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凱琳第二天就聽說丟娃受傷住院了，據(jù)說是骨盆開裂，郝沈梅去醫(yī)院看望丟娃，回來說是丟娃的兒子哭著鬧著要吃肉，丟娃趁著晚上出去套野物，結(jié)果不小心摔傷了。
葛凱琳懷疑：“不會吧，幹他們這個的少不了晚上幹活，應(yīng)該早就習(xí)慣了，咋就套個野物還能摔得進醫(yī)院。”
“這有啥不可能的，久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難道他做那事就沒有失過手。”郝沈梅分析，“再說了，幹他那個的，啥事都是提前籌劃好的，東西也是死的，還不是他想咋樣就咋樣，野物可是活的，不會按他的套路走。”
葛凱琳失笑：“說的好像你有多懂一樣。”
郝沈梅也笑：“我是不懂，不過村裡人都是這麼吹牛的，書上也說的有模有樣，我不懂還不會猜呀，你以爲(wèi)就你們小娃子的想象力好啊。”
葛凱琳問：“那他傷得重不重？”
郝沈梅道：“聽他媳婦說，也不是很重，就是這一兩個月下不了地了，得等骨頭長好。”
感嘆：“這人運氣背了，幹啥都倒黴，年輕輕的，人家感冒扛幾天就好，他能病成了打擺子，人家套野物又是吃肉又是賣皮子的，他能摔裂了骨盆，我看他今年還是不要出門的好。”
越是臨近中考，老師發(fā)的卷子越多，葛凱琳也忙了起來。
賈海軍因爲(wèi)長期精神緊張，有了神經(jīng)衰弱的態(tài)勢，葛凱琳每天都要給他進行催眠治療。
中考前幾天，緒祥從惲縣趕回來，只來葛凱琳家打個轉(zhuǎn)。向郝沈梅交代些葛辛丑父子還有葛益芬的近況，就回高爭氣家?guī)Я它c乾糧，去學(xué)校叫上緒涅，一塊上了旱地山。
緒涅問挖著葫蘆簾的緒祥：“哥，你這是在幹啥？”
平時哥哥總也囑咐他不能曠課，今兒個卻把他從課堂上叫出來，他感覺像是要有啥事要發(fā)生。
哥哥也是個很有規(guī)律的人。不是特殊情況。絕不會隨便打亂。
“一會兒去緒家堡。”緒祥挖出葫蘆簾纔回答緒涅，將挖出的坑埋好。
緒涅不解，盯著緒祥看。這是要緒祥給他個說法。
緒祥臉色凝重：“欣毓信裡說，嬸嬸快要生了，不肯去醫(yī)院，以嬸嬸的年紀(jì)。生娃很危險，一個不好就有可能要命。我手裡這個藥叫做葫蘆簾，是救命用的，咱們見機行事。”
緒涅的小臉立時嚴(yán)肅起來，跟著緒祥進了窯洞。在窯洞把葫蘆簾和其他幾樣藥熬製成藥湯，再一起去了緒家堡，躲在村子附近廢棄的土地廟裡。
兩天後。張惠靈震痛發(fā)作，痛了兩天兩夜都沒有生下來。還是死也不肯去醫(yī)院，眼見著就不行了，緒祥才領(lǐng)著緒涅去了緒向陽家。
張惠靈喝了緒祥帶去的藥湯，緩過氣來，拼著命的把娃生了出來。
是緒向陽希望的男娃。
張惠靈昏了過去。
這下緒向陽也顧不上他期望已久的男娃了，只一個勁地催著緒祥趕緊救張惠靈。
緒祥卻不急：“叔叔不用擔(dān)心，嬸嬸不會有事，只是累了，就讓嬸嬸好好睡吧。”
緒向陽一屁股癱坐在張惠靈身邊，半天才緩過神來，聲音沙啞：“多虧了有你。”
緒祥讓緒涅掏出他早開好的方子，遞給也如一灘泥一樣的郇老太太：“嬸嬸這一睡，可能一天，可能兩天，也可能十天半個月，或者更久，我這些方子，上面已寫好了哪幾天用哪個方子，藥湯的熬製方法，吃些什麼食物，奶奶按照上面寫的用就行。”
郇老太太點頭，接過一沓總有十張以上藥方。
緒向陽問緒祥：“你也只是一個小男娃，咋會對產(chǎn)婦的事這麼懂。”
緒祥臉色冰冷：“不管你信不信，我母親就是死於生產(chǎn)一事上，你說我爲(wèi)啥會懂這麼多。”
閉眼長出一口氣，而後道：“如你所願，有了兒子，也算叔叔你養(yǎng)活我一場，我對你的報答，嬸嬸的身體只要這次調(diào)理的好，也會比以往結(jié)實的多。”
緒向陽張了幾張嘴，從來什麼事都難不住嘴的他，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語言來表達(dá)他此時的心情。
郇老太太問緒祥：“欣毓說你要帶著涅娃去惲縣上學(xué)？”
“是，把涅娃一個人丟在這裡我不放心。”緒祥神色緩和。
“你把涅娃留下吧，你自己還是一個小娃子，帶著他有些不方便。”緒向陽聲音晦澀。
緒祥忽地一笑：“不用了，涅娃是我一手養(yǎng)大，我還是自己帶他在身邊吧。”
郇老太太流淚：“祥娃，你是不是很恨我們，狠心把你和涅娃攆了出去。”
十年以來，這是她第一次見緒祥笑，可她心裡沒有驚喜，沒有愉悅，有的只是心酸。
緒祥拉著緒涅給郇老太太跪下：“奶奶，如果當(dāng)初沒有欣毓，沒有你和叔叔嬸嬸，我和涅娃早就已經(jīng)凍死餓死了，我咋會恨你們咧，要是我恨你們，咋會特意回來看望嬸嬸。”
說完，拉著緒涅給郇老太太磕了三個頭。
轉(zhuǎn)向緒向陽：“叔叔，你有許多疑問，可我不能回答你，你我已經(jīng)不再在一個屋檐下，還請你不要走回頭路，不管往後我和涅娃咋樣，都請你一定不要插手，看不過眼，扭頭就好。”
給緒向陽也磕了三個頭。
對著昏睡中的張惠靈道：“嬸嬸，從此以後，你有的只是快樂和健康，我母親常說，有子有女，謂之好，嬸嬸往後一定要好好的。”
朝張惠靈磕了三個頭，這才站起來。
緒向陽喉頭髮梗：“都在一個世上，總有會見面的時候，你這是幹啥。”
緒祥哂笑：“再見面不知是啥情景，此時就當(dāng)你我訣別吧。”
拉著緒涅頭出了屋子。
郇老太太大哭，緒涅身子頓住，扭身往後看。
緒祥沒有回頭：“走吧。”
緒涅回身，跟著緒祥一路出了村子，再也沒有回頭。
上了旱地山，緒涅才問緒祥：“哥，嬸嬸爲(wèi)啥死也不肯去醫(yī)院？”
緒祥道：“嬸嬸是怕死在村子外面。”
當(dāng)?shù)赜袀€傳說，死在外面的人不能投胎轉(zhuǎn)世，只能做遊魂野鬼，所以在外去世的人不能回家收殮，靈堂也只能設(shè)在村外，以免遊魂藉著屍身進入村子禍害生靈。