多吉少的時候，她也同樣感覺前路迷茫，恨不得跟著他一起去了。
那種焦心憂慮的感覺，也不假！
可，爲什麼呢？
當初那種強烈的感情，到底是在什麼時候趨於平淡，再次見到他，她除了感覺到一顆心塵埃落定之外，心裡竟沒了波瀾。
只覺得，這樣很好！
他還活著。
他娶了娉婷郡主也並沒有什麼不好，平步青雲，飛黃騰達，如花美眷，是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
尤錦笙他值得擁有。
可是，他還如此激動做什麼？
“爲什麼？”沈歸雁喃喃反問了一句，脣角上揚的時候，給了尤錦笙幾分被嘲弄的錯覺，“你說爲什麼？錦笙，我嫁了人，而你也娶了妻，我以爲我們心中都已經達成了互不相欠的共識，你又何必還來問我爲什麼？”
“不是這樣的，我和娉婷……”
尤錦笙立即否認，可在說到娉婷的時候，又欲言又止。
他依然還緊緊的握住她的手臂，卻感覺越來越無力，連聲音也一樣。
“你可是在怪我？”
“你誤會了，我……”
“那你就讓我誤會吧！”尤錦笙打斷了他的話，苦笑道，“我寧願你是在怪我，但是你要相信，我尤錦笙，心裡只有沈歸雁一個！除了你，我不曾對任何女人心動過，至於娉婷郡主……”
“……”
“人人都說，我是看中朝陽王的權勢，將娉婷當成我平步青雲的墊腳石，無所謂，我從來不在於這些，但是雁兒，你一定不知道，這些日子我經歷了什麼……”
“……”
“當初落入沅江，幸好撿回一條命，我在進了京之後，發誓一定要考取功名，我要出人頭地，把你從高家奪回來。可是後來……我娘找到了我，她告訴了我一些事情，我的人生從此天翻地覆……”
“！”
沈歸雁的心頭狠狠一跳。
她也曾想過，尤錦笙不是那種爲了功名利祿去攀附權貴的小人，更別提是要搭上自己的婚姻作爲賭注。
或許，他是真的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但，即便不得已，卻已成事實。
她無力去改變什麼。
所以，不問。
然而，現在忽然聽到尤錦笙提到尤嬤嬤，看來她的所料不假，當初高御軒回府記憶之後曾一度想要置尤嬤嬤於死地，卻被她極力阻撓，尤嬤嬤在逃離高家之後，最有可能就是進京去找尤錦笙了。
可是，尤錦笙卻用了天翻地覆這四個字來形容他人生的變化。
那，尤嬤嬤到底是和他說了什麼？
想來，必然是與高家有關。
那個一直以來困擾在她心頭的疑慮也越來越清晰，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尤嬤……你娘，她潛伏在高家多年，是她害死了高御軒的親孃，還害得高御軒傻了三年，你們和高家到底有什麼仇怨？”
“……”
她的問題，太過於直接。
尤錦笙竟一時答不上話來，只是望著她，用極其無奈的眼神。
許久，纔開了口。
“有些事情，牽扯太廣……我現在還不知道要怎麼告訴你，雁兒，你只要相信我，我娶娉婷有我的理由，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樣，總有一天我會給你一個圓滿的交代，我所坐的一切，縱然還有別的原因，但我也是爲了要和你在一起。”
“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你想和我在一起，所以你必須讓自己變得強大，讓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把我從高御軒手裡奪回來？”
“……”
尤錦笙愕了片刻，默然。
沈歸雁得到他的默認，居然抿脣輕笑起來，“你說你有你的理由，現在不能告訴我，我理解，但是錦笙，別拿我當幌子，也別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你爲了我去娶別的女人，我擔待不起。”
“這不是幌子，我……”
“就是！”沈歸雁斬釘截鐵的阻斷了他的話，繼續道，“婚約是無比神聖的一件事，不管是爲了什麼，你既然娶了一個女人，就要好好待她。在你說這些話之前，你不妨換位思考一下，若是讓娉婷郡主聽到，她是什麼感受？”
“……”
“不管是誰，都沒有權利以肆無忌憚的傷害別人爲代價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所以，錦笙，我一點兒都不怪你娶了郡主，但是如果你說這麼做事爲了我，我會瞧不起你！”
“！”
尤錦笙渾然一怔。
在沈歸雁的面前，他竟有了種灰溜溜的感覺。
沈歸雁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心裡話，她和娉婷郡主從無交集，無恩無怨，但是她不能怎樣去傷害別人。
這是可恥的！
就像，她那麼痛恨劉嫣來插足她的婚姻一樣！
什麼以愛的名義，她通通都不能接受，高御軒既那麼愛劉嫣，爲什麼不一直堅守下去？爲什麼要娶她？明明是他求著娶了她，爲什麼心裡卻裝著別的女人？爲什麼不能好好對待她？
這種苦楚，一直深埋在她心裡。
沒有誰比她更瞭解，那種有苦說不出的感受。
她想，她的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夠了，只還剩下最後一句，“錦笙，讓我們都面對現實吧！縱然當初我不願意，但我嫁了高御軒已成事實，而你不管有什麼無奈，你娶了娉婷郡主也是事實，話已至此，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見面了。”
尤錦笙聽著她的話，每一句都有道理，讓他無法反駁。
可是，當她在他面前轉身的時候，他還是失了理智。
“雁兒！”
他拽著她的手腕不肯放，一個用力便將她扯進懷裡來，緊緊的擁住，惶恐的開口，“雁兒你別走，不是這樣的！你明明說過，你不會和他做真正的夫妻，你會等著我回來的，現在我回來了，我之所以會娶娉婷，是因爲……”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外面的嘈雜聲給打斷了。
“你們是什麼人？巡按大人在裡面，不得亂闖。”
“你們……”
守在外面的隨從極力阻止，卻依然阻止不了那憤怒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隨後房間的門被重重的踢開……
站在門外黑著臉的男人，不是高御軒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